59 烏鴉朋友
杜蘇林喊:“救命!”
沒人鳥他。
谷嵩嘆息道:“我該說的都說過了,你不聽,我也确實拿你沒辦法。”
“好吧。”杜蘇林說:“鑒于你沒有殺我滅口,加上案子後面牽扯到更多的秘密,我就暫時答應你。但你來找我,難道僅僅是為了談這個?”
谷嵩道:“你去過許多地方,非但被日本黑幫綁在石頭上丢下海;還在柬埔寨被大毒枭活埋過,甚至在大西洋漂流了三天三夜,不得已拿塑料膠管給自己灌腸,所以你見過的東西一定比我多,比世上大多數人都要多。”
“是的是的。”杜蘇林閉着眼,“拜托你講點光榮事跡,不要把我悲慘的經歷重複一遍,很傷人的。”
谷嵩問:“你有沒有某些時刻會出現幻覺?這些幻覺總把你領往虛無缥缈的境地,卻讓你覺得無比真實。”
杜蘇林說:“當然有過。多半是瀕臨死亡的時候,例如我在沙漠裏連續不停地走了兩天,渴得喉嚨都冒煙了,眼前自然而然就出現了一泓綠洲,我瘋一般跑過去,結果只是又一座沙丘。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幻覺只是你求生意志的延伸。或者說,幻覺和夢境一樣,都有着預測未來的能力。我做過不少奇怪的夢,也出現過無數次幻覺,它們都救了我的命。”
谷嵩說:“那你不要嫌我荒唐,在我的幻覺中聽到了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谷嵩把他記憶中那個撐傘的神秘生物手指着夜闌山孤兒院所吐出的詞彙回憶起來。
由于它所吐出的并非人話,谷嵩只能用羅馬音标注出相對的、以人類發聲方式比較貼近的讀法。
杜蘇林想了好一會兒,“喔,你可難倒我了。”
他說:“應該是某種古代文字吧,等我回去查查各種字典,下次見面時告訴你。”
谷嵩低聲道:“也許沒有下次了。”
杜蘇林問:“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谷嵩說:“走了。”
杜蘇林埋頭認真地研究紙條上的字,他就是這種脾氣,一旦陷入思考,就不顧周邊瑣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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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嵩離開的時候,那個“烏鴉”般的男子姿勢仍然未改變,但他的眼珠就跟随着谷嵩轉動,一直看到他消失在走廊盡頭。
又過去幾個鐘頭,天空剛蒙蒙亮。
但雨勢絲毫未見衰減,無數斷了線的珠子從天上摔打下來,四處黑雲壓山,混沌不清。
護士來送早飯。
她推車經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這個倚在牆壁上的怪人。他的腿不會僵嗎?他的腰不酸嗎?總是保持着這個姿勢,不動的話別人都當他是石像了。
護士刻意走近些,她停了半秒左右,想偷偷看同事們說的這個怪人長什麽樣.......誰料她盯着看的時候,“烏鴉”般的眼睛也惡狠狠地盯着她,把她吓了一大跳。
随後他動了,護士吓得趕緊開門,才發現他只是換了換腿,繼續倚着。這下她趕緊進門送早餐了,怎麽大名鼎鼎的杜蘇林來這裏,她卻對杜蘇林不怎麽感興趣,而是這個奇怪的“大個子”更加引發她的興趣。
杜蘇林繼續和她打趣兒,“你真是怪女孩兒,這麽久了都沒找我要簽名。”
“誰認識你。”護士說:“起開!”
她把飯菜端在病床上的簡易桌板上,并細心地囑咐:“嚴禁吃肥肉或者油類食物。”她幫杜蘇林換了輸液袋,并将一袋粉末撒到飯菜裏,“碳酸氫鈉,要連續服用三天。”
杜蘇林只是饒有趣味地看着她,思索道:“天底下竟還有不認識我的人?”
“天底下竟還有這麽厚顏無恥的家夥?”護士說:“你能不能告訴我,外面的家夥是誰?”
杜蘇林是何等敏銳的人,他反問:“怎麽?你對他有好感,那你也該找個醫生看看,我旁邊的床位可以留給你,我正愁沒人聊天解悶。”
護士說:“你和他關系似乎很好,你們是什麽關系?”
杜蘇林道:“哎,其實他有那種癖好,你懂的吧?他就喜歡男人,一直緊追着我的屁股不放。我勸你還是來認識我吧,畢竟我的性趣愛好很正常,哎,你能幫我擺脫他就更好了。”
“信你的鬼。”護士說:“沒想到他對你這麽好,你卻在背後譏諷他。”
杜蘇林哈哈大笑:“朋友啊,就是用來出賣的。就像多年以前,我的家族企業資金斷了,去問人借錢,那些朋友一溜煙兒全跑了,只留下一個了蠢蛋。這個人居然把自己全部身家貸款給我,自己孑然一身去了緬甸做生意。多年以後我終于找到他的消息,去見他,結果他就簡單的一句‘來啦?’,連杯水都不肯倒給我。我走了吧,他又不知道為什麽粘着我,你說他不是喜歡男人,那難道還喜歡女人?”
“我看,他只是有些事情要對你說,但又出于某種原因不能說。”護士道。
杜蘇林說:“我豈會不知道?”
護士問:“那你怎麽不讓他說明白呢?他說了之後就不會纏着你。”
杜蘇林望着天花板上的大燈,灼得有些炫目,“我怕一說,他就又像許多年前那樣走了,所以每次都弄出一些事故讓他沒機會提起。”過會兒他又自個兒搖搖頭,“靠,真惡心。”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杜蘇林那樣潇灑地過活。
谷嵩撐着傘在雨裏走。他深知缺乏交通工具的不便,原本他是打算在夜闌山這陣子都借傅海鱗的車子,可如今他要做的事,就不能再麻煩任何人。
他今天就買輛摩托車,只是需提防鬼老八那群人。他們畢竟布滿了耳目,谷嵩又不是能夠淹沒在人群當中的家夥。好在最近夜闌山湧過來大批記者,一下子這麽多的生面孔,如果谷嵩不趁着現在,等變态兇殺案的熱度消退了,那些記者也離開,谷嵩就更加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