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不可思議
三人繞着木屋尋了整整一圈,遲遲沒敢進去。
老黃慫恿道:“你可不是迫不及待要見他?”
“沒有經過仔細排查,我是不會進去的。”田下真吾低聲道:“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他是谷嵩。”旁人看見的谷嵩只是膚淺的表象,沒有人可以像田下真吾這樣了解谷嵩。他所看到的,不單單是強壯、沉默的人型野獸,“它”所偶爾迸發出的殘暴與兇狠,更多是谷嵩所表現出的複雜人性,如果你沒有追着他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長達半年,你就不能說自己了解谷嵩。
田下真吾有着大多數日本人都有的特點:善于觀察。
他們做事總是很有條理,做完這個,再做那個,力求将遺漏減到0,但同時損失了效率。田下真吾就這樣整整繞了十分鐘。
終于,田下真吾确定窗戶位置的防護較為薄弱,那些木板一定是谷嵩臨時拼湊的,要麽就從這裏攻堅。
但他還是不敢動。
老黃已經拿起木樁,田下真吾激動地喊着:“等等!”
木樁已将防護撞碎,滿地碎屑,只聽見“啪嗒”一聲,那木樁子從老黃手裏被拍走,老黃兩只手掌蹭得刷白!
“走!”
眼看機關已被觸發,田下真吾翻身撐進裏屋,老黃緊随其後。
田下真吾趕緊一個急剎,老黃沒看路撞過去,險些把田下真吾撞倒在地,還好老黃反應快将人拉回來。
但田下真吾脖子上的挂飾掉了下去,就聽見“咔擦”兩聲,那挂飾被兩面釘板夾在當中。
多麽恐怖的釘板!
兩個人冷汗直冒,那釘板力道之大穿透了兩面夾板。
屋內竟空無一人。
Advertisement
老黃大罵谷嵩陰險,激憤地說:“他故意把窗戶弄得薄弱引我們進陷阱,沒想到連這個陷阱也是陷阱的一部分,為了後面更致命的陷阱,是個連環計,普通毛賊肯定中招了!”
“是他的風格。”田下真吾冷靜分析:“你看,地板上有血。”
“是血。”老黃蹲下身子,用手揩了揩,“還有溫度,不久前留下的。”老黃心裏想着不會吧?門是鎖着的,那說明什麽?說明谷嵩不可能受傷啊,只有谷嵩是小木屋的主人,他不會一邊冒着生命危險渾身飙血一邊還記得随手關門吧?門還是被人鎖上的。九叔補充道:“除了我有備用鑰匙,我給了谷嵩一把,應該就沒有了。”難道谷嵩真得是兇手,他又開始擺弄受害者了?受害者尚有力氣逃跑,谷嵩就追了出去。老黃不由得汗毛一豎,谷嵩如果是站在好人這邊好人都會喜笑顏開,谷嵩如果是兇手,每個人都該覺得他很難纏。老黃陡然間想起法醫那番話:“兇手同時精通醫學、木工、機械。”谷嵩竟然全部符合。
田下真吾說:“這些血跡全都表明受傷的人正在掙紮,如果他是一動不動地流血,血滴落下來必定是灑成圓形,只有掙紮反抗,在運動過程中,血才會發生飚濺。”
“無論誰負傷肯定走不遠。”老黃建議:“我們分頭搜索。”
老黃看見田下真吾沒有配槍,就對他倆說:“你對這裏的地形不熟,你們兩個一起比較安全,我獨自行動。”
田下真吾也不客氣:“這麽做是最好的,我去那邊。”
老黃心裏也沒有底。
他這輩子面對過足夠多的兇手,窮兇極惡的罪犯、笑裏藏刀的變态,他全都見得多了,但像谷嵩這樣具備全部能力的一流兇手老黃可是頭一遭遇到。好比考到狀元的野蠻人,對醫學、陷阱也有涉獵,還是在谷嵩的地盤上,如果谷嵩當了這麽些日子的護林員,他早已摸得通透。
老黃晃開沾滿雨露的闊葉,積水澆滿他頭頂,老黃罵了幾聲,卻到處都看不見有人的蹤跡。
雨還在下,周圍林深葉茂的緣故,反而沒多少雨落到頭頂。都過去這麽一段時間了,老黃想着不管是谷嵩還是傷者,都應該跑遠了。
老黃正打算回去,卻看見空中亮起一發粉紅色的信號彈。
不遠處雨聲夾着九叔的聲音:“是我給谷嵩的信號彈!”
老黃離得近,他三步并作兩步,也不顧腿腳的傷勢,竟然就跑到了他不久前提到的沼澤地帶!老黃不得不留神腳下,他打開胸燈,照見沼澤裏有個影子,居然是谷嵩。
只見谷嵩不省人事,嘴唇發白,就算老黃大聲喊他也沒什麽反應,只是谷嵩左手還憑借着意志舉高,手裏一松,連信號槍也落在褲腿裏。
老黃只想着把谷嵩救上來,不然就晚了!他踏着附近的枯樹幹,老黃體型也很高大,他幾步一嗆,糊了滿嘴爛泥,稀裏嘩啦地吐出來,努力把附近的大樹推到,盡量鋪到谷嵩身邊的位置。
這時候田下真吾與九叔也趕到,老黃喊着:“幫忙!”
受傷的竟然是谷嵩!這簡直匪夷所思,誰有這麽大的能耐?
“讓我上去。”九叔在所有人裏面重量最輕,他踩着樹幹就上去了,一只手撈到谷嵩的肩膀。谷嵩還保留着微弱意識,此刻感到被人拉住,身體也作出反應。
谷嵩看似無力地将全身後仰,其實為了擴大與沼澤的接觸面積。
九叔喊道:“拿些漂子過來!”
田下真吾已經找好大捆的浮木和藤草,他說:“拿着!盡量依托這些游過來!”
谷嵩渾渾噩噩地睜開了眼,他整個身子猶如得到活力灌注,就那樣緊緊地揪住這棵救命稻草,他只能拼着渾身力氣往這游。九叔抛過來一根藤根,谷嵩緊緊拽着藤根,沒想到竟拉斷了。
谷嵩只能又借着漂浮物,緩緩地騰到沼澤邊緣。三人齊心協力,但谷嵩實在太大、太沉!
老黃吼着:“再來一次!三!二!一!”終于他們将變成泥人的谷嵩從死亡地帶拖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