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虞白每年大年初二都陪虞冰河回一次家,放下東西說幾句話,趁着還沒打起來就離開,虞冰河她爸已經打不過虞白了,拳怕年少,更何況只是平常的拳腳相向,試了幾次反被虞白扣在沙發上後就再也不動手了。
從那之後虞冰河總是一直纏着虞白。無論是虞白在看書也好,在打游戲也好,或者只是單純地在客廳看電視,虞冰河都要湊過去拉着他有空閑的那只手,倒也不會說些什麽廢話去打擾他,只是單純地待在旁邊,情況允許的話她還會直接從正面湊上去抱着虞白,恨不得把整個人都融入他的身體。
“我怎麽從來沒覺得你這麽纏人啊?”正在看電視的虞白又被虞冰河抱了個滿懷,虞白無奈地笑了起來,他拍拍虞冰河的後腦勺,卻只是把身體慢慢地挪成讓虞冰河更方便抱他的角度,“這又怎麽了?”
他們從沒靠得這麽近,當了七年夫妻,就連牽手也只是今年的事,大概是那次的擁抱對虞冰河的傷害太深,她總害怕虞白在某一個拐角某一個眨眼的瞬間便抛下自己去一個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堆積的不安疊加在一起,讓她的大腦開始短路,開始一反常态地粘起了虞白。
“不想收假……”虞冰河在虞白的脖子處嘟嘟囔囔。
“你電話響了,不去接?”虞白摟緊虞冰河的腰怕她滑下去,虞冰河像是一只巨型的貓,無聲且糾纏,她的手機就在口袋裏,已經響了兩三次了,虞冰河似乎沒有半點接電話的想法,“吵着我看電視了。”
“是師傅。”虞冰河越抱越緊,差點給虞白勒得斷了氣,她拖着調子說,“叫我回去,說是協會裏有采訪和紀念對局……”
“不是每年都去嗎,今年怎麽不想去了?”虞白覺得莫名其妙。
“你又不和我去……”也不知道是戳了哪根經,虞冰河居然給自己講委屈了,一時間差點把口水流在虞白衣服上,她拖着哭腔說,“我不要自己去……我自己不去,我要和你待在家裏。”
“去呗。”虞白抽了張紙塞給虞冰河擦口水。
“我不去。”
“你不去,我難道一個人去嗎?”
話重重地落在地上,虞冰河渾身一抖,她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看着依然一臉平靜的虞白,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你,你要去嗎?”
“你不去的話會被罵的吧?”虞白歪歪頭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
“可你不是從來都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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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從來都不問嗎?”
“我問了你……你就會答應我嗎?”虞冰河自己都被自己想要說出的話都吓了一跳,虞白溫柔地好像是個假的虞白,她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像第一次認識虞白那樣打量他,“可以嗎?”
“你得先問了我才能判斷。”虞白把虞冰河從身上挪下去,起身伸了個懶腰,虞白望着窗沿上的積雪,閉上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全世界都充斥着喜氣洋洋的氣息,唯有這個房子冰冷的不像話,就算有人也只有對峙或争吵,虞白又瞥了一眼虞冰河,淡淡地說,“但你摸着良心想想,除非是大事,一般我很少拒絕你。”
虞冰河呆呆地看着虞白,她動了幾下嘴皮正要說些什麽,就被虞白幹脆利索地用紙直接堵了回去,他不耐煩地說,“啊啊,停,反正也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別講了,收拾行李去。”
于是和家裏父母連個招呼都沒打,他兩連夜提着行李箱高速轉高鐵,虞冰河的師傅還想着第二天睡醒了再打第二個電話,早飯才吃了一半門鈴響了,虞白拉着虞冰河出現在小別墅門口,毫不客氣地說,“早上好,有飯吃嗎,我們連夜來的。”
于是虞冰河高鐵轉餐桌,虞白高鐵轉陽臺,又被師傅拉出去罵了半個小時,直到看着虞冰河在屋子裏望眼欲穿,就差把眼珠子瞪出來,師傅才放了虞白回屋裏吃早飯。
“冰河啊,昨天怎麽不接電話?”對虞白一向都沒什麽敵意的師母立刻又端了一份牛奶粥出來給虞白,虞白在陽臺凍得手都僵了,進屋半天都握不住勺子,師母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小虞也來就說一聲嘛?我也好提前給他準備準備,他不是從來都不來嗎,我只準備了你的屋子,客房我還沒叫人打掃呢。”
虞白還沒來得及說聲“沒事我回學校住”,虞冰河一把拉住虞白凍僵的手,一臉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的表情朝着師母瘋狂地搖頭,“不要!不要!和我睡!虞白今年和我睡!”
整個房子陷入一片死寂,虞白在師母目瞪口呆乃至瞳孔地震的注視下,冷靜地喝了半碗粥,四肢勉強恢複了知覺。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個房子差不多是再也容不下他了,他冷靜地抽了張紙擦擦嘴,說,“虞冰河,我謝謝你。”
然後就聽到了虞冰河師傅那震天動地的大嗓門從不遠處的小沙發上傳了過來,大意是“我今天就要宰了你這頭拱白菜的豬”。
虞白陪虞冰河比了好幾場賽,虞白不懂棋,真給了他進場觀摩的機會他也看不懂,除了浪費進場名額外沒有任何意義,于是就窩在場外大廳的沙發上看書打游戲,過上幾個小時,有的時候是十幾個小時,就連他看書都看累了,虞冰河才會蓬頭垢面地從屋子裏拖着步子出來,其實本該有采訪環節的,但好在大家都知道她性格古怪,師兄弟也會幫她攔着采訪。
以前都是同門負責送虞冰河回去,現在成了虞白的活。虞冰河有兩個師兄一個師姐,師傅年紀大了再沒收更多的徒弟,加上虞冰河的确天賦異禀,隐隐約約又知道她童年不幸,大家都挺慣着她,只要不是動手打人,真要砸鍋摔碗發癫瘋,大家都能體諒,所以看着虞白的時候,眼神裏多多少少都帶着“同情”和“無法理解”。
虞冰河英年早婚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大家也都是第一次見虞白,雖然沒有虞冰河看起來那麽具有攻擊性,但虞白個子蠻高,陰着一張臉,即使說話還挺客氣,大家也不敢多問,只是偶爾有兩個擠不到虞冰河面前的人想在他身上套點情報,總是不了了之。
等觀衆席全都走完了,虞冰河跌跌撞撞地沖出賽場,驚慌失措地環顧四周尋找虞白的身影,一找到他就沖過去抱住虞白,撞得虞白悶咳幾聲,她哇哇地哭,“我不想比了!我不比了!”
虞白莫名其妙地看着緊随其後的師姐,師姐皺緊了眉頭連連搖頭,虞白大概明白虞冰河又是沒能贏。紀念賽一般都是比較有前途的新人和多年的職業棋手比賽,不計入積分不納入賽績,只是單純的新老棋手相互切磋而已,賽如其名,真的只是用于紀念,外加好像有人提名虞冰河預備進國家隊,今年給她安排的比賽格外多,前輩們下手也格外得狠。
“第二也很厲害啊。”虞白無奈地拍了拍虞冰河的後背,試着讓她的情緒穩定下來。
“你每次……每次都這麽說……你根本不在乎……”虞冰河咬着虞白的衣服差點給他咬出一個窟窿,她死死地攥緊拳頭直到沒能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全身繃得像是一塊千錘百煉的鋼板,她咬牙切齒地嘀咕着,毫無節奏地用頭去撞虞白的肩頭。
陷入自己世界的虞冰河是聽不進去任何話的,虞白和拿着衣服背包走了過來的師姐再三确認了真的只是輸了比賽,期間沒發生任何事情,這才安心下來,說,“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傷口回去給她處理。”
等進了地鐵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車上沒什麽人,虞冰河從出了賽場就一直在哭,哭聲哽在喉嚨深處,不甚清晰,大概她也想忍着,只是沒能做到,她把臉憋得通紅,看起來像是快自己把自己憋死了,看着有點滑稽,而虞白只是靜靜地仰着頭盯着天花板,每到一站他都看一次站牌,偶爾遞給虞冰河一張新的衛生紙,拍拍她的臉頰喂她喝點水,然後任由她繼續哭。
他們只是保持着沉默,一個不問一個不說,拉着手像是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一搖一晃地走回小區,路燈比月亮更明亮,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圓形的區域,之中有碎屑狀的雪粒在做着無規則的運動,像是櫥窗十五塊錢一個的雪景玩具。
“你要這樣我可不敢把你帶進去。”到了家門口,虞白這才看到虞冰河的鼻子臉頰和下巴都通紅,眼眶也是紅的,他苦惱地抓了抓頭發,說,“你師父不得把我拉住又罵半個小時?”
“小虞——”話音未落,房門便開了,師母連忙給他們開了大門,屋裏的冷光燈照亮了從門口到房門前的小路,在這幹燥的雪夜中,就連冷光居然也顯得格外溫暖,“你們……你快,快帶着冰河進來。”
聽語氣就知道肯定有什麽虞白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虞白對不好的事的直覺總是準的,他在看到師姐那個搖頭時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所有人都想騙他,但沒想到真相來得這麽迅速。
虞白實在是怕冷,他拉着虞冰河的手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只覺得天寒地凍,無法呼吸。
虞白回到卧室的時候,虞冰河剛被師母從浴室裏撈出來沒多久,頂着一頭七扭八歪的頭發,橘子味的水珠順着發梢滴滴噠噠,身上都還冒着熱氣,她坐在床邊發呆,一聽到虞白關門的聲音,她緊張地渾身一震。
“還知道怕呢,”虞白說,“做的時候怎麽沒想着後果?”
虞白總是很平靜,而這份平靜可能是縱容,也可能是不在乎,也可能是怒火攻心,虞冰河總是無法分辨的,她沒敢擡起頭,死死地咬着嘴唇。
“聽說你贏了?”虞白無聲地走到虞冰河的面前,将虞冰河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他說,“三局兩勝,恭喜你啊,冠軍。”
“我不是……”虞冰河微微地搖頭。
“全賽場都知道你最後一局是主動認輸的,就因為突然想見我,但我不在賽場裏,就我以為你只是輸了,我還安慰你。”虞白扶着虞冰河的膝蓋慢慢地蹲了下來,虞冰河紅着眼眶,眼神一直躲,他一手搭在虞冰河的膝蓋上,一手掐着虞冰河的臉逼着她擡起頭來直視自己的眼睛,他說得很平靜,不帶多少情緒,“你是覺得我挨得罵不夠多嗎?”
“——你師父罵過我,你的兩個師兄罵過我,所有你的前輩見了我的第一句話是客套,第二句話就是叫我別影響你下棋。”不給虞冰河任何說廢話的機會,虞白太高了嗓門直接壓過了虞冰河剛出口的所有解釋,他逼着虞冰河看自己,逼着虞冰河面對現實,逼着虞冰河直面他的處境,“你為什麽老是把我往火坑裏推?”
“我找不到你……”虞冰河帶着哭腔小聲回答。
“我是不是說了我就在門外,我就在大廳等着,虞冰河,你有沒有相信過我哪怕一次?”
“萬一你走了呢!”
虞白猛地抓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朝牆上砸去,沒等虞冰河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厚重的玻璃就在牆上砸得粉身碎骨,迸發扭曲且刺耳的碎裂聲,虞冰河被吓得一抖,連眼淚都憋了回去,她一瞬間軟了腰,腿上的舊傷口隐隐作痛,像是回想起什麽,她張大了嘴竭盡全力地從空氣中獲取稀薄的氧氣,身體不住地渾身顫抖,碎片在地上反彈的聲音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将她的心剜碎。
“我說過很多次了,”虞白往後一仰坐在了地上,他的語氣還是那麽平淡,好像剛才發瘋的人不是他,“除非是你想走,我是不會……不會走的。”
過呼吸還在繼續,虞冰河的心理創傷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深刻,虞白笑着說,“你不愛我又不是第一天,事到如今沒必要演得離不開我。”
這麽說着,虞白自己的心先一步絞在一起隐隐刺痛,他總把他們的關系說得很直接,貌似是他在罵虞冰河,實則全是自己罵自己,為什麽總要把自己的傷口撕開一次又一次地展示給虞冰河看?虞白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傻逼。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本來忍得好好的,開口第一個音就走了型,虞冰河死死地抓着虞白的手,近乎于哀求地說,“你別丢下我……”
在這個問題上,虞白第一次答非所問,他心無旁骛地看着虞冰河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小小的動作,他溫柔地說,“虞冰河,我喜歡你下棋,不要做這種事,別讓我更恨你。”
“你喜歡我下棋嗎?”虞冰河啜泣着問,“你從來沒說過。”
“一直都很喜歡。”虞白說。
虞白錘了兩下自己的心口,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單純的疲憊,光是看着虞冰河就讓他難以呼吸,和虞冰河在一起的每個瞬間都是一種折磨,如果虞冰河不會說話不會思考那該多好,那樣就能可愛很多,他也能輕松很多。
第二天虞白依然把虞冰河送去了賽場,剛一步邁進大廳,虞白就覺得自己成了衆矢之的,估計都已經傳成“虞冰河結婚就不能再下棋了”的版本,他又不是虞冰河的親爹,他不會讓虞冰河辍學去結婚,也不會讓她放棄下棋,他抽了抽嘴角,大力地拍了一把虞冰河的後背大聲說,“去,贏了回來。”
虞冰河擺出一個僵硬的笑,“好。”
“這麽自信?”虞白坦然地承受着大家的議論紛紛,和虞冰河在一起後他一直被人诟病,他早就習慣了。
“你說喜歡我下棋,那我就得贏。”虞冰河捏緊了書包的背帶,深呼吸幾次後,她的整個身體都放松了下來,她的眼睛裏只剩下了門內的那張桌子那盒棋,她朝虞白敬了個禮,“我會贏的。”
虞冰河的心是狹窄的,她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事物,只能理解自己想要理解的道理,只能聽到自己想要聽到的話語。
虞白總是想,虞冰河會不會千分之一萬分之一愛自己,或許是她自己沒意識到什麽是愛,或許是她不會表達,或許是別的任何的理由,能解釋的手段太多,虞冰河也給了太多“愛”的錯覺,她太像是愛着他了,以至于總有某一個瞬間,虞白都被她的一舉一動蒙了心智。
自知之明還是有的,當這份錯覺消失的瞬間,虞白就會失控地墜入無盡的深淵,連掙紮都顯得格外無意義,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愛,虞白任由自己在虞冰河為他創造的假想中越墜越遠,越陷越深。
——沒關系,她還離不開我,我還算有價值。
虞白總是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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