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修改）

第 16 章（修改）

十六

“內普先生，我看過你的簡歷了。我很好奇，像你這個歲數，在之前的行業應該有着非常豐厚的經歷，也能夠取得一定成就，為什麽想要改行呢？畢竟人是會在熟悉的環境待久了就會感覺舒适，很難離開重新去熟悉新環境——所有的事包括人際關系都是新的，等于把那麽多年的時間丢進垃圾站，從頭再來一遍。”律所的執行合夥人柯娜女士在看完手中的簡歷後，她将這份簡歷丢在桌上，雙手撐在下巴上盯着坐在他對面看不出半點想法的艾倫。

這麽一個深藏不露的男人，比起那些随口一問就心驚膽顫仿佛要暈過去的菜雞好多了，唯一遺憾的是——他沒有經驗，法律界的背景一片空白，又沒有能夠幫得上他的後臺，如果沒有實力的話很難熬下去啊！這可是最要命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會有什麽，人就是靠着利益驅使才有着行動力的，不是嗎？”艾倫輕輕将問題反抛回去，“這世上不缺乏維護法律正義人士，但金錢才是更多人的追求，或者說是最基礎的需求。”

“你相當誠實啊！”柯娜女士意外極了，她見過的老油條可多了，但很少見到如此直言不諱是金錢驅使才入這一行。

“我是可以講述一個足夠打動人心的故事，但是我趕時間。”艾倫冷淡地說，他在這裏浪費夠多時間了，他只有兩小時外出時間，恰巧是嬰兒營養劑的慢煮時間，之後他需要将藥劑靜置再喂給睡醒的波特小崽子，“經驗是走錯路的蠢貨需要的試金石，辯護需要的是機敏的思考力和邏輯，這些我都有。”

“你真是個有趣的人，說話滴水不漏，冷靜又理智，有着一定自我認知。”柯娜女士評價道，她看人向來很準，“不過我們這一行多的是幹髒活的，有的人拿了錢能夠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成猴子，只要法官和陪審團相信他——就是不知道你會怎麽做了，內普先生。”她像是想起某個垃圾，臉色變差了不少。

“你會為了錢就毫無顧忌地撒謊嗎？”

“你是怎麽看的呢？柯娜女士，律師是應該維護正義還是辯護人？”艾倫反将這個問題抛了回去，“辯護人是希望委托的律師竭盡全力為自己辯護，拿回那份公道，還是眼睜睜看着寄予厚望的律師為了一腔熱血而連一點點道德犧牲都不去做呢？”

“哦？你的觀點倒是十足為辯護人考慮啊！——這和我的理念不謀而合。”柯娜女士哈哈大笑了起來，她忽然打開抽屜從中取了一個厚厚的文件夾。

“這起案件是近期頗受關注的歐利維亞·勃朗子爵遺産争奪案。我們所的委托人是勃朗子爵的侄女，蘇菲·勃朗。如果你關注過上周新聞就會知道這個棘手的案件，初次開庭就對我們不利。勃朗小姐要求換掉辯護律師，她需要一個神思敏捷有魄力的人士——能夠鎮得住被告律師咄咄逼人的攻勢。我可以告訴你，被告律師就是我口中的能夠把一個板上釘釘的事實歪曲成廢紙的小人。”

“你找不到人了。”艾倫肯定道。

“羅伯特·萊特，是整個倫敦臭名昭著的律師，他為了贏得官司，什麽陰招都能使得出來，甚至無視法官在開庭現場辱罵當事人，很多人一見到他的做派就反應不過來了，準備好的辯護詞都說不利索，更不用說應對他的詭辯。”柯娜女士拿着這份案件綜述，她眉頭互怼，顯然是發愁多日了。

她的律所陷入了麻煩。

艾倫輕易從她的表情得出這個結論，“你希望讓我接手這個案子？”

“這是一份燙手山芋。”柯娜女士苦笑道。

艾倫接過了文件，他打開後仔細閱讀起來，他的閱讀速度很快，濾去其中長篇大論，他很快串起邏輯鏈，找到了律所失利的鑰匙。

“他呈上了一份遺囑，歐利維亞·勃朗子爵把她的所有遺産給予她的私生子，也就是原告馬丁·洛克先生。”

“法庭需要核實簽名，但是羅伯特·萊特肯定是私下核實過才會呈上這份證據的。”柯娜女士說，“蘇菲·勃朗說不可能存在這份遺囑，勃朗子爵在她父母離婚後把她接到了身邊撫養，子爵生病後都是勃朗在照料，包括她的後事。現在突然冒出一個私生子，并聲稱他才是子爵的遺産受益人，勃朗小姐非常震驚。”

“只要證明遺囑是僞造的，不就迎刃而解了？”艾倫說。

“就是很難證僞，現在那份遺囑已經送去鑒定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羅伯特·萊特肯定有後手。”柯娜女士苦笑道。

“我明白了。”艾倫點了點頭，他在起身前問道，“你确定你要把這個案件委托給我？”

“我會把你推薦給勃朗小姐，最終辯護律師的人選是由她決定的。”柯娜女士說，“她會在十分鐘後到律所，在此前多看看案件吧。”

這下輪到艾倫皺眉了，确實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再等下去恐怕波特的小崽子要開始哭鼻子了。

萬幸的是勃朗小姐是個非常爽快的人，她甚至沒來得及詢問艾倫的資歷，只看見他是個氣場冷峻看着就不好惹的男人便敲定了人選。

“他一定能壓過羅伯特·萊特那個混蛋！”勃朗小姐一提起那個垃圾律師就憤恨地撸起袖子想要揍人。

于是踩着點，收獲了第一個委托案件的艾倫便回到了家，他熄滅了坩埚下的火焰，一邊抱起醒來後就哭鬧的波特最愛的小崽子，一邊等候着藥劑靜置完成後給她灌下去。

至于麻瓜的棘手案件——那點小事自然是沒必要占據他的生活。

他只需要等待他的小警察回到家，艾倫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頭發亂糟糟整天惹出一大堆麻煩事的青年，擠掉了其他事，包括他手上抱着的小崽子。

或許他該找個時間使用一次哈利的手铐，來證明這麻瓜玩意的牢靠程度——再想辦法堵住那張吵吵嚷嚷的嘴巴。

“哇——Mma——Mama——”小Alexis見抱着她的爸爸很久沒有理她了，于是她委屈巴巴地皺了皺小臉後便賣力地哭了起來，甚至冒出了哭聲之外的詞，只是聽起來不那麽美妙。

“我可不是你的媽媽。”艾倫捏了下Alexis的鼻子，“這個稱呼還是留給波特吧，你是他最喜歡的小甜心了。”他哼了哼，絕對瞞下這件事，晚上就把這個哭鬧的小鬼丢給波特，然後就能看見波特被叫媽媽的場景了，必定令人身心愉悅。

就像艾倫算計的那樣，下班就奔回家的哈利開始接管育兒事業沒過多久就發現了女兒的新變化——口齒不清的媽媽稱呼直沖他的腦門。

“我不是媽媽啊！叫爸爸！快叫爸爸！”哈利嘴角掩飾不住笑，卻又被稱呼打敗，于是臉上的表情割裂得很，像哭又像笑。

“你想要一個嬰兒聽得懂你的話？”艾倫嘲笑了一句。

“她會叫爸爸的！”哈利沖着這個看熱鬧的混蛋吐了吐舌頭，然後背起了他的小寶貝，一會兒扮作飛天掃把，一會兒扮作最适合被小女孩騎着的鹿。

當然親子時間過完之後便是成年人的夜間時間，看了好一會的艾倫手癢得揮着魔杖給哈利鹿增添了鹿角和鹿鈴铛，再給頭這不乖的鹿扣上手铐——事實證明哈利的手铐牢靠得很，比得上束縛咒了。

“嘿！快給我松開！”哈利一頭栽進了軟和的床墊裏，他的雙手都被扣在身後，直到被那只幹燥而炙熱的手按在脊背的中央，下一刻他的腦袋埋進了枕頭裏。

“你是我的鹿。”艾倫熾熱的吐息噴在哈利的後頸上，連帶他的耳朵都像是燒着般。

很快哈利鹿就狠狠鞭笞了屁股，他的變得馴服無比，乖乖被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脖子上的鈴铛持續不斷地發出叮鈴铛铛的聲響，哪怕哈利自己的嗓子啞到冒煙也依舊持續地搖晃着——都快搖散了！

一個月後，一審二次開庭。被黑色西裝包裹着的艾倫像是冷峻的黑色長劍出現在了法庭的辯護席上，那雙漆黑的眼睛在擡起來時和原告律師大名鼎鼎的法律界的訟棍羅伯特·萊特對視了。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嘲諷無聲地對準了今日的對手——或許現在他是對手，但今日過後便不是了。

“看什麽看！想不到勃朗小姐居然找了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這個案件連柯娜都不碰，難道你還想着撿漏？——資歷可不是寫在臉皮上的，你還是早點回去寫辭職報告吧，柯娜早就準備把失敗全都算給你了。”萊特來到艾倫面前，非常不禮貌地手指着他，一副嚣張的嘴臉。

“希望到開庭結束後你依舊保持這副火氣旺盛的模樣。”艾倫輕輕地說，露出了一抹堪稱惡毒的笑，惡意絲毫不下于對方。

萊特莫名感覺到了一陣膽寒，他皺着眉，察覺到自己氣勢壓不過對方，便走回了他的原告律師席位。

而這個時候，法官和陪審團都陸續就位了，歐利維亞·勃朗子爵遺産争奪案一審第二次開庭即将開始。

“讓我們看看上次的證據鑒定結果。”法官敲下錘子後說出了上次開庭時最矚目的事，這次的開庭也是為了這個結果。

就在這時艾倫舉起了手。

“辯方律師，有什麽證詞需要陳述的嗎？”

“在鑒定結果之前，我想要向陪審團們呈上我在休庭時找到的一份證據。”艾倫站起來，西服的剪裁合身恰到好處地襯托了他那瘦削卻不羸弱的身材，如同堅韌的黑曜石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這個時候他能夠找出什麽證據？——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萊特先生開始他的找茬，他甚至走到了法官的對面，“上次開庭呈上去的遺囑才是重點，誰是遺囑的受益人，誰才能得到遺産，這可是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

“但是歐利維亞·勃朗子爵所患的病令她在一年前就有了手肌無力的症狀，她連筆都握不住，筆跡已經和她健康時大不相同了，我有着醫生的診斷書。”艾倫淡淡地說，将這份證據呈上。

“遺囑是一年前勃朗子爵立下的，我有第三人證。”萊特哼了一聲，“法官大人，請讓我的證人出庭作證。”

羅伯特·萊特确實是個胡攪蠻纏的麻瓜，他很狡猾，準備相當充分。如果是其他人對上他或許已經在心理上落了下風。

但萊特倒黴地遇上了艾倫。比起鑽入麻瓜為他準備的邏輯陷阱，艾倫更喜歡尋找對手的死角，然後進攻，打他個措手不及。

而他已經為萊特和原告準備了這份大禮。

“法官以及陪審團的各位，現在我要揭露一個卑鄙的騙局，但這涉及到一個驚天的秘密——本應該随着子爵一同長眠，可惜為了證明子爵的清白，我不得不将它挖掘出來。希望諸位陪審團和法官閣下能夠聽一聽我請來的證人講述這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陪審團開始交頭接耳，勃朗小姐緊張地朝着艾倫看了一眼，這一出完全不在計劃之中。

“安靜，請被告律師的證人上臺作證詞。”法官拿起他的錘頭敲了一下。

羅伯特·萊特走回了他的席位，他狠狠朝着艾倫的方向瞪了一眼。

艾倫所說的證人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我是布裏斯班浸信會醫院的産科護士，我叫安娜·簡。在二十年前我曾經護理過勃朗子爵，是的她懷過孕。”陪審團出現了一陣讨論聲，法官不得不又舉起錘頭敲了敲。

“當時聽聞她正在海邊度假，因為同時間傳出了子爵丈夫外遇的傳聞。可能子爵是想要在海邊散心。她在游泳後出現了早産的征兆，按理來說她應該被送往堪培拉得到精細的護理。但是她出現了大出血，情況非常危急，我所在的醫院是距離子爵出事的海灘最近的醫院，但醫療條件肯定比不上堪培拉。為了保住子爵的性命，征得子爵同意後醫生切除了她的子宮。我們全都簽了保密協議，按理來說是不應該将病人的隐私公布，但是突然冒出的私生子毀壞了子爵的名譽，現在子爵已經長眠于地下，上帝告訴我必須站出來，否則我的良心會一直拷問着我，直到死亡都不得安息！”

陪審團全體嘩然，萊特的臉失色到像是簡筆畫了。

“不——不可能！我确實是子爵的私生子！我是真的，我可以做親子鑒定！”原告跳了起來，飛奔到法官面前。

法官連忙敲着錘頭，讓維持紀律的法警把原告送回去，“肅靜！大家回到座位上，這是法庭，不是打卡的景點，不要沖到我的面前，除了證據其他的我一概不認！”

最後顯然另辟蹊徑找到了證明原告私生子身份作僞的證據的艾倫贏得了官司，而羅伯特·萊特因僞造證據被當庭警告，罰款一千英鎊并拘留十日。

首次出庭便宣告大捷，艾倫臉上并無多少笑容，他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入公文包後便打算去廁所隔間直接幻影移形回家。

“內普先生，謝謝你為我做的辯護。”勃朗小姐在離庭前找到了艾倫，“你真是狠狠揍了萊特先生的臉，他有段時間不會出現在倫敦法庭了。”

艾倫皺着眉，顯然現在已經是委托之外了，他不想繼續浪費他的時間，于是随口敷衍了一句，“法律不會讓公道埋沒，這就是它存在的意義，而我只不過是做了範疇內的工作。”

“我聽說你拿到了經濟學碩士學位，所以有沒有興趣接手這個案子——我有個表兄，他的公司在跨國并購時出了點差錯。”艾倫的冷淡并不影響贏得官司同時拿到全部遺産的勃朗小姐的好心情，她甚至想要把這位卓越的律師介紹給她焦頭爛額的表兄。

“這是個錯綜複雜的大案子，他正尋找律師，如果你有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推薦。”

“下次吧，我現在有事必須離開了。”艾倫沒有拒絕，他維持着那副冷淡的面孔，腦袋裏只想着快點回去照顧波特最寶貝的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