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第 33 章

從三樓往下跳，對于初夏來說簡直是為極限運動，再加上他負傷，更是天方夜譚。

老舊教職工宿舍并未做隔音板，屋外半點動靜都聽得清楚，初夏得知莫希對他的喜歡是夾雜情愛的喜歡後，心髒如被檸檬侵占般酸澀。

他也喜歡莫希。

可這份喜歡，是對童年兒時陪伴哥哥的喜歡，談不及男男私情。又或者他本身未接觸這些，能教給他的僅有跟他關系畸形的任辛樹。

初夏拉上窗，隔絕屋外寒氣。他捂住口鼻哈氣，試圖緩和冰絲絲肌膚，沒兩秒冒出來個鼻涕泡泡。

“咦惹……”

小幹淨蹙眉，抽出張紙巾擦鼻涕，順勢脫掉拖鞋慢吞吞走到門邊，微微前傾身子耳朵靠在木板上，偷聽外面兩位大人的談話。

他靜靜趴了會兒。

嗯……講話聲音太小，聽不到。

好奇感抓心撓肺，初夏頭抵住門板稍稍轉了轉，視線在房間游蕩幾圈選定那把梨花木椅，吭哧癟肚拖到窗臺下站上去。

卧室與客廳有扇小窗相連，玻璃貼了點泡泡紙，稍稍站直身子踮腳，鼻頭壓得扁扁，凝視窗外兩人。

他們一站一坐，任辛樹還是那副天地不怕的架勢，反倒是莫希俊朗面容似乎出現裂痕，雙手緊握成拳垂落，眼眶發紅。

“你什麽意思？”

方才任辛樹的話，落在他耳畔如五雷轟頂，莫希久久未能回神。随牆壁上的時鐘轉到整點報時，他重重呼出口濁氣：“別開這種玩笑了。”

任辛樹不可否認聳肩，神情依舊為先前淡漠，眼底偶爾劃過幾分不屑的敵意，明明跟初夏毫無丁點實質關系，卻擺出正宮姿态在這裏無聲揚威。

瞬間，莫希牙根發癢。

他微磨後牙，面部肌肉僵硬，奈何常年佛系處事态度令他拿無賴無法，目光憤怒最後也蹦出來句。

“帶上你的東西出去。”

“那是我領養的孩子，哦不，就算是沒有上過戶口，也是我親手帶大，養成現在這樣。”

任辛樹聲音不疾不徐，更顯得怒火無處發洩的莫希滑稽，後者恨不得生吞了他的模樣，腦中混亂的念頭令他喉嚨腫痛不堪。

“小未婚夫……你是畜生嗎？你帶走的時候他才十三歲！！”

“就算他成年，模樣跟十三歲有區別嗎？因為福利院做的龌龊事，導致他現在還對學校恐懼，這些年全在家裏自學你怎麽不說？”

任辛樹的怒火一股腦兒宣洩。

“你知道他生得模樣周正，是個懶得湊向前社交的性子，你當義工每天就在花園裏玩寶寶車，絲毫不注意他心理狀态是嗎？！”

莫希大腦斷了根弦。

“什麽……”

見他這毫無知覺的無賴模樣，任辛樹怒極反笑：“我把他帶回家，洗澡時發現初夏的後背跟小腿都是淤青，這不是短短幾天就能形成的痕跡，那裏的小孩偏執又固執，為了見面資格不惜打得頭破血流，初夏遭遇你還不知道？”

莫希張嘴，他剛要反駁，卻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資格講這些，整個人也越發沉默。一來二往之下，客廳空氣凝固。

秒針轉了半圈。

“我…真不清楚這些。”

“可不是，莫老師多忙，哪顧得上失去父母的小孩子。”

任辛樹失去理智的前一秒回神，保持頭腦冷靜對莫希冷嘲熱諷，見人神情恍惚不像作假，他才緩緩放下交疊的雙腿起身。

“他童年受過刺激，心理狀态不太穩定，一直沒有醫師幹預，等我發現他不對勁時為時已晚。”

說話間，任辛樹掏出根煙，這次沒有聞聞味道過瘾，反而摸出貼有粉色小兔子印花的打火機。

初夏站得高自然将其盡收眼底，可渾身一僵：那是他送給任辛樹第一個禮物，沒有特殊含義，只是看男人經常站在庭院抽煙，一根又一根抽得很兇。

結果對方在看見這份禮物後，臉上露出的驚訝明顯，趕忙扇開周圍煙霧，輕而易舉将初夏抱在懷裏，溫熱手掌托住他冰涼腳心。

男人問他：“怎麽不穿鞋？”

由于衣領還殘留煙味，初夏受不住偏頭，抗拒跟他講話。當時的任辛樹并未追問，等到第二天家裏各處鋪滿了地毯，他再也沒見男人抽過煙。

這一回，任辛樹又再次拿出來煙。

可惜，或許因為年頭太久，導致裏面的氣不足，咔噠咔噠半天都沒冒出點火星。

莫希向來不抽，他沉默片刻。

“要不你用燃氣點一下？”

“……”

/

屋外動靜漸弱。

初夏沒有偷窺癖好，見兩人火藥味稍微緩和些，下了椅子想辦法出去，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他費盡心思逃出來又非鬧着玩。

老式居民樓的天花板都比較高，就算把床單系成結落下去也夠嗆，初夏猶豫半天，還沒等他行動，閉合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拉開。

猝不及防跟莫希打了個照面，吓得初夏小聲尖叫，而後快速捂住嘴只留出雙眼睛。

看着人站在半開的窗前，莫希吓得一後背冷汗，慌忙舉高雙手示意。

“他帶不走我們小初夏，放心。”

“明明都追到這兒來了……”初夏委屈，也說不出哪裏難受，反正胸口窩窩得疼，眼眶含了泡淚：“你不了解任辛樹，就算抗，他也會把我抗走的。”

被他話逗笑，莫希松口氣向前。

“哪裏的話呦……”

他剛要低頭親親小可憐，忽然念及方才說的那些話，無法裝無事發生，嘴唇擦着初夏的鬓邊滑過，将人整個抱在懷裏。

“有莫哥哥在呢，是不是？怎麽可能會把我們小初夏交給壞蛋。”

仗着另一個家長不在，莫希面不改色給初夏上眼藥，胳膊微微用力托起初夏，聽見人驚呼抱住自己脖子，軟乎乎的身子壓在肩膀，莫希側過來臉。

真好聞……

他就跟着魔般，鼻尖抵住初夏的胸口，如落入水塘的沙漠旅人，伴随每次呼吸略略向上，直到将那小片布料蹭得褶皺不堪。

“莫希哥哥？”

從未見過這樣的莫希，初夏心中騰起幾分緊張，雖然對方鼻尖頂得他有點不舒服，可熱乎乎的氣流又很惬意，初夏也有小心思，他反手環住莫希的頭。

“呼嚕呼嚕毛，呼嚕呼嚕～”

他手指本就細長，落過來的指尖帶着輕輕柔軟，讓人恨不得溺死在這溫柔鄉。莫希是名教師，又不是聖人，初夏同樣非他學生，為何不能喜？

“初夏，乖寶寶，別鬧。讓莫希哥哥抱一會兒好不好？”

被叫到的少年還在玩莫希頭發，任由青年托住他的腰臀，分明是位教書先生，模樣看上去也清清瘦瘦，結果臂彎結實有力不亞于莽夫。

面對面抱着時，初夏的腿很容易分開垂落莫希身側，他就如挂在樹幹的抱抱熊，手腳并用纏住莫希上半身。

“哥哥！”

他親親熱熱叫着，臉頰貼住莫希微涼的耳根，不經意間唇擦過其輪廓，搞得莫希身體明顯一僵，但罪魁禍首還未任何察覺，如跟主人撒嬌的小動物，又是一連串哥哥叫了出聲。

沒有帶名連字，聲聲脆亮，混合淡淡與莫希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實在是勾人得緊。

聽得莫希心底倒抽涼氣，從未如此意識到自己呼吸能急促到令人寒顫的地步，他啞着嗓子，手掌輕拍初夏示意對方下來。

結果，莫希忘記了他們倆現在的姿勢，輕而易舉接觸到那團軟肉，圓鼓鼓像個小小皮球。

誰知初夏好似從未察覺。

“我很重嗎？”

他勾着莫希的脖頸，由于問話身子後仰拉開距離，剛巧能讓人看清他晶晶亮的眼睛，以及小巧鼻梁下微嘟的唇。

莫希咽了口唾沫。

即便知道初夏生得好看，可在莫希印象中，對方還是板着臉的一個小糯米團子。直至現在，小團子與眼前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少年融合，就算莫希抗拒承認，但他還得折服于任辛樹，能将初夏變成現在的鮮活模樣。

“說話呀，哥哥。”

他眼睛微眯睫毛卷翹，就像媚而不自知的小狐精，講話時嘴巴開合，稍稍注意些便能看清如奶糖般的小白牙。

“初夏哪裏重，跟抱玩偶沒區別。”

莫希昏了頭，哪還有先前淡漠，每一寸發絲都寫滿了對初夏的渴望。生怕對方不相信他所說，手指用上力氣後邁開腿，抱着初夏在卧室走了幾圈。

兩人這番動靜并不小。

任辛樹不聾。

等男人神情淡漠地擰開門，見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教師，滿臉陶醉地埋在初夏胸口，即便聽見開門也不為所動，任由懷中初夏探頭，看清任辛樹後蒼白了臉——

他額頭青筋滾跳，聲音沉得滴水。

“這就是你所謂的同他談話？”

“我以為任先生知禮懂數，沒想也是個無法無天狂妄的主。”

莫希僅是脾氣溫和，又并非毫無脾氣，任辛樹蹬鼻子上臉到這種地步，他要是再退讓就不姓莫。

他收了手臂，宣告主權般将初夏摟得更緊些：“既然你提出在這借住，這點程度就受不了……”

莫希冷笑：“不如早點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