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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當天的清晨,孤零零的手機被擱在茶幾上,陽光通過窗子斜掃進來,照到茶幾邊的沙發上,沙發顏色變成一種虛無缥缈的黑,扶手上搭着一件楚敘池的大衣,也是黑色的。

有人打來電話,手機屏幕亮起來,并彈出電量不足的提示框。

浴室的門被人拉開,一身正裝的楚敘池朝茶幾走來,漆黑的額發,漆黑的眉眼,看不清情緒。接通電話,他沒急着出聲,李世的嗓門像個小喇叭打破這寂靜。

“楚敘池,昨晚上你很忙?後來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麽麽接?”

“嗯。”楚敘池拿開手機看一眼,“手機沒電快關機了。”

剛一說完,他的手機就自動關機了,所以沒聽見李世的那句:“我昨晚可是幫你勸了陳言清很久,今天他可能會去找你,你——”

李世被氣到了,把手機往副駕駛座位上一扔,委屈道:“怎麽一個兩個都這樣挂我電話啊?”

楚敘池俯身去拿大衣,因為睡眠不足而發昏的腦袋一沉,想起昨晚的場景,他記得李世說的那句:“怎麽回事?怎麽陳言清跟我說他不喜歡你,你難道急着表白了?”

算了,陳言清不喜歡他這件事,他也該習以為常,從酒店出來,楚敘池去旁邊的便利店随便買了包煙,他靠着車門拆煙盒,低着頭,頭頂一根發在風中飄了飄。

坐着出租車經過的許舞看見了楚敘池,她急忙叫停,付了錢之後下車,站在風中看了會兒楚敘池之後才緩緩向他走去。

楚敘池好像在玩魔方?兩只寬大又修長的手好像把魔方開了蓋?許舞驚訝皺眉,快走幾步之後才看清,他手裏拿的是煙盒。

“你不是不抽煙嗎。”許舞說了句。

楚敘池擡眼,同時把煙盒放到了口袋裏,他沖許舞說:“早。”

“并且你連打火機都沒有。”許舞笑了笑。

“你有嗎?”楚敘池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

許舞搖搖頭:“沒有。”又說:“不過挺巧的,我是來找我男朋友的,沒想到碰上你了,我聽說程光會成為你的電量供應者?怎麽回事?你跟程光的事不是一個謠言麽?”

“他不會成為我的電量供應者。”楚敘池說。

許舞問:“那是陳言清?我好像聽說過,校領導覺得陳言清是很合适的人選。”

楚敘池沉默了,眉眼之色猶如一片陰雲。

許舞說:“這樣吧,你送我一程,我在路上跟你說說陳言清的事?”

楚敘池緩慢擡眼看向她:“你男朋友在哪兒等你?”

“一個餐廳。”許舞說,她看見楚敘池好像還在猶豫,就說:“你放心,他不會誤會的,你又不喜歡女人。”

許舞上了車之後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難道陳言清沒有喜歡上你麽?我想不通。”

楚敘池低聲:“他也不是非得要喜歡我。”

“那他是喜歡別人?”許舞皺眉,“我聽說他拒絕校領導好多次了。”

“嗯。”楚敘池很不爽快,踩油門超了一輛緩慢的車。

“不過我聽有人說,陳言清在大一的時候是想成為時間複原者的,所以校領導用你時間複原者的身份勾了一下陳言清,所以我認為,就算他不喜歡你,也會考慮好了之後成為你的電量供應者的,但是,我覺得很奇怪。”許舞偏頭,“他怎麽會不喜歡你?”

明明那次陳言清跟着大部隊來吉他社團看她的時候,她一下就猜出陳言清那雙眼睛的情緒,分明是十分失落的。

“別說了。”楚敘池看了眼窗外,“就是這兒麽?”

“就停這兒吧。”許舞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她看着餐廳門口說:“好熱鬧,好大一棵聖誕樹。”

她下車時對楚敘池說:“這樣吧,你要不要去跟我對象打個招呼?”

楚敘池偏頭疑惑。

許舞豎起手機屏幕給他看:“我對象應該是誤會了,正在奪命連環CALL呢。”

楚敘池便也下了車,許舞很興奮,一邊跟他保持距離往餐廳去,一邊低聲:“我就喜歡看我對象吃醋,嘿嘿。”

楚敘池打完招呼出來,看見一個垃圾桶立在不遠處,他走去拿出口袋裏的煙盒扔了,一轉身,看見陳言清站在聖誕樹邊盯着他。

陳言清一臉失望。

可楚敘池看見他的那一刻,內心是無比欣喜狂熱的。

楚敘池想喊他一聲來着,但發現他一直站在原處沒有要走的樣子,心想,難道陳言清是專門來找他的麽?

楚敘池不知道,就在他們對視的那一瞬間,陳言清想了好多好多。

他把楚敘池從黑名單放出來,給楚敘池打了兩個電話楚敘池都不解,他按照李世說的路線坐公交車,走走停停,經過這家餐廳時,他停下看裝飾華麗又碩大的聖誕樹。

偶然一瞥,看見楚敘池跟許舞一塊往餐廳裏走。而他站在聖誕樹的那面,沒有被發現,他的心被好像被人戳了小縫,涼飕飕的風灌啊灌。

他拿出手機來給楚敘池發消息,但是楚敘池依舊不回複,正要走的時候,餐廳門口又出現了楚敘池,黑色大衣的背影,大衣裏是西裝西褲,最裏面是一件白襯衫,他穿得很正式,到底是為了開會還是跟許舞約會呢?還是說,二者都有。

楚敘池看過來時,陳言清還是很心動,楚敘池站在那兒,眼波有一瞬間的流轉,站在那兒,成為陳言清心中永恒的瞬間片段。

“陳言清,你來找我麽?”楚敘池快步向他走來。

陳言清後退半步好像是要走,他神情冷酷問:“因為我拉黑你了,所以你不願意接我的電話嗎?”

楚敘池的手機放在車裏充電,他腳步匆匆,正要解釋,陳言清卻無情轉過身去朝一邊離開。

“陳言清。”楚敘池扯住他的後衣領,兩個面色凝重的人站在喜慶聖誕樹前很不匹配。

楚敘池再問:“你是不是來找我的?”

“只是碰巧。”陳言清一瞬間想到楚敘池丢的那包煙,原來楚敘池是抽煙的,原來那些不過都是楚敘池披上的皮囊。

他回頭,盯着楚敘池,面色不善。

“你這是什麽眼神?”楚敘池手指使勁,揪着他柔軟的後衣領,擰眉。

陳言清打算最後問他一個問題,看着楚敘池那張陰沉的臉,他問:“你跟許舞學姐來南城約會麽?”

陳言清完全誤會他了,但他仿佛很享受陳言清這種含着一些恨意的眼神,仿佛只有讓陳言清讨厭他,他才能這麽完完全全的在某個瞬間霸占陳言清的心。

楚敘池輕聲說:“你猜呢。”好像是一種挑釁的語氣。

“放手。”陳言清用力拍開他的手。

他神情變了,通俗來講,他是破罐子破摔了,他淡淡的表情,帶着一抹無所謂了的笑。

陳言清心想,這是他的惡趣味嗎?玩弄人心,看別人因為他情緒波動,他感到餍足嗎?所以他才會勾起諷意的微笑,用那雙嘲弄人的淡漠眼睛,用昏沉的視線看着他的玩物嗎?

陳言清扭身要走,楚敘池扯過他,力道太大,他被迫回身時外套的拉鏈開了一半,他望向楚敘池那刻,楚敘池眼神陰郁向他吻來。

兩人的發相互觸碰,如兩把烏雲的傘同時撐開。

唇齒一貼,溫暖稍縱即逝。氣息一瞬,冷氣再次包裹。

楚敘池的嘴裏并沒有煙味,陳言清眼神茫然,楚敘池松開他,轉身走了。

他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這也是他的惡趣味?陳言清憤恨轉身。兩人的身影像再也不會見面的兩只飛鳥,一個往南一個往北,誰也沒有回頭看。

陳言清坐上公交車後給李世發消息說:“見到他了。”

李世打電話過來問:“你們談得怎麽樣?”

陳言清漠視窗外:“我跟他談不了。”

“你們就幹談啊?”李世扶額,“你們就不能先做點別的嗎?你們一起喝個東西吃點東西,慢慢談慢慢捋慢慢順不行嗎?”

陳言清說:“李世學長,你這麽幫我,是不是因為你喜歡胡嫣兒?”

李世說:“你!我!”

“先挂了。”陳言清挂了電話,想起昨天晚上李世一個勁給他打過來,他只要接起,李世就會勸他,讓他去找楚敘池當面講清,叫他去罵楚敘池,可笑,楚敘池就像一團處于漆黑裏的毛線,甚至還糾纏着其他的什麽玩意兒,怎麽能清?

手機又開始震動,陳言清看了眼,是胡嫣兒,于是接聽。

“聖誕快樂!快遞到咯!你記得去取,有兩個盒子的,大盒子是阿姨的,小盒子嘛,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胡嫣兒歡快的聲音帶動了陳言清,陳言清淺笑着問:“怎麽還給我準備禮物,但我沒給你準備。”

“總之你記得取啊!”胡嫣兒的聲音帶着點醉意。

陳言清問:“你又喝酒?”

“略略。”胡嫣兒挂了電話。

随便吧,陳言清把手機放到了口袋裏,公車停站後他下了車。

在快遞站點取了快遞後,陳言清回到家裏拆紙箱,這個家好久沒住人了,媽媽在病院,他又在垣城上大學,家裏到處都是灰塵,本來陳言清打算做個大掃除,但是始終提不起勁。

大小盒子都是紅色的,小盒子被他放到背包裏,他拿着大盒子起身出門,要去把胡嫣兒送的禮物給媽媽。

推門進了病房,媽媽在睡覺,袁阿姨在拖地,見陳言清來了,袁阿姨笑着低聲說:“言清,昨晚忘記謝謝你,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下次不要再送了。”

陳言清說:“應該的,這個是我發小送媽媽的,我就先放這裏吧。”

陳言清把禮品盒放在了櫃子上。

“好,等她醒了,我就跟她說,你先坐會兒。”袁阿姨拿着拖把走了出去。

陳言清剛坐下就來了電話,他忙起身出了病房,電話裏胡嫣兒先是尖叫了兩聲。

陳言清拿遠一些,聽見胡嫣兒好像說了楚敘池的名字。

“你剛才說什麽?”陳言清連忙問。

“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件事!”胡嫣兒大聲,“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是不是陳言清!”

陳言清沉默了。

胡嫣兒問:“你挂了?”

“沒有,你再耍酒瘋的話我就要挂了。”

“我要跟你說正事呢,阿姨醫院那個匿名捐贈人是楚敘池。”

陳言清深深皺起眉:“你,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知道那個小程序,我爸之前也——”

陳言清閉了閉眼,他聽不見了胡嫣兒的聲音,他深感無力,他跟楚敘池的關系,原來還是不能一步一步去加深,原來還是這麽個情況,陳言清忽然一笑。

胡嫣兒仿佛酒醒了:“你沒事吧?我先挂了,我有點不舒服我有點想吐。”

胡嫣兒挂了電話之後,陳言清坐在長椅上發呆,夜色漸濃,覆蓋他的面容,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晚十點,陳言清躺在灰撲撲的沙發上給楚敘池打去電話,被素布遮蓋的茶幾上攤着十幾個被他捏扁的啤酒罐。

把手機放在耳邊時,楚敘池接通了電話,陳言清起身,沉重的語氣冷靜又清醒:“你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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