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兵荒馬亂-P」

第25章 「兵荒馬亂-P」

女人對于在自己臉上畫什麽圖案都無所謂, 于是選擇權全權交給付汀梨。

付汀梨認真翻看,最後給女人選了小醜,給自己選了小狐貍。

這個攤位的彩繪都并不誇張, 走的是與臉部輪廓結合的風格。

付汀梨先畫完, 伸手搓了搓自己臉上的彩色, 發現沒搓掉,心想這彩繪的質量比她想象得要好。

又看到鏡子裏自己靡豔張揚的上半張臉, 才滿意地放下鏡子, 朝正在忙活的攤主豎起大拇指。

撐着頭, 懶洋洋地看旁邊正往臉色添着色彩的女人。

女人正阖着眼,等攤主給她繪制眼睛部分。濃密的睫毛如同來自異世界的藤蔓植物。

付汀梨撐着臉看了一會,覺得自己怎麽看也看不厭。可等看到女人睫毛微顫,像是快是要睜開眼睛時,便有些突兀地轉移視線。

結果被不遠處攤位的兩個人吸引了注意力。

有點眼熟, 她眯了眯眼,這才想起,這是她們之前遇到過的那對有情人。兩人都已經換了一套衣服, 卻仍然算是皮衣女人和衛衣女孩。

摩托車不見了,應該是停在了哪裏。兩人手牽着手, 一邊吃一邊逛, 不遠不近地經過她們攤位。

她聽到兩人還是那種高昂的語調說着什麽, 內容混在周遭的音樂聲裏, 有些聽不清。

但隐約能聽到她們不顧旁人眼光,時不時一前一後, 時不時又一個倒着走另一個正着走, 在鬧騰的街道,更加鬧騰地呼喊對方的名字。

——原來皮衣女人叫Amanda, 衛衣女孩叫祝木子。

付汀梨聽了幾句,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眉眼彎了下來。剛想揮手和這對有情人打招呼,耳邊就傳來一句。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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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于是一晃眼,兩人就跟着不見了。

她找了找,沒找到,于是目光便有些遺憾地往自己身旁望。

本來還因為可惜自己沒和那對有情人再聊上幾句,神思有些游離。可那張臉在眼前一敞出來,便有些移不開視線。

女人長相結合了濃淡兩種,骨相偏濃顏,輪廓又便柔和。

此時此刻,左眼眶畫上豎起來的十字星星,右眼角點綴幾顆黑色圖案,下面是一個白色創可貼,鼻梢是一抹濃淡合适的紅。

付汀梨盯着那些圖案,盯久了,那些迷離豐茂的線條便在她眼中無限放大。

像某種神秘的紅焰,在緩緩燃燒着,散發着某種濃烈又淡然的氣息。

連光和影都被這個人吸走了。

她的目光下落,到了女人分外引人注目的唇上。便看到女人淌在光影下的唇輕微分開,像是在笑。

然後又伸手過來,輕輕按了按她的後腦勺,這已經變成她們的習慣動作。

“想什麽呢?”

付汀梨回過神來,視線再次回到女人的眼底,笑了笑,說,

“漂亮。”

女人微微撐着下巴,看向她的視線有些心不在焉。卻還是在她臉上停留了一回,才問,

“是我漂亮還是這些圖案漂亮?”

付汀梨付了賬,笑了一下,把聽上去哄人的話說得無比敞亮,

“除了你,都不漂亮。”

她覺得自己說的應該是實話。至少在這一刻,她是這樣覺得的。

而女人輕擡下颌,似乎是被她的話取悅到。望她一會,又說,

“給我拍張照吧。”

這是女人一貫的要求。甚至昨天,她的鼻尖埋進她的鎖骨,女人也這麽說過。

整整兩天一晚的時間過去,付汀梨對女人的這句“給我拍張照吧”已經不再詫異。

她舉起手機。女人連姿勢都沒擺,只是平靜地敞在複雜光影下,任鏡頭虛不虛焦,任這些照片拍得好不好看。

有的時候,付汀梨認為,女人讓她給她拍照,不是為了留下照片;問她漂不漂亮,也不是真的想要那一句“漂亮”。

她完全摸不清女人想要的是什麽,不想要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女人為什麽要攔下她的車,現在又跟着她來看Nicole的展,又為什麽要跟着她共同經歷這趟旅途。

這個女人,對她來說太新鮮了。

但她懂得人和人不是樣樣都相同,不是每個人做什麽事都必須要有原因。比起問為什麽,她更崇尚自己目睹的一切。

只是習慣性照做,習慣性肆無忌憚,習慣性享受這樣的新鮮。

攝像頭将隐在光影下的女人定格。付汀梨确定一個結論:

其實這個女人算是她的夢想旅伴,連那方面也都一拍即合。

可惜只有一次旅途限定。

不過,某種程度上,也正是因為只有一次限定,才更能凸顯這趟旅途的濃烈和獨特。

“好了。”她将亂七八糟的想法抛開,放下手機,說,“你要不

要看?”

“不用。”女人從攤位上站起來,“別在這耽誤人家生意了。”

付汀梨就知道女人對這些照片不感興趣,她沒見過這麽不在乎自己的人。可對這樣一個人來說,什麽東西,會讓她說出“沒了三天就會死”這樣的話?

付汀梨相信,就算不是沒了這條項鏈三天後就會天崩地裂,這項鏈對女人來說也同樣異常重要。

于是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探尋自己兜裏的項鏈究竟為何物,可又硬生生地止住。

因為這個女人在起身的時候,徑直撈過了她們選的巴斯光年氣球。牢牢地牽在手裏,毫不在意他人看過來的目光。

紫色腦袋的巴斯光年高高地飛在天上,真像攤主說的,能飛得很高。

女人望着她,臉上還貼着創可貼,問她,“你來牽還是我來牽?”

算了,還是不要破壞游戲規則。

付汀梨縮了縮手指,最後還是沒過分放任自己的好奇心。也跟着女人起身。走了一步,停住腳步,突然想起一件事。

“怎麽了?”女人回頭,手裏牽着的巴斯光年也跟着打了個轉,有些滑稽。

“我剛剛……好像看見了Nicole。”付汀梨皺了皺鼻子,有些不确定。

于是又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往剛剛拍照的方向去看,果然,在一條隐在熱鬧之外的寂靜小巷內,真的有個很像Nicole的人。

她放大,看清畫面裏的一切之後,一下瞪大了眼睛。

果然是Nicole,但又不只是她一個人。

Nicole身邊還圍着幾個瘦骨嶙峋的金發男性,手臂一大片模模糊糊的青,像是紋身,又像是剛打完架留下的淤青。

隔這麽遠,視頻裏這麽模糊,付汀梨都能看到幾個穿着黑T恤的男人吊兒郎當地站着,沖Nicole不客氣地說着些什麽。

Nicole似乎是想繞路走開,但又被這幾個男人圍住。手機鏡頭放大,視野便有些模糊不清,還有些搖晃。

但隐隐約約,付汀梨看見,幾個金發男人其中的一個,伸手推搡了一下Nicole。

她收起手機,拎起包就直接往那邊跑,“好像出事了。”

“嗯?”女人也皺起了眉,也快步流星地跟着她。

能用手機鏡頭看到的小巷,等手機一放下,剛剛還近在咫尺的地方,便又隐在了小鎮的躁動和光亮下。

付汀梨有些慌,近幾年唐氏患兒出現在大衆視野的機會變多,各種反歧視的聲量越來越大,她們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也能收獲不少善意和笑容。

Nicole一向比其他唐氏寶寶要聰明,所以這次堅持不帶監護人出來,想要單打獨鬥,成為不被人小瞧的“正式模特”,大概率她的家長也是放心的。

但付汀梨怎麽也想不到,會在出展的前一天鬧出這種事。

于是腳步也變得有些亂。

文學城

但身旁的女人比她冷靜,一邊牽着手裏的氣球,一邊帶着她,在熙攘人群裏往剛剛的方向擠。

沒走幾步,就從繁冗攢動的人頭中,找到一條昏暗的小巷。巷口看不清人影,只有幾道影子在搖搖晃晃。

付汀梨不敢大意,加快步伐。還沒走到,便聽到裏面傳來幾句難以入耳的譏笑和髒話,零星的“cunt”字眼。

然後是推搡和咒罵的動靜,和幾道激烈的女聲,付汀梨還來不及分辨這有些耳熟的女聲來自誰。

腳步剛落到巷口。

便看到裏面一個男的,舉起手扇了其中一人一個耳光。然後站在被扇旁邊那個,好像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生,就往前踢了一腳,嗓音激亢地罵了一句,

“你他爹的找死啊!”

是祝木子的聲音?那被扇的就是Amanda了。怎麽都趕在一塊了?

付汀梨顧不上太多,直接沖上去,把那個扇人耳光的男人用力推開。男人沒注意到她從後面來,一下被她推到牆邊。

人影密密麻麻地圍在一塊。她擠進去,這才看到被擋在裏面的Nicole,還有護在Nicole前面的Amanda和祝木子。

巷裏昏暗,Nicole被兩人護着,低着頭,臉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Amanda半邊臉紅着,應該是剛剛被扇了耳光還沒緩過來。而祝木子則一臉氣憤地被Amanda拽着手,臉漲得通紅,像是下一秒就會撸起袖子幹架。

“你們沒事吧?”

付汀梨問了一句,然後沒等人回答,又警惕地回頭。一陣風撲到後頸,她立馬察覺不對,往旁邊躲了一下。

結果來踢她的男人就落了空,這麽一下,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痛呼一聲,然後面露狠色,在地上滾了一圈,沒能馬上爬起來。

付汀梨松了口氣。

一擡頭,卻發現是剛剛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女人,用手捂着臉上不知從哪裏拽來的的面巾,只露出一雙眼。

把要來踢她的男人先踹在了地上,踢完了好像還沒冷靜下來。

棕黃色馬丁靴靴底在地面摩攃了幾下,似乎有隐隐想要沖動一回的趨勢。

但瞥到她臉上沒什麽傷,還是轉了方向,決定先發制人,等幾個瘦骨嶙峋的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憑着視野優勢。

在每人屁股上都狠狠踹上一腳。

祝木子第一個反應過來,一邊吼着,一邊在剛剛扇Amanda的男人腿上又狠狠踢了幾腳,

“仇報完了!打不過!跑!”

然後很幹脆很利落地牽上Amanda和身後的Nicole,背着搖搖晃晃的琴包,聲勢浩大地往外跑,拉開這場追逐戰的序幕。

幾個男人在地上哀嚎痛呼幾聲,惡狠狠地罵着髒話,然後就要爬起來追她們。

一系列動作發生太快,付汀梨還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就被人牽住,微涼的手指透入她的手指縫隙,是熟悉且柔滑的觸感。

于是在那驚心動魄的一瞬間,她整個人都被拉走,耳邊傳來女人清晰分明的聲音,

“跑!”

話音落下,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窮追不舍。她終于回過神,反牽着女人,出了狹窄的巷口,是寬敞的馬路和擁擠的人群。

與巷口的隐秘不同,街道不知是在進行怎樣的巡游活動。

人群已經攢在一起,跟着五光十色的馬車和熱烘烘的節日巡演列車,激昂地唱歌敲鼓,好一幅歡欣鼓舞的畫面。

她用力牽着她,從逆行的洶湧人群裏。

側臉躲過一個假扮成羊駝的小孩,好不容易喘口氣,仰頭又看到一個巴斯光年氣球在天上飛。

她愣了一秒,她又把她拽走。

攬住她的肩,靈活敏捷地從三個并排行走、動作姿态的喪屍縫隙中擠出去,然後蹭了一身“血”。

轟轟烈烈地牽着手,在人群擁擠的街道裏,逃往另一個方向。

“我的車停在那邊!”

周遭太過嘈雜,她只能大聲喊着。

手心卻不知不覺地冒汗,黏黏膩膩的,滑得有些牽不住。

雖然那幾個男人看起來瘦骨嶙峋,但真要鬧起來,她們不一定能打得過。就算能打過,也得挂彩。

最重要的是。

付汀梨在風聲鶴唳裏艱難回頭,看到女人一只手牽着她,一只手仍然捂住臉上的面巾。

有些長的黑色頭發飛得亂亂的,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她看到女人敞着小臂上,被擦破皮的傷口,似乎在滲着血。

有些恍惚地喊着問,“你已經受傷了?”

什麽時候的事?

是剛剛為了拽走她的時候,在逼仄粗糙的牆側沖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磨破的嗎?還是剛剛在她回頭之前,為了攔住男人踢她的腳混亂之中擦到的?

而看到她回頭望她。女人又緊了緊她們相握的手。

在飄搖刺激的異國街頭,她們十指緊握。她将她拽得更緊,像是怕把她弄丢,

“沒事,我不怕痛。”

說完,女人竟然在這時候暢快地笑了一下,在身後的追逐聲中,對她說,

“也不會讓你痛。”

那一瞬間那一秒,付汀梨竟然想問,剛剛飄在天上的那個巴斯光年氣球是她們的嗎。

在這種時候,她竟然覺得有些可惜。

那個因為逃亡而不知去向的巴斯光年氣球,應該是女人想要送給她的吧——如果她沒猜錯的話。

入夜的街頭鬧嚷嚷的,到處是擺放在攤位面前的音響,放着纏綿悱恻的情歌,旋律和鼓點洋洋灑灑地飄進耳朵裏。

她們跑出巷口,一切都敞亮起來,然後又氣勢洶洶地手牽着手,在熟悉的《加州夢》旋律裏跑過兩條熙攘的街。

身後的那群地痞流氓,也不知怎麽回事不死心,一直在追着她們跑。

兩撥人混在喧嚷的霓虹街道,像香港打鬥片裏一次驚心動魄的追逐。

可配上響徹在街頭巷尾的《加州夢》,又像一出浪漫喜劇電影,演主演在風雨飄搖中用力相愛的故事。

終于跑到停車的地方。

付汀梨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近先上了副駕駛,等坐下去時才反應過來,剛想換位置。

回頭又看見幾個追過來的人影,卷曲頭發被吹到腦後,露出額頭,用力跑過來的表情猙獰,有點像經典的美式搞笑喜劇片。

而緊跟她後的女人頭發也被吹亂,偏偏快速的動作在她眼裏被放成慢鏡頭,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女人将她按在副駕駛,直接從地上一躍而起,跳進駕駛座,伸手過來。

她反應過來,果斷将鑰匙掏出來,扔給這個她才認識不到四十八小時,卻已經在像和她亡命天涯的女人。

她們好像已經很有默契。

女人小臂上的傷口似是已經開始滲血,接鑰匙的時候,不小心滴到她手上。而女人卻毫不在意,只冷靜地插入鑰匙,緊接着一扭。

在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之前,車便竄了出去,将幾個氣急敗壞的地痞甩在白色缭繞的尾氣裏。

付汀梨這才安心能喘口氣,可逃亡的餘韻還未消,回頭看女人小臂上破了皮的傷,皺着眉心。

而女人卻只是将手搭在方向盤上,橫沖直撞地在大街小巷開着車。

仿佛是知道她所想似的,輕按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似是一種不忍她擔憂的寬慰。

卻又對自己的傷一笑了之,毫不在意地說,“我們先

去接她們幾個。”

狀況緊急,付汀梨沒來得及說什麽。于是只抿着唇,憑借記憶分辨剛剛祝木子她們跑去的方向。

“應該是那邊!”

她往一條街上一指,那裏有輛灑水車正搖搖晃晃地在路上開。

“正好給我們開路!”女人說,便一踩油門,拐去那條街。

還沒開到灑水車的前面,就看到幾個熟悉的人影拐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幾個陰魂不散的金發鬼男。

付汀梨松一口氣,然後又高高揮手,

“這裏!”

她的話落下去。女人便很默契地将車停在祝木子她們旁邊,揚起一片塵土,輪胎在路上摩攃出尖銳的響聲。

祝木子先開車門,看一眼後面窮追不舍的金發鬼男,小心翼翼地扶着Nicole上了車,然後自己又縮進去。

而Amanda則利落地甩上一邊車門,然後又雙手撐在車門上,借力踢了快要趕上來的人一腳,然後直接從車外躍了進來。

回頭看,恰好就是那扇她耳光的金發男,被一腳踢到臉,人往後仰,松了來拽車尾巴的手。

前排的女人又猛地一踩油門,于是車又一溜煙兒往敞開的路上開去,緊接着就在一片驚呼聲中,很幹脆地穿過搖搖晃晃的灑水車。

而身後追她們的幾個人,也一邊大聲吼着罵着,一邊被灑水車噴了個狗血淋頭。

祝木子高舉着手,直接往身後豎了個中指,看到那群金發鬼男破口大罵卻追不上車的模樣,又大笑,喊,

“爽!”

車也從灑水車旁經過,她們臉上也都淋了不少水,頭發都濕答答地貼在頭皮,但沒一個人在意這種細節,都只覺得暢快。

呼吸還沒完全平複,車上還擠着動蕩搖擺的氣息。

噴灑的水霧細密似紗罩,風馳電掣的車則像一根飛馳而過的箭。

徑直往前戳去,水霧一瞬便飄得到處都是。

付汀梨剛剛從喪屍表演那裏蹭到身上的血漿,都順着水淌成了半透明的紅色,亂七八糟地淌下來。

她随意地抹一把臉上的水,跟着祝木子大笑,和後座的每個人都擊了個掌。

可這一場驚心動魄之後,心跳仍舊難以平複,又去看駕駛座的女人。

女人這時候臉上也淌了些水,但露在外面的眼睛也像是在笑。

配上那還沒掉色的彩繪,還有從游行喪屍那裏蹭來的血漿,恰好也蔓延開來,鮮紅地淌在側頸。文學城

像一束綻放的花菱草。

顯得滾燙又肆意,哪怕只是這個人的餘韻,也依舊濃墨重彩。

付汀梨沒辦法移開視線。

而就在這時候,車子拐進更寬的馬路,于是圍在女人臉上的面巾,被巨大的風吹走,開始順着風往後飄。

洋洋灑灑,像一幅流動的畫。

鬼使神差地,付汀梨的視線被那飄動的面巾抓住,像一根動态的線。

她鬼使神差地跟着這根弦,攀出身子,柔韌的腰抵在車門把手上,而後座的祝木子則心領神會,微微伸手護住她的肩。

在輕薄面巾快要徹底飄出去之前。付汀梨果斷伸出手去。

“抓住了!”

柔滑的觸感淌在手心,還帶着點濕跡和體溫,追逐戰之後的心情還沒平複。

她有些孩子氣地揚了揚自己手上的面巾,然後彎着眼笑,而後座的幾個人也跟着大笑出聲,又興高采烈地,一人跟她歡快地擊了個掌。

她擡了擡下巴,想看女人是什麽反應。但一轉頭,頭頂便壓下來一頂帽子,是她之前蓋在女人頭上的鴨舌帽。

現在被女人壓到她自己的上半張臉,視野便一分為二。她有些稀裏糊塗地去望駕駛座的女人。

視線卻只敞開一半。

只看到女人的下半張臉,于是所有目光都集中那分外引人注意的唇上。她被吸住,不得不在那不厚不薄的唇珠上流連。

這個瞬間剛剛好,适合做些義無反顧的事。

付汀梨不合時宜地想,可惜這不是電影。既不是香港打鬥片,也不是美式喜劇片。

“就只不跟我擊掌?”

這時,她狹窄的視野裏,女人有些濕潤的紅唇輕微分開,像是質問的語氣。

又分明在笑,有些慵懶,又有些像是不痛不癢。

“這可不成。”聲音壓得有些低,語氣是一貫的冷靜。

“什麽不成?”付汀梨仍舊沒能移開視線。

這個女人太新鮮了,活得不像她以前遇見的任何一個人,割裂、虛幻又濃烈。

“呲啦——”

就在這時候,汽車輪胎在濕熱空氣摩攃出聲,是車突然停在了陌生街道。

耳邊,是祝木子茫然的聲音,“啊,怎麽停了啊?”

然後又說,“哦哦,那些人已經沒追上來了。”

文學城

最後又有誰說了些什麽,但付汀梨已經聽不清了。

因為她帽檐下的能見視野裏,是女人靠得越來越近的下半張臉。

頭頂軌道列車呼嘯而過,鴨舌帽被輕輕掀開。風刮過來,她的頭發飄走,目光卻不受控制地收束。

周圍一切都化為虛影,唯獨女人那雙含情而遙遠的眼,眼底似乎有還沒褪去的焰,已經離她很近很近。

快要燃到她的心髒,将那處燒得轟轟烈烈,從此注定耿耿于懷。

鴨舌帽被摘下,卻沒有重新出現在女人的頭上,而是擋在她們的臉側,擋去後座幾人的驚呼、起哄和目睹。

下颌被溫熱手指輕輕擡起,指腹揉了揉她的唇,力道控制得剛剛好,似是一場蠱惑,又似是不由分說地向她訴諸不滿。

付汀梨沒猶豫,直接仰頭。

那一瞬,兵荒馬亂暫停,驚心動魄的追逐戰淪為鋪墊,躁狂心跳還沒戒斷。

小醜吻住了小狐貍。

——後來她想,這才能算她們的第三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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