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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深暗領域中,幾乎沒有方位的差別。

所有的一切都是混亂無序的，捕獵者們潛藏在黑暗中，稍不留神,自己就會成為被捕食的獵物，連骨頭架子都化為湮粉,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世界中。

燈籠魚鮟鱇對此再了解不過。

它曾經只是深暗領域一條最普通的燈籠魚,與其他燈籠魚沒什麽區別,終日游蕩着尋找食物,偶爾遇到一條落單的生物，就狂喜着撲過去飽餐一頓。

直到那天,無知的神明落入早已籌備好的陷阱。

恰好路過的燈籠魚撿到神明偷偷留下的黑色寶石。

“無論是誰得到了這顆寶石，請去陸地找龍族報個信，”絕望的神明留下最後的懇求,“只要大家能聯合起來，大陸就不會被淹沒,事情還有轉機。”

鮟鱇聽完黑色寶石上附着的留言,毫不猶豫地選擇去尋找深暗領域真正的霸主。

它藏起黑色寶石，聲稱這寶石已經跟自己融合,僞裝成對霸主死心塌地的樣子獲得了它的認可，然後利用寶石的能力,四處吞噬着能量,不到一年就成長為如今的龐然大物，作為燈籠魚一族的王者，在深暗領域中占得了一席之地。

當霸主要求它前往珊瑚海域毀掉起源珊瑚時，鮟鱇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

但它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聞到血腥味就垂涎三尺的燈籠魚了,現在的它早就學會了僞裝，答應了霸主的吩咐,離開深海前往珊瑚海域，用黑色寶石标記了起源珊瑚，然後偷偷回到深暗領域中燈籠魚的巢穴，讓黑色寶石吞噬起源珊瑚的力量，自己則在旁邊守護，等待珊瑚海域沉寂後向霸主交差，再大肆吸收能量。

只是它沒想到起源珊瑚的反抗異常頑強，而珊瑚海域的力量也足夠龐大。黑色寶石日夜不休地吞噬了幾十天，都還沒能将珊瑚海域的力量全部抽離。

縱使早就習慣了黑暗和幽寂，這麽長時間不能捕獵或者跟随霸主去毀滅大陸和其他生物，而是為了保證黑色寶石的安全始終守護左右，也終究令它厭煩。

鮟鱇無聊至極地發着呆，不知不覺便陷入沉眠。

充斥着血腥氣的睡夢中，它猛然感受到周圍環境的急劇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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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黑色寶石中源源不斷輸送給它的能量，忽然就被切斷了。

鮟鱇既驚又怒，迅速從沉眠中清醒，兩條觸須揮舞着，狂暴地攪亂海流。

另一邊，爪子裏捧着比自己還高的彩虹珊瑚塊，麥吉啵啵正哼哧哼哧地往天空號的方向走，被這陡然湍急的水流沖撞，差點就摔了個大馬趴，不受控制地随着海水旋轉。

它身邊的多貝連忙用後爪勾住它的尾巴，試圖把小龍扯回來，然而事與願違，下一刻，它自己也被拽進旋渦裏，整個身體被甩來甩去，之前端着的彩虹珊瑚塊也脫爪而出，“嘭”地一聲，正好砸中鮟鱇的眼睛。

鮟鱇震怒地望過來，巨大瞳仁中渾濁不清的眼翳都仿佛泛起了蒼白色，本就無法合攏的上下牙張得更開，甚至能看到它透着詭異暗色的喉舌。

直面這樣恐怖生物的滔天憤怒，多貝一瞬間連爪子都僵住了，腦海中一片空白，整只海獺變成灰白色的石雕。

鮟鱇額頭尖端那怪異突起處的幽藍光芒陡然變得強烈，口中噴射出利箭般的激流，裹挾着致命的危險氣息。

麥吉啵啵下意識撲過來，擋在多貝前面，眼睛緊張地閉住。

半晌，沒能感覺到意料中的疼痛，它茫然擡頭，跟多貝對視一眼。

多貝拽着小龍，小心翼翼往天空號的方向游。爪子指了指右手邊，示意小龍往不遠處看。

燈籠魚幽藍色的熒光讓它們勉強能看清那邊的局勢——巨大的鮟鱇正毫不留情地撕咬着另一條燈籠魚，眨眼間的功夫，已經将它吞吃入腹，然後暴躁地甩着尾鳍，觸須狂亂晃動，尋找下一個目标。

“它沒發現我們，”多貝悄聲道，“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們的體型太小了。”

燈籠魚卷起海水激流就是為了尋找附近潛藏的生物，可它們壓根沒有阻擋海水的流動，反而被海水卷得團團轉圈，再加上深暗領域中往往是體型越大的生物越強悍，燈籠魚自然會忽略掉它們。

小龍慶幸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吓死我了。”

艱難地在海水激流中穿梭，它和多貝向着天空號游去，游到半截，雪鷹埃比悄無聲息地飛出彩虹光團空間，落在它倆中間。

“斯卡說，它已經切斷了導致起源珊瑚枯萎的能量，正在嘗試着奪取彩虹空間的控制權，把彩虹空間整個搬走，”埃比壓低聲音，“但是它需要一段時間來完成操作，我們得在這期間藏好了別被燈籠魚發現，并且找到接應它離開的辦法。”

“這太好了，”多貝先是振奮握拳，尾巴尖愉快地晃蕩幾下，然後就開始犯愁，“可是我們怎麽才能瞞過燈籠魚？”

盡管燈籠魚鮟鱇目前正在往冰山更內部游行，但是一旦它清理完內部的燈籠魚，确認誰都沒有竊走它的黑色寶石，它就會轉而向外面排查——到時候多貝、麥吉啵啵和埃比躲進冰山內壁的縫隙中或許不會被發覺，但天空號這艘大船可沒有地方藏。

“不然這樣，多貝，你和埃比先把天空號轉移到冰山的入口，”麥吉啵啵建議道，“我留在這裏，弄出動靜吸引燈籠魚的注意。等到斯卡出現，你就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把天空號開過來，接到斯卡後立刻跑路。”

埃比贊同：“這個主意好。我跟你一起留在這裏，天空號只要有多貝自己駕駛就行。”

多貝擔憂地皺起眉毛，覺得這個計劃有點過于冒險了。它正想說話，目光不經意往遠處一瞥，頓時臉色大變，拽住鳥翅膀和龍尾巴，猛地往旁邊撲過去。

巨大的魚尾從它們眼前兇猛劃過，那醜陋鱗片的間隙中密密麻麻的褐藻和藤壺清晰可見，帶着股鹹腥滂臭的味道。

差點被切到龍角的麥吉啵啵吓得腦袋一縮，艱難地保持住鎮定，看向逐漸離開的燈籠魚，還沒來得及為了燈籠魚沒發現自己這事實松一口氣，就意識到燈籠魚的游向，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它在往彩虹空間的方向游！”

多貝和埃比也幾乎同時發現了這件事，吓得六神無主：“斯卡還在彩虹空間裏面呢！”

這邊小動物們急得團團轉圈，另一邊，鮟鱇也煩躁不已。

它壓根沒往陸地生物或者珊瑚礁生物偷偷潛入深暗領域搗亂這個方向去想，畢竟在它看來，那就是一群被獸神寵壞了的溫室花朵，就連虎鯨在來到深暗領域後都只能被搓圓揉扁，弱得不堪一擊。

因此鮟鱇在意識到黑色寶石丢失後，首先懷疑的是身邊這群燈籠魚——自己當初也是吞食了前任燈籠魚王才獲得了燈籠魚族的所有權，有哪條不自量力的燈籠魚想要奪取它的位置，趁着它沉眠時偷走黑色寶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可是當連續吞食了數條燈籠魚卻一無所獲之後，鮟鱇不得不思考對它最為不利的一種情況。

會不會是深暗領域的那位真正霸主，發現了它偷藏黑色寶石，因此把寶石奪走作為警告？

雖然在吞噬了龐大的能量後，擁有了自主複雜思考的能力，但會思考又不代表它聰明。鮟鱇壓根沒考慮到如果霸主知道這事為什麽不直接吃掉自己，而是越想越害怕，連最喜歡的撕咬獵物都不做了，一口吞掉試圖反抗的燈籠魚，匆忙往彩虹空間的方向游去，準備把剩下的能量吸收掉，然後逃出深暗領域，以防被那位霸主抓到。

快要游到彩虹光團時，身後忽然響起巨大的敲擊聲。

鮟鱇茫然停下，轉頭往後望去。

以它那近乎睜眼瞎的視力水平，只能看到隐約的光團，以及幾個上蹿下跳的小不點。

“我知道了！”鮟鱇恍然大悟，“這肯定是霸主的陰謀！祂制造出幻境來吸引我的注意力，故意拖延時間，這樣就能及時趕過來吃掉我了！”

它固然對霸主十分畏懼，卻也免不了憤恨，反正都要跑了，幹脆學着當年獸神在寶石上附着留言的手段，往旁邊的冰山上附着了一部分能量。

“等到霸主過來的時候，祂就只能聽到這段話了，”鮟鱇沾沾自喜，“獸神會自投羅網，我可不傻，霸主永遠都別想抓到我。”

努力蹦跶着制造聲音、試圖吸引燈籠魚注意的小動物們，看着停頓一瞬後繼續往彩虹光團游動的燈籠魚，十分迷惑不解。

“它為什麽不停下？”多貝這次恢複了正常的聲音，甚至還隐隐擡高音量，很是委屈地瞪向遠處的鮟鱇魚，“總不能這條魚不光看不到顏色，還聽不見聲音吧？”

埃比崩潰扇翅膀：“怎麽辦，它就要進去彩虹空間了！”

麥吉啵啵深吸口氣。

“還有一個辦法，”它咬了咬牙，尾巴不安地晃蕩着，下定決心，“龍族是可以掌控吸收到體內的能量的。我雖然沒有足夠的神眷力量，但好歹還算個龍族，應該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獲得短時間的強大戰鬥力。”

再說了，就算它沒能成功吸收，被能量撐到爆炸，至少弄出來的動靜也能讓鮟鱇魚轉頭查看，再給斯卡多争取一點時間。

它這樣說着，舉起爪子裏一直握着的能量珊瑚塊，堅定地塞進嘴裏。

——然後猛地被噎住，艱難地抻着脖子用力往下吞：“好、好難吃！”

明明是漂亮的彩虹色，怎麽可以難吃到這種程度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