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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這光線從遠方照耀而來,形成粗壯的圓柱形光栅，像是深夜茫茫灰霧中的探照燈，四處梭巡。

斯卡眼疾手快地撲向棕色琉璃瓶,将神眷能力一股腦灌入其中，帶動着天空號迅速向前方沖去,險之又險地避開光線的照射範圍。

幾乎是在同時,多貝舉起爪子裏沒來得及扔掉的魚骨頭,用力向外扔去。在它力道極大的抛擲下,骨頭在水流中快速移動，摩擦出尖銳的呼哨聲。

那光線停頓一瞬,旋即轉移方向，朝着魚骨發出響動的位置照去，照到魚骨的瞬間,那魚骨頭便灰飛煙滅。

“這束光芒是在搜捕我們的嗎？”麥吉啵啵倒吸一口涼氣，尾巴緊張地蜷起來,努力壓低聲音,“深海生物怎麽會發現我們在這裏？難道它們有監測闖入者的神眷道具！”

埃比一翅膀撲在它臉上，鷹眼如炬火般眯起,幽幽望向光芒的盡頭：“別激動，它們要找的生物可不一定是我們。”

“沒錯,這個光線的殺傷力太強了,”斯卡贊同道，爪子下意識磨了磨甲板，“如果是外來的海洋生物，深暗領域的深海生物應該會選擇抓來吃掉,而不是直接毀滅得連肉渣都不剩。”

海豚們疑惑地晃動着尾鳍，都沒怎麽聽明白：“可就算是深暗領域的生物,它們也不是不能吃的呀？”

“我記得燈籠魚王就會吃掉它的同族，”多貝想起上次在燈籠魚巢穴時看到的場面，心有餘悸地抖了下尾巴，“殘暴的深海生物才不會在乎獵物是來自哪裏的，它們只會殺掉所有惹怒它的生物。”

“所以說，埃比之前的推斷可能是正确的，”斯卡猜測道，“深暗領域的确出了變故，或許是兩對勢力打了起來，現在勝利的勢力正在清剿另一邊，所以才會制造出這樣觸碰即死的光芒。”

麥吉啵啵一拍腦袋：“有道理哎。”

“我們得去看看情況，”斯卡征求過大家的意見後，駕駛着天空號往光柱的盡頭駛去，“無論深暗領域出了什麽事，總得弄清楚才行。”

它們沒有碾壓式的實力足以在深暗領域中橫沖直撞，由于體型劣勢，面對大多數深海生物都難免處于下風，要是再連深暗領域的情況都搞不明白，還不如直接把自己洗洗幹淨然後排隊跳進深海生物的肚子裏。

“更重要的是，”小狗無奈嘆氣，“鳳凰火焰所指向的方位也在那邊。”

為期幾月的航行讓斯卡駕駛天空號的操作十分娴熟，又有海豚們拽着海草繩幫忙調整方向，行駛得順暢迅捷，悄無聲息接近光源的位置，沒有碰觸到光柱，也沒有驚動任何生物。

眼見着即将到達光柱的盡頭，遠處再也不是茫茫無盡的黑暗，透過光柱散開的熹微光芒，斯卡隐約望見一攤幾十米大的粉紅肉瘤。

直至離得更近了些，斯卡才震驚地意識到，那攤肉色的東西并不是醜陋的庑瘤，而是一條橢圓形的巨魚。這巨魚的皮膚像是即将融化的凝膠，松軟地塌成一團，讓它的臉部表情顯得格外扭曲，碩大的鼻子挂在扁平魚臉，整條魚看起來有種捏臉失敗的粗糙感。

豚泡泡被這家夥的長相吓得一抖，驚恐地蜷起尾鳍：“它是被火焰燒掉了魚皮嗎？怎麽變成這樣子的！”

縱使對深海生物的模樣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多貝也忍不住伸爪捂住雙眼——深海生物明明眼神都不好使，是怎麽做到每個都醜得極具特色的？

“這條魚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動畫片裏看到過它，”斯卡控制着棕色琉璃瓶，準備繞開光柱，從另一面接近這條魚，“它的名字應該是叫水滴魚，呃，或者憂傷魚？我記不太清楚了。”

麥吉啵啵靠在欄杆上，抻着脖子往光柱盡頭瞧，聞言評價：“憂傷魚這個名字還挺合适，這家夥看上去就是一副很郁悶的樣子。”

豚彩虹則迅速偏離了關注點，好奇地蹦跶：“動畫片是什麽？是一種神奇的神眷能力嗎？”

大家叽叽喳喳地說着話，即使刻意壓低了聲音，在這陰森寂寥的深暗領域，依舊像是敲擊皮鼓那樣清晰。

“保持安靜，”雪鷹埃比的目光猛地銳利起來，低聲喝止道，雪白的飛羽根根炸開，不安地揪住斯卡的尾巴毛，“那條魚好像發現我們了。”

小動物們驀然收聲，整齊劃一地擡頭望向光柱盡頭。

下一刻，憂傷魚的身體如滴膠般蠕動了下，将嘴裏叼着的道具收回口腔，觸之即死的強烈光柱随即消失。它緩慢游動着，逐漸靠近了天空號。

麥吉啵啵身體緊繃，緊緊攥住魚骨劍，已然凝聚起龍族的火焰力量，預備給憂傷魚雷霆一擊。多貝也悄無聲息地豎起尾巴，後爪撐在地面，做好了随時發動進攻的準備。

憂傷魚張開嘴巴，音色像是沸水中蒸騰的氣泡，聽上去咕嚕咕嚕的：“嘿，你好！你也是被那位派來幹活的嗎？”

聽到聲音時差點就直接沖過去跟憂傷魚決戰的麥吉啵啵一愣，下意識轉頭看向斯卡。

斯卡思考一瞬，往前走了幾步，示意小夥伴們保持警惕、不要出聲，自己則清清嗓子：“你好。怎麽樣，有發現了嗎？”

它問得分外含糊，憂傷魚卻沒發現有什麽問題，孤單已久，好不容易見到個能說話的魚，簡直高興得不得了，立即就打開了話匣子。

“沒什麽大發現，也就前幾天找到了一條燈籠魚。我還以為自從燈籠魚王鮟鱇叛變，那位已經把深暗領域中剩下的燈籠魚滅族了呢，沒想到居然還有燈籠魚跑了出來。”

燈籠魚王叛變？斯卡有點懵，撓撓耳朵，與麥吉啵啵對視一眼。

麥吉啵啵茫然搖頭。

“在小龍滅掉燈籠魚王之前，燈籠魚王好像确實給深暗領域的霸主電鳗留了一條挑釁的消息，說是它即将離開深暗領域，”埃比很快串聯了線索，湊到小狗耳朵邊上小聲解釋，“深海電鳗可能是相信了這條消息。”

斯卡恍然大悟。

難怪深暗領域沒有再對珊瑚小鎮出手，也沒有下力氣搜尋潛入深暗領域殺死燈籠魚王的生物，原來深暗領域的霸主被燈籠魚王留下的信息誤導，以為是深暗領域內部出現了叛徒！

“居然有燈籠魚能從那位的攻擊下跑出來，真是想不到，”斯卡再次揚高聲音，試探着繼續與憂傷魚交流，“不過這次被你抓到，那位應該也不會輕饒了它。”

它原本以為這個話題應該不會出錯，沒想到憂傷魚居然生了氣，很不高興地甩了下尾鳍：“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把燈籠魚交給那位！當然是放它走了！”

斯卡不由自主地甩了下尾巴，有點意外：“你把它放走了？”

“當然，它又沒做錯什麽，我聽說燈籠魚王對燈籠魚族的态度同樣很差勁，連逃跑都不帶上它們，”憂傷魚理所當然道，只是語氣裏多了些質疑，“你該不會是那位的狂熱擁趸吧？”

“那倒不是，”斯卡幹笑一聲，半猜半蒙地解釋，“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勇敢，你不怕那位發怒嗎？”

“我就覺得，如果你真的是那位的狂熱粉，現在應該已經在神暗中心成為一方霸主了，”憂傷魚撇嘴，“那位才不在乎我們心裏怎麽想，只要能替祂幹活就行，不然祂為什麽要賜予我們思考和說話的能力？”

斯卡一邊在腦海中快速分析憂傷魚話語中的信息，一邊贊同：“你說的沒錯，你真是條聰明魚。”

憂傷魚大受鼓舞。

作為一條實力弱小的魚，它是深海生物中最後幾批得到賜予的，剛獲得了思考能力，就被派來清理深暗領域中可能潛藏的叛徒或其他生物，這讓好不容易學會說話的它差點憋壞了。

因此，終于遇到個可以聊天的魚，它高興得不得了，又聽到斯卡的誇獎，更是整條魚都膨脹了，甩動着短小的尾巴，哥倆好似的拍拍對面這條魚的身體。

天空號的船體震蕩了下，要不是用珊瑚加固過，差點就原地散架。

“哦，你的鱗片可真硬，”憂傷魚驚詫，“我之前忘了問，你是什麽魚呀？”

斯卡猶豫了下，并不知道深海生物對彼此的稱呼，一時間沒敢直接回答，顧左右而言它：“只是一條普通的魚而已。話說，那位既然已經自封神明了，為什麽還要派我們來清理叛徒啊？它不能自己用神力解決嗎？”

“我也不知道，”憂傷魚搖頭，“但是祂現在确實非常強，我曾經親眼看到它一道電流就毀了一整座冰山。”

它這樣說着，無神的目光望向面前模模糊糊的天空號，不經意地看到一縷金燦燦的光芒，頓時愣怔了下。

藏在船艙掩蓋身上光芒，卻在憂傷魚拍打天空號時一時不慎被甩出去的豚彩虹慌裏慌張地游回去。

奇特的鱗片、古怪的語氣和遮遮掩掩的光芒……憂傷魚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燈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