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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十幾分鐘前，皇萌的手下費石濤告訴皇萌，宗景已經回家了，現在陸狄說宗景不在家，不是費石濤玩忽職守瞎彙報，就是陸狄說謊，但孩子在家還是不在家這事，家長也沒必要說謊不是。

“孩子還是未成年，這麽晚了，你們做家長的怎麽放心他在外面晃？”皇萌非常不贊同陸狄夫婦的做法，想起宗景投毒，更是神色不悅。

陸狄從一開始就一副沒什麽家庭地位的樣子，見向來都是笑眯眯的會長竟然生氣了，頓時手足無措地搖頭，頗為苦惱地說：“哎，這孩子，這孩子性子太野。”

皇萌的火氣噌噌噌往上冒，壓都壓制不住：“野？他剛剛犯了事，你們還随他野？看來前幾天的批評教育還是沒到位。”

“會長，我真的，真的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也有和宗景交流過，可能……可能還需要給我們時間。”陸狄五官都糾結到了一起，解釋得有些磕磕巴巴。

皇萌煩躁地擺手：“給時間？多長時間？等到他下次真的殺了人？”

唐蔚出聲：“黃會長。”

那聲音分明不急不緩，卻當頭棒喝般使得皇萌清醒了一下，皇萌立刻收住了莫名而來的火氣，深呼吸兩口，清了清嗓子：“孩子的教育不容忽視，否則會釀成大禍。”

陸狄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您別氣。”

皇萌不喜歡這個陰暗的地下室，嗅覺遭到了強x不說，情緒竟然也變得敏感暴躁，這麽多年來，他還從來沒有這樣火冒三丈且沒能自己及時意識到過。

一旁唐蔚一直在翻看書籍，一頁一頁地翻，不急不緩，甚至還擡頭對陸狄說：“沒什麽事的話，你們不用陪着，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好。”

陸狄連連擺手：“不累不累。”

皇萌忍了兩三分鐘，準備上一樓出去給手下打個電話。

這座花園洋房年代真的是太過久遠，剛剛下樓梯倒沒怎麽太看得清，現在上樓梯，發現越是接近地下一層的牆壁越是裂紋多，給人以視覺上的詭異的遙遙欲墜感。

皇萌看得頭皮發麻，加快速度往上竄。

他剛冒出個頭，冷不防和童楓亭打了個照面。

童楓亭一張娃娃臉，雖已人到中年，一張娃娃臉卻沒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倒是與她的姓氏很是呼應，她的手還扶在樓梯上，半邊身體側靠着，看樣子這位先前敷着面膜進房間的太太，剛剛就是站在樓梯口的。

大晚上的站這，樓梯口看不見地下室的情況，但總歸能聽得到，皇萌想，她一副又厭惡妖盟會的人又想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樣子，鬧哪樣呢？

童楓亭似乎沒想到皇萌會突然出現，短暫的驚愕過後，很快恢複了一貫的面無表情，随即轉身快步走回房間，砰地一聲關了門。

皇萌把費石濤罵了一頓，十幾分鐘後，費石濤回了電話：“頭兒，這次他真的回家了，之前是我眼花沒看清，原來他躲他那什麽配音的錄音室裏去了。”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宗景和皇萌在門口遇上了。

宗景看到皇萌，自然是怕怕的，但想着自己最近沒幹壞事，又硬着頭皮往前走。

“站住。”

“啊？”

然後宗景被皇萌逮住好一頓教育，最後哭喪着臉回卧室去了。

唐蔚最終選了幾本書，征得陸狄同意後，全部帶走，此時已是淩晨三點。

臨行之前，皇萌批了陸狄一天假：“抱歉耽誤了這麽久，明天你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陸狄誠惶誠恐地應了。

唐蔚抱着幾本書走在夜色中，淩晨的風有些冷，和地下室的陰冷相比，又是另一種冷法。

“冷”的念頭一動，手腕間的妖力手鏈便散發出微微暖光，一點一點地流入唐蔚體內，帶來一股股細細暖暖的熱流。

唐蔚坐上車時，全身已經暖和和的了，心想，這妖力手鏈還帶監測人冷不冷熱不熱的？

皇萌搓着手哈着氣，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嘀咕：“才秋天啊就這麽冷……不對啊唐蔚，你一個中了毒的人，怎麽體質看起來比我還好？”

唐蔚抱着書，沒有回答體質好壞的問題，只是輕聲催促：“開車吧。”

“行吧，通半個宵，累死我了，回去睡覺。”倒車、拐彎，汽車漸漸駛離這座老小區，一直到開出去一兩公裏，皇萌才又出聲，“地下室裏你向我使眼色，我沒領會錯吧？”

唐蔚斂了神色：“沒錯，你上去的時候，陸狄的夫人在做什麽？”

“啧。”皇萌回憶起令他非常不舒服的一幕，“陸狄那老婆長得個報喪鳥似的，陰恻恻往樓梯口一貼，沒聲沒息的，不知道在偷聽什麽。”

唐蔚道：“如果沒感覺錯的話，我們下地下室之前，那裏面是有東西的，童楓亭回房間，我不清楚她房間是否連着地下室，随便是修煉室還是儲物間。”

皇萌皺眉，仔細回想了一遍上次過來的光景：“挺沒道理的，我上次來還沒這種感覺，不管是地下室還是陸狄老婆，都還是正常的。這次感覺那地下室陰森森的，我在那就變得暴躁易怒，非常不舒服。”

唐蔚問：“你成妖這麽多年了，而且你們黃鼠狼慣會打洞，有時候還愛在墳墓打洞，有什麽地方能讓你感覺陰森的？”

黃鼠狼哎呀一聲，頗為難為情似的自動忽略了前半句，回答後半句：“幾十年前，偶爾誤入了一處大古墓。”說完，在秋天的淩晨，悄悄打開了車載空調。

唐蔚看了皇萌一眼，收回目光，仰靠在副駕駛上：“人住的地方陰森程度，竟然可以和古墓相比，你覺得是不是很有意思？”

皇萌道：“我知道了，我會再增加人手跟蹤陸狄夫婦的。”

唐蔚搖頭：“宗景投毒案妖盟會派人跟蹤過陸狄夫婦，最後調查結果是，陸狄和童楓亭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并無可疑之處，到現在為止還一直盯宗景是為了保護他且防止他再次犯罪，再有就是看看他有沒有受外人唆使。”

皇萌點頭：“對的。”

唐蔚：“但是接下來我要說的，雖然是由宗景投毒牽扯出來的，但本質上已經和投毒案沒有太大的關系，這事可能比投毒要惡劣得多。”

深夜加班的皇萌覺得自己需要灌點腦白金：“不是，我快跟不上了，你就莫名其妙跑去看了幾本書，怎麽就發現了更加惡劣的案子了？”

“這本鳳凰古籍裏，藏了幾片靈魂碎屑。”唐蔚翻着半真半假的古籍，又指了指從陸狄地下室裏拿來的幾本書。

“所以你去別的書裏找找看，有沒有其他靈魂碎屑？”皇萌問。

唐蔚點頭：“可以這樣理解。”

其實事實并非這樣，唐蔚将因果掉了個個兒，且留有部分細節沒有說——先前他在設計手稿以及自己的書上發現了完全陌生的不屬于自己的字跡，心裏疑惑發慌之餘，恰巧又在宗景那半真半假的鳳凰古籍上看到了相似的字跡。

原本他只是想去陸狄家找找看其餘古籍上是否也有相似的字跡，以此來得到更多線索。卻不想，他一進陸狄家就直覺地下室裏有東西，後來在昏暗潮濕的地下室裏，當他打開某一本古籍時，那裏面竟然藏着一片微弱稀薄到快要消散的游魂。

與此同時，唐蔚手腕上的妖力手鏈竟然在一瞬間接納了那片魂魄，将其藏在了渾厚的妖力之內。

“救我。”那是那片游魂傳來的最後的訊息。

至于唐蔚為什麽是真假摻着和皇萌說，直覺告訴他，其他諸如投毒案的什麽都可以說，但關于陌生字跡關于他自己不記得的以前，在什麽都還沒搞清楚之前，誰都不能說。

“你看。”唐蔚翻着鳳凰古籍，注入一絲妖力，只見古籍裏星星點點，全是靈魂碎屑，卻沒有任何感應，看樣子已經真的湮滅，不複存在了。

唐蔚合上鳳凰古籍：“在他們研究要抓鳳凰取魂魄之前，會不會先找找其他妖，練練手？”

“他們……”皇萌擰眉思索片刻，心想還真有可能是這走向，道，“得想辦法保住那片游魂，咱們去妖盟會分部。”

皇萌掉轉方向，車子駛向妖盟會分部。

幾乎一夜沒睡，皇萌腦闊疼：“我還是不明白，鳳凰古籍裏的靈魂碎片沒被發現，是因為已經真的沒有了任何感應，這我能理解；但是你說的那片非常虛弱的游魂，以前我們怎麽會沒有發現？而且吧，照我們的思路來看，這片游魂很可能是遭了陸狄或童楓亭或宗景的毒手，他們為什麽不幹脆做幹淨一點？還等我們來找？”

唐蔚道：“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這片游魂存在了很久，它有意識地隐藏自己，不被任何人發現，但是無可避免的，它越來越虛弱；第二種，它剛遇害沒多久，受創較嚴重，還沒來得及被清理幹淨，但要是我們沒去的話，它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徹底湮滅。”

*

夜深了。

宋灏擇站在巨大的書架前，研究着自己該選看哪一本——唐蔚翻找設計手稿後，出現了明顯的反常，那麽他看到了什麽？

要說宋灏擇不想知道那是假的，他無比想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不能問也問不出來，就只能自己側面試試看，能不能找出點蛛絲馬跡來。

宋灏擇排除來排除去，最後鎖定了幾本書，他伸手去拿，還沒觸碰到書脊，只見一圈白光忽然出現，随後緩緩繞着那幾本書游走。

宋灏擇很快明白過來，他找對了，但這幾本書上了封印——新鮮的，剛剛成型不久的，看加固程度不是防止，只是一種提示。

要想破這道封印偷偷看一眼再重新設道一模一樣的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想知道發生了什麽是一回事，窺探他人隐私又是另外一回事，宋灏擇觸到了封印就打消了翻看的念頭，随便拿了另外一本書去了客廳。

等得久了，宋灏擇去煮了一碗泡面，有一搭沒一搭地吃完，洗漱過後繼續在書房裏抱着書。

不知不覺到了淩晨一點，以往這個點宋灏擇早就睡了，今天卻仍舊不疾不徐地看着書。

他拿着一支筆，在手裏轉了轉，似乎想寫些批注，想起不是自己的書，就忍住了，抱着書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這一坐過去了好幾個個小時，宋灏擇将手中一本厚厚的書看了四分之三，窗外太陽升了起來。

唐蔚果然是一夜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