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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皇萌在精神病院裏，席圍的房間裏，看到了一只長得油光水滑精神狀态良好的大胖白貓。

“你就是席圍？”皇萌問。

“喵。”是啊。某貓尚且不知道他已經暴露了，挺着圓滾滾的肚子擱那裝蒜。

皇萌氣得伸手就把他的有色美瞳給扣了：“你戴個美瞳都能暴露你是異色瞳的事實！美瞳太小了啊！帶歪了啊！”

席圍本體是只白貓，金色雙瞳，眼前這只，皇萌一進門就發現他是戴着隐形眼鏡的異色瞳。

三分鐘後。

“你說說吧。”皇萌問。

精神病院長抖着雙腿，糾結了半天：“是這樣的，席圍幾年前就失蹤了。”

“挺好的，幾年前的事。”皇萌和藹可親道，“失蹤為什麽不報呀？”

院長也挺為難的，絞着兩只小胖手：“報……報過了，就這麽不了了之是上頭的指示。”

皇萌已經皮笑肉不笑了：“哪個上頭給的什麽指示？”

“就……”院長要說不說，臉上泛起了為難的褶子。

皇萌一秒翻臉，面色陰沉：“說。”

*

灰貓經過治療，斷的骨頭該接的接，流失的血液也該輸的輸，輔以妖力治療，半天下來已經比一開始閣樓裏的樣子好太多。

自始至終，灰貓沒有說任何話，他防備一切，稍微有個風吹草動立刻緊張兮兮地擡頭看，随時準備受到驚吓的樣子。

唐蔚和他大眼瞪小眼：“你叫什麽？”

灰貓沒有回答。

事實上，從灰貓接受治療醒過來開始，就像只倔強的河蚌一樣，嘴巴合得可緊，一直撬不開。

不願意說話也沒辦法，唐蔚道：“沒有身份信息的妖，是要被送到妖盟會的。”說完，看着灰貓。

從灰貓背上豎起來的毛可以看出，灰貓有點緊張了，他甚至悄悄伸出了已經不算鋒利的爪子。

唐蔚沒有為難他，又給了他一盤深海魚：“先吃飯吧。”

不管是人還是妖，一旦受傷，除了藥物，食物也至關重要，畢竟需要補充體力對抗病痛。

作為肇事者，唐蔚給灰貓買了很多營養品，可惜灰貓不知道出于什麽訴求，一直以本體形态存在着，還不說話，搞得唐蔚有種自己真的養了一只貓，每頓要給開罐頭的錯覺。

這麽一來，繼續向北的行程就被耽擱了。

唐蔚白天待在醫院，宋灏擇沒有別的事，就回房車裏看了會兒書，凝了一些妖力，這次凝了兩種——一種方方正正像是壓縮餅幹，整整齊齊碼在盒子裏；一種就還和以前一樣各種形态，吊墜手鏈什麽的，放在另外一只盒子裏。

做完這一切，将兩盒妖力放在儲物櫃裏，順便上了個結界鎖。

一晃到了下午四點，宋灏擇出去買晚飯——這麽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宋灏擇也算是知道了唐蔚挑食，雖然外面買的也不一定好吃，但總歸會比妖醫館大食堂來的美味的。

說起來，宋灏擇在這個世界裏幾乎是身無分文，今天中午從唐蔚手裏接錢去買飯，反正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到了晚上，唐蔚和宋灏擇要回房車休息，白天一直不開口的灰貓忽然開口：“等等。”

唐蔚停下來，問：“怎麽了？”

灰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年不說話，吐字并不是很清晰，而且說話簡短，他有些抗拒地說：“危險。”

他在說，他處境危險，有什麽能夠威脅到他的生命安全。

這點唐蔚早就猜出來了——這只灰貓，出了車禍第一反應是逃而不是接受救治，足夠說明他可能并不想暴露在其他人眼前，或者說不想去接觸正常的社會。

要麽就是在逃罪犯，要麽就是躲避仇家。

唐蔚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哪裏危險？沒有啊。”說完，又準備要走。

在唐蔚完全踏出門之前，灰貓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終于又開口：“等等……有人追殺我。”

唐蔚這才折回來，坐到了病床旁邊的凳子上，等他說。

灰貓垂下腦袋：“你很強……你能不能留在這裏。”

這是在尋求保護。

說實在的，對方瘦小貓咪的形态，看起來還真的挺無助，唐蔚微微嘆了口氣：“你以為我下的限制你的結界，只是為了限制你的自由嗎？”

灰貓明白了什麽，他擡起頭，一雙渾濁的眸子看向唐蔚，忽然說：“我沒多久的活頭了。”

唐蔚幹脆蹲到了病床前，和瘦弱灰貓平視：“讓我猜猜，你變幻不了人形，應該是做錯了事的懲罰。”

灰貓收了收爪子，努力想坐直身體，然而身形佝偻，再怎麽嘗試也還是一副頹廢的樣子。

他實在是太瘦了，外面出去找任何一只普通的流浪貓或是野貓，都要比他胖，比他強壯。

唐蔚繼續說：“妖之所以為妖，是因為能幻化人形，生活在人類世界裏。如果一只受到懲罰的妖永遠只能是本體，那麽他會受到諸多限制，無法使用多餘的妖力去自保或者攻擊，融入不了人類社會，也回不了很久以前的妖族群體，畢竟所有的妖族，都已經作為‘人’在生活。“

灰貓微微低頭，閉上了眼睛。

他曾為了能夠融入人類社會，去了普通人類的家庭，當了一只普通的貓。

可是一只曾經有過人形的貓妖，怎麽會喜歡那樣的生活？

“實施這種懲罰，你必定是犯了很嚴重的罪行，甚至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唐蔚說，“逃出來後，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但知道你一定過得非常提心吊膽，你防備一切，懷疑一切。”

唐蔚接着說：“你是八年前，殺害松鼠夫婦的兇手。”

一片寂靜。

灰貓睜開渾濁的雙眼，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出了兩行渾濁的淚。

*

皇萌從精神病院回到妖盟會分部後，發了幾封郵件打了很多電話，然後一直在研究室裏沒有出來。

那片游魂被安置在一只很大的結界瓶中，瓶中裝滿了濃厚的妖力。

隔着結界瓶，已經漸漸可以看出游魂的容貌，雖然很透明。

皇萌盯着看了一會兒，忽然一驚，背後出了一身冷汗——那片游魂的面容，隐約間可以看出，竟然是陸狄的面容！

如果這片游魂來自陸狄，結合那聲“救我”，現在舊花園洋房裏的陸狄是誰？童楓亭是否知情？

那個倒黴的地下室裏，到底還有什麽秘密？

皇萌一腦門官司——

精神病院院長已經被控制，他交代出了一些內容目前只有皇萌知道，除了信息告知了唐蔚以外，皇萌誰都沒有告訴，只是吩咐一兩個信得過的手下去辦了一些事，而他自己，一直在盯着瓶裏的那片游魂。

等你醒過來，會告訴我些什麽呢？皇萌想。

*

唐蔚最終和妖醫館的人打了招呼，帶着灰貓，确切地說，是原本的白貓席圍，一起回到了房車裏。

唐蔚外面買了一床被子，直接放在桌子上，包着白貓睡覺。

說起來，席圍已經是只上了年紀的貓，雖說尊老愛幼，但這畢竟是在逃犯，且有人追殺他，唐蔚和宋灏擇聯手，做了個結界，一來防止白貓跑掉，雖然料想他也不會跑，但總歸意思意思；二來結界內不會遭受其他人的襲擊，也算是一種保護。

夜裏下起了大雨，雷聲轟鳴不斷。

唐蔚一改往常沾上枕頭立刻熟睡的風格，翻來覆去睡不着。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一會兒是被撕碎的松鼠夫婦，一會兒是小松鼠的眼淚，一會兒是白貓渾濁的眼睛。

一夜迷迷糊糊過去了，像是沒有真正睡着一樣，好不容易眯過去了，再一睜眼，天亮了。

宋灏擇已經起床，正在忙活着什麽。

唐蔚沒睡好，腦子裏還處于裝着一片漿糊的狀态，他微微撐起上半身向床下看過去，看到了宋灏擇的側影。

挺直的脊背，幹淨利落的腰線，還有像是雕琢過般的英俊側臉。

也許是還沒睡醒，在某個瞬間，唐蔚竟然感覺這個場景，曾經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現過無數次，太熟悉了，熟悉到令他倒抽一口氣。

無由來的，唐蔚一陣心慌，越看宋灏擇越是感覺胸口悶悶的，他很快躺了回去，昏昏沉沉閉着眼睛。

有時候見到某個第一次去的地方，會覺得來過這裏，看到某個第一次見的場景，會覺得以前見過一樣的。對此各種解釋，有科學層面出發的，也有前世今生出發的，還有思維發散聯想錯覺方面出發的。

那麽……

唐蔚的思維沒能來得及繼續發散下去，他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灰貓變成了白貓，正在低頭吃着一盤魚。

唐蔚驚訝，宋灏擇解釋道：“我用妖力幫他除了一下身上的灰塵。”

洗漱完畢，吃過早飯，兩個人帶着白貓回妖醫館輸液檢查等。

皇萌是在這天的下午趕到的，他帶了幾個妖盟會成員，從唐蔚這邊接手了白貓席圍。

皇萌和唐蔚在妖醫館外走廊下。

雨還在下，唐蔚感覺到了一絲的冷意：“你小心着點盯，席圍這邊，也務必親自經手。”

“我明白的。”皇萌點燃一支煙，走到了下風口，“那片游魂一旦有了意識，我立刻聯系你。”

唐蔚點頭：“好。”

“對了，結界瓶裏妖力夠不夠？”唐蔚問。

“夠的。”皇萌道，“據殷黃武邑最新彙報，解藥研制的事也有了進展，目前正在做臨床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