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哈！孤還沒死！

哈！孤還沒死！

第一章。

滄南國王宮，陰雲壓頂，無邊海水翻騰着巨浪，傳來聲聲如嘶吼咆哮一般的聲音，四季如春的滄南國泛起罕見的涼意。

雨聲滴落，砸在地面暈染開來，吵雜的聲音從王宮內傳來。

那個淡薄身影就站在大殿外，雨水穿透他的身體，落在地面，沒人能看到他，注意到他，來來往往的宮人穿過他的身子，向殿內奔去。

四周滿是哭聲，殿內跪了一堆人，一個個披麻戴孝，低頭哭泣，一身素衣，卸了朱釵點翠的滄南國王後爬在床榻上哭泣，滿面淚痕。

原來，竟是太子池凜月病重而死，駕鶴西去。

殿外的雨越下越大，卻沒有分毫沾染上他的衣衫，那女人哭的如此悲戚，痛失愛子，怎能不傷心欲絕，他慘淡一笑，自己何嘗不是一個孤魂野鬼？

他清楚記得，前朝太子池月漓被廢的時候，也是一個下雨天。

那一年，先帝駕崩，他便是被殿中那個哭泣的女人所廢，千方百計的扶持自己兒子當上太子，還未來得及等守孝三年後繼位，便撒手人寰。

這不就正應了那句，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奪來也會被老天爺收走。這麽一想，他竟然都不知該同情那大夢一場落了個空的王後，還是福薄命薄的太子。

“嗯……”他的心口一痛，擡手捂上，衣衫上那個被劍刺穿的窟窿在隐隐作痛。

他也不知道自己就這麽游蕩了多久，自從身死後，本以為自己會魂飛魄散，畢竟他掉下了滿是煞氣的無涯之巅，竟然還能活着回來，最後看一眼滄南國，誰知這一看便是許久，無數個日日夜夜。

“我不想殺你……”

“我不想殺你……”

熟悉的聲音，低沉的話語在他耳邊徘徊，這是他與夏冷決鬥之時，夏冷最後對他說的話，他知道自己不是夏冷的對手，果不其然，自己輸了。

不想殺我，最後還不是親手殺了我，這個冷血的人，果然心口不一！

他低下頭，看着滿地的雨水，也不知道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就算死了，也不能給他來個痛快，作為魂魄游蕩了這麽多年，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瞧着那池凜月死的幹脆又利索，自己竟覺得還不如他那般灑脫。

……

“活又不給活，死又不讓死，老天爺你在耍我嗎！”他仰頭一聲怒吼，可惜，除了他沒任何人能聽到，任他喊的在大聲，也沒一絲反應。

突然，他覺得自己的靈識開始變弱，眼前景象變的迷離破碎起來。

屋檐上的燕雀被驚起，他以為自己的說的話真的被鳥兒們年聽到，有那麽一點高興，還未等回神，魂魄更加變弱。

“這是怎麽了……我要魂飛魄散了嗎？”

“老天爺，你真的聽到我說話了？！”他看向自己，身體變得透明起來，意識逐漸模糊，他馬上就要回歸虛無，在這世間一絲存在也不剩。

如此，也好。

……

太子所居住的漪瀾殿整整哀嚎了一天，包括滄南國王後，哭暈過去好幾次，還是一旁的小皇子将他攙扶起，送了回去。

池凜月身子顫了一下，口中苦澀，像是被灌了藥，顫抖着眼皮睜開，入眼是明黃如月光一般的帳子，床榻下跪了二三十號人在哭魂一般。

“吵死了，孤還沒死呢……”

“全部給孤停下……”池凜月從床榻上做起，身穿太子常服，身形略顯單薄，可能還沒來得及換衣衫，胸口露出大片肌膚，白的如雪。

低下的宮娥和下屬們看到太子回魂，從床榻上坐起，一個個吓得啞口無聲，哭都忘了，瞪大眼睛發出陣陣尖叫。

“啊啊啊！太子殿下詐屍了！”一宮娥大聲喊道，随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守衛大驚：“太子殿下，他……他起來了！”

殿內頓時亂成一鍋粥，驚的驚，暈的暈，還有跪在地上繼續哭的，吵雜的聲音持續了許久，衆人才緩緩回過神。

池凜月虛弱的躺在床上，回想自己的經歷，他如今不但沒死，還借屍還魂活了過來，他現在是一頭霧水。

那麽……他現在真的就是池凜月，而不是被廢的池月漓，他的人生，可以重新來過，這是老天爺給他的一次機會嗎？！

“殿下，殿下你活過來了，你沒死！”那宮娥跌跌撞撞的爬在榻前，仔細看了許久，還伸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有沒有呼吸，确認真的是活的，這才馬不停蹄跑去向滄南國王後禀報。

池凜月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想起身将他們全部轟出殿外，自己這才活過來，就要被那些人嚎死。

殿外一女人倉皇失措的跑上前來，完全沒了以往的端莊儀态，撲向床榻，看到池凜月竟然真的活了，一把抓起那蒼白冰涼的手，激動不已，“吾兒活了！真的活了！”

“這不是夢，這竟然是真的！”

随後，看向地上的衆人，大吼，“吾兒還沒有死，你們一個個哭什麽喪！”

衆人得了命令，紛紛退出殿外。

“凜兒，你活過來真的太好了，可是讓母後擔心。”

“我……”池凜月面色蒼白，身體羸弱，這幅病走如抽絲的感覺真的如同大病初愈那般，無力又舒坦，弱是弱了些，日後好生養一養，也能提劍拔刀。

他看着眼前這個滿眼擔憂，帶着喜色的女人，欲言又止，雖說沒有好感，但他現在是池凜月，也就是她的兒子，自己雖然被她親手所廢，但也占用了他兒子的這幅身軀，一報還一報，往後相敬如賓，倒也不是不可。

“凜兒，你大病初愈，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可得好生養着，母後這就讓藥師來給你開兩幅補藥，補補身子。”

“不，不了……”他搖頭，看着滄南國王後秦霜葉，不變的盛氣淩人，高不可攀，雖然剛經歷過生死離別，卻片刻就恢複鎮定，真是令人佩服的女人。

“凜兒，你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我只想休息一會。”

秦霜葉起身，“那母後就不叨擾了，你好好歇息。”

池凜月點頭，合上疲憊的雙眼入睡，真的如同在做夢一般，在錦被裏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确認過是許久未曾體會的疼痛，緩緩入睡。

……

翌日，他一睜眼，一張近距離放大的面容出現在他的床上，吓得他猛地做起，一腳将床上的人踢下去。

“你……你幹什麽？！”

“哎呀！”池明夜猝不及防的被一腳踢下床，在玉砌的地面滾了兩圈後爬起身，一副委屈的模樣看着床上的人，“好皇兄，你差點一腳踢死我……”

池凜月望去，這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池明夜？

“我只不過是放心不下，這才陪着你，然後困了，就和你睡在一起。”

“嗯……”池凜月僵硬的點頭，“我沒什麽大礙，你下次還是睡自己殿裏的好。”

池明夜不滿道：“為什麽啊？平日裏我都是和你睡在一起的，難不成，你嫌棄我，不想同我一起睡？”

“你有自己的寝殿，為什麽要和別人睡？”

“我不是和別人睡，我只和皇兄你一起睡啊。”

“這……”

池凜月發愁，問他，“你年歲幾何？”

池明夜道：“皇兄，你大病一場，竟然連我幾歲都不知道了？我今年剛過十五，還是你和我一起過的生辰啊。”

“哦，這樣啊，你既然都十五歲了，這麽大個人，是不能和為兄睡的。”

“哎……”池明夜嘆息，“皇兄，你果然變了，大病一場你竟對我格外的生疏起來，不過好在你如今無礙，我就遷就着你些，你不喜歡我同你住在一起，那我就回自己寝宮好了。”

“嗯，這才聽話。”池凜月甚是滿意，捏了一把他的臉，這弟弟到是可愛又聰明，讨人喜歡。

雖說池明夜晚上不同自己住一起，但是日常的起居生活，還是跑過來粘着自己一起吃飯，一日三餐，都得一塊吃。

這幅身子太過瘦弱，衣衫挂在身上顯得十分單薄，病恹恹的樣子讓人覺得還在病着，滿身的骨頭，坐久了都覺得硌得慌。

就這樣，他還能修習劍術嗎？

下了多日的陰雨散去，晌午的日頭大好，他一個人坐在殿前的水池旁曬太陽，前塵往事盡然消散，如此惬意時光，難能可貴。

池明夜帶着一衆宮娥走來，手中提着好幾個食盒，興致勃勃。

“皇兄，我來看你了！”

“明夜？”

“悄悄，我給你帶了什麽，全都是上好的補品，要不了幾日，皇兄就可以和我一樣，身強體壯，健步如飛，還可以一起修習劍術。”

“明夜，我說過了，不必拿這些大補的東西。”

“可是，我都準備了，總不能浪費吧。”池明夜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來，将裏面的盤子全部端出。

池凜月端起一盞湯羹，問他，“這是什麽？”

池明夜看了眼，“這是千年雪蓮炖的甜品，此雪蓮，可是昆侖山的極品。”

“哦，那這個糕點？”

“這是靈芝切片糕。”

“那這又是個什麽菜？”池凜月看向那黑漆漆的一團東西。

“我看看。”池明夜端起來聞了一下，一股腥味，有些嫌棄的說道，“好像是魚的眼睛，聽說吃魚眼睛很補，所以就命人去海邊打撈了幾只……”

“還蠻新鮮的。”

“拿開，拿開。”池凜月捂着鼻子，幹嘔兩聲道，“我怎麽可能吃這種東西，你別再瞎搞了。”

“是我疏忽了，皇兄怎麽可能吃這個，我這就叫人丢了去。”

池凜月被他軟磨硬泡的吃了一堆補品，還都是靈品級別，身上如同火在燒，面頰泛着緋紅，一會又覺得自己身上寒冷似冰，起身走了兩步，突覺頭痛不已，魂魄與這幅身體開始互相排斥起來。

“——啊！”

“皇兄，你怎麽了！”池明夜吓了一大跳，連忙攙扶住他。

“我有些頭痛，扶我回殿裏歇息一會。”

“要不，我去叫藥師來……”

“不，別去！”池凜月拉住他，害怕的抓住那衣袖，萬一自己被發現并非池凜月，那該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可以重新來過，他怕自己連這唯一的機會都失去。

“可是，我擔心你啊。”

“我只是累了，明夜，我累了。”他說完，身體便沒了一絲力氣，眼前漆黑一片，暈倒在池明夜懷中。

“……皇兄，皇兄？”池明夜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吃力的将他抱起來，走回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