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月光

月光

陳煦說完就擡步離開，周頌宜見狀向前追了兩步，出聲叫住他。

“還有事嗎？”

陳煦擡眼看她，目光在觸及到她直白的眼神後又迅速移開，胡亂地落在路邊的一棵草上。

“陳煦，你不願意收我的禮物我能理解。”周頌宜笑了笑，聲音很輕：“那這個你就收下吧。”

說完，周頌宜朝着陳煦伸開掌心。

一顆淺粉色的水果糖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在月光下散發着瑩瑩的光芒。

陳煦的喉結滾了滾。

随後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拈起周頌宜掌心的糖果。

“謝謝。”

“既然你收下了，那我就先走了。”周頌宜點了下頭，然後指了指小區的方向說：“我先回家了。”

說完，周頌宜就轉身離開，陳煦愣在原地，看着女孩兒的背影越來越遠。

她要回家了。

陳煦緊緊攥着掌心的糖，腦袋有些混亂，心跳因為緊張而劇烈跳動。

那種怦怦的聲音，幾乎快要震耳欲聾。

“周頌宜！”

陳煦聽到自己的聲音好像有些顫動，随後看到周頌宜停了下來，正站在巷口看他。

他深吸口氣，幾秒後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們下周見。”

緊張，直白，又滿心期待。

周頌宜愣了下，随後才反應過來朝着陳煦點了點頭。

直到回到家洗漱過後躺在床上，周頌宜還是頭腦發懵，一遍一遍地回憶着那會兒陳煦的話。

陳煦說，下周見。

周頌宜在黑暗中翻了個身，盯着窗外出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周頌宜就跟着周則去了小巷，周則繼續忙着走訪工作，周頌宜繼續跟着李奶奶作畫。

“今天可能要多學一會兒，明天咱們就不過來了。”周則摸了摸周頌宜的發頂說道。

“為什麽？”

“明天有個飯局…呃”周則改口，“一個聚餐，和爸爸的一個朋友，你也跟着過去，有同齡人和你說說話認識下。”

怕周頌宜不願意，周則又補充道：“現在和你一個學校的，以後說不定你倆能成好朋友。”

“那孩子挺不錯的。”周則笑了聲，“以前我經常抱那孩子。”

“好。”

“行，我稍微晚點兒來接你。”

周則摸了摸周頌宜的發頂，然後提着東西出了門。

大概周則今天工作真的很多，周頌宜大概中午過來，直到太陽落山，也沒等到周則過來接她。

學完畫，周頌宜又跟着李奶奶打理了會兒新搬過來的花花草草，又過了半小時她才接到電話。

“我在巷口等你，咱倆這下回家吃飯。”

“好。”

周頌宜和李奶奶告別，然後背上書包下樓出門，借着手電筒的光亮朝巷口走。

才剛走幾步，一陣吵鬧聲就引起了周頌宜的注意。

聲音是從另一條黑乎乎的巷子裏傳來的，周頌宜朝那邊走了幾步，然後關了手電筒靠在牆邊觀察。

聲音聽着很雜，哄哄鬧鬧的，像是一群人聚在一起。

“咔擦——”

玻璃乍裂的聲音吓了她一跳，周頌宜愣在原地，腦袋嗡嗡直響。

“陳煦！你tmd是不是活膩了！”

周頌宜認得這個聲音。

她轉身急切地朝着巷口跑去，哪怕急促到難受，還是在加速奔跑。

“爸爸！”

周頌宜看到正等在巷口的周則，沖上去緊緊地抓住周則的衣袖，聲音顫抖到就連自己也沒有發覺。

“爸爸，我同桌被別人欺負了，我們快去幫他。”

說完，周頌宜就拉着周則往那條小巷子跑。

離聲源處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在看到被堵在角落裏的陳煦時，她突然松了口氣。

“你們在幹什麽！”

周則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棒，牽着周頌宜穿過人群，然後放在那個臉上已經挂彩的少年身前。

“誰允許你們這樣打人的？”周則指着面前的幾個男生，語氣不善地警告：“你們這樣是犯法！”

杜尚怔在原地。

目光先是落在周則身上，随後又看向周頌宜，最後才惡狠狠地盯着陳煦。

“陳煦。”杜尚咬牙，“你挺可以的。”

“算你走運！”

杜尚說完，撂下手裏的東西就跟着其他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小巷。

“沒事兒吧，孩子。”周則扔下手裏的棍子，急忙蹲下檢查陳煦臉上和脖子上的傷口。

“沒事。”在周則快要碰到他的時候，陳煦微微偏了偏頭，“沒多大問題。”

“謝謝叔叔。”

見陳煦不願意，周則也就收回手，站起身後從公文包裏掏了一袋酒精濕巾出來。

周頌宜接過濕巾，然後遞給陳煦。

陳煦接過卻沒有打開，反而只是攥在手裏，“謝謝。”

月光如水，漆黑的小巷也能從上方窺見那輪月亮。

小小的一方天地，只剩下三人的呼吸聲，夜裏的風聲，還有沒有安眠的其它聲音遙遙傳來。

“你沒事吧？”

周頌宜知道這種話很多餘，根本就不需要說出口，可她還是問了。

“沒事。”

陳煦回她。

“我先走了。”陳煦勉強站起身，然後朝着周則鞠了一躬，十分鄭重：“謝謝叔叔。”

周頌宜就這樣看着陳煦，看着他的背影越來越遠，走出巷子，她跟上去，然後親眼看着他走進去，又繞了一個彎。

等到陳煦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內，周頌宜才跟着周則一起出了巷子回家。

“欺負你同桌的人你認識？”周則問。

“認識。”

“同年級的學生。”

“這麽狂妄？”周則有些不敢相信，“堵在校外欺負人，這也太不是東西了。”

“嗯。”周頌宜悶聲，當是贊同他的觀點。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周則突然有些擔憂，想起剛才陳煦的模樣，突然猜測道：“你同桌為人怎麽樣？”

他仍然堅信他自己傳統的觀點，好學生就是好學生，壞學生就是壞學生，被壞學生欺負，很多時候，被欺負的那個也是壞學生。

周頌宜沒說話，只是聽着兩人的腳步聲。

進了電梯，按了樓層，周頌宜看着不斷跳躍的數字，這才開口：“爸爸。”

“怎麽了？”

周頌宜看着電梯裏映出的自己，問道：“那您覺得我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

周則不假思索：“好學生。”

“那您和媽媽覺得我最近變了嗎？”

“當然沒變。”周則沒有思索，仍然很快地給出答案。

“我的同桌陳煦，他自入學來每次考試都是第一，會打工補貼家用，會給我和我的好朋友講題，我忘記打掃衛生，他會一個人默默打掃。”

電梯到了樓層，自動打開。

“爸爸，陳煦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周則聽完周頌宜的一番話，表情有一瞬間的怔忪，然後才反應過來周頌宜是在反駁他的那一套理論。

他的女兒，好像和以前那個在宜襄的周頌宜，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