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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等待結果的時間總是漫長的，藍延在第二天便離開了方修新家，繼續回去打工。

“這是什麽？”藍延接過方修新扔來的鐵夾子，黑漆漆的，在掌心掂量。

“夾頭發。”方修新說。

“哈？”藍延好笑，“夾頭發？怎麽夾？”

“我看你用曲折的鐵鑷子弄發型，這個可以自動夾發，和你平時弄的弧度差不多。”

藍延驚奇地打量，“謝謝，你做的？”

“嗯。”

藍延把玩了一下，扔進袋子裏。

“方先生，再見，謝謝這幾天的照顧。”他誠摯地說，“您是一個大大的好人，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和您相處。”

好人？方修新第一次收到這樣的評價。

他沉默片刻，問：“為什麽這麽說？”

“給我提供營養液、一日三餐和住的地方，連自己的床都分了我一半，怎麽不算好人呢？”藍延輕笑，“希望我這幾天和你共枕，沒有讓你的睡眠質量下降。”

頓了頓，他補充：“雖然隔着層被子。”

方修新臉色古怪了一瞬，問道：“你以前和人同睡過嗎？”

“啊，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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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修新：“……”

“怎麽了嗎？”藍延遲疑地問，“難道我的睡相太糟糕了？”

方修新喉結極輕滑動了一下，搖頭說：“沒有，挺好的。”

“但以後你還是自己一個人睡，比較合适。”他補了一句，“戀人關系除外。”

藍延眯起眼睛，“等等，你這話自相矛盾了吧？”

他開始反思自己，不确定地說：“我睡覺打呼嚕？磨牙？”

——不可能吧。

方修新想如果這麽簡單就好了，只簡單地說：“你睡覺喜歡扒拉人。”

藍延猶豫地問：“比如說？”

方修新：“……”還能怎麽比如？

“知道八爪魚嗎？”

藍延點頭。

“你就像他它。”

藍延眉心一跳，這個形容很具象，它已經想象到自己晚上睡覺的樣子了。

“抱歉。”他誠懇地道歉，“我下次會注意的。”

方修新沉默。

“哦哦，不好意思，也不一定有下次。”藍延撓了撓臉頰。

方修新沒說什麽，擺擺手，“嗯，沒關系，路上小心。”

藍延立刻展放笑容，熠熠生輝，“再見，之後保持聯系，萬一我們入選了，相處的機會只多不少，得好好培養感情哦。”

方修新說：“好的。”

咔——

藍延走出鐵門，步伐輕快，掐準時間搭上今天早上的第一班公共飛艦，回到管理所暫時劃給他的住所。

到門口時，他發現自己隔壁的鄰居換人了。

藍延猜測，或許對方已經獲得新工作的邀請，正式入職後，被強制“請”出了暫住所。

“你好！你是住在我隔壁的嗎？”說話的男人很年輕，神采飛揚，整個人朝氣滿滿。

藍延笑眯眯地打招呼，“你好，很高興見到你，我确實住你隔壁。”

“你也不是克羅夫特星球的原住民嗎？”男人說着，眼睛慢慢張大，心裏驚呼：這個人長得真好看。

“是，偶然來到這裏。”藍延回答。

男人抓了抓頭發，樂呵呵地笑，“好巧啊，來這幾天已經遇上第五個和我一樣的人了。”

藍延挑眉，含笑不語。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男人開始自我介紹，“我叫石骞。”

“藍延。”

“哦哦，哪個藍，哪個延？”

“藍色的藍，延期的延。”藍延打開大門，揮揮手，“有機會下次聊天，我還有事。”

“哦哦，好的，那……”

石骞還在傻傻地說話，一句話沒完，大門“砰”一聲關上。

-

藍延的生活恢複之前的模樣，毫無趣味的日子充實而忙碌，白天勤勤懇懇地打工，晚上争分奪秒地學習。

他像海綿一樣，努力汲取有關克羅夫特星球的知識和研究《二森*晚*整*理選一》過往所有的節目，取其精華，去其糟耙，給那份不知道用不用得上的“劇本”增添色彩。

某種程度上而言，藍延現在能做這些，得益于方修新贈送的那臺通訊器。

他每天孜孜不倦地給對方發消息，将消息轟炸貫徹到底，以此維系彼此微薄的感情。

方修新會在每一天的早上，某個固定的時間點，像批閱什麽重要文件，給他逐個回複。

哪怕是一些非常非常無聊的話，也能得到一大段的回複。

比如有只貓咬我褲腿，想讓我帶它回家/今天下雨了，感覺這邊的控溫板失靈，冷得要命/你猜我現在做什麽？

方修新則按順序回，有些話顯得一本正經，像說你可以把它帶回家，但小心它用爪子撓你，又或者和他解釋為什麽低級區的控溫板無法完全過濾寒流，并建議他多穿幾件衣服，或者選擇運動增加體溫。

連猜測也充滿趣味——

“你現在在賺錢？”

藍延當時抑制不住地大笑，回複他“是的，方先生，您真了解我，在努力的賺錢”。

後來，方修新回消息的頻率變高，雖然不是秒回，但速度快了不少。

克羅夫特星球低級區少有娛樂，商業區內除了周末，大部分死氣沉沉，最熱鬧的反而是隔壁的工業區，成百上千的機器人在走動，混雜着奇特的韻律，有種詭異的喧嘩感。

但換個形容，這樣的日子簡單、平淡。

藍延偶爾會想節目的通知什麽時候到，然後繼續消磨時間。

直到某一天，藍延再次接到映有BDKJ公司的信封。

他懷揣着激動和期待，慢慢撕開透明的鎖線，極薄的紙片落入掌心。

藍延打開折紙，蜜糖色的眼眸瞬間亮起，指腹輕柔地撫摸上面的黑色字體。

他低低呢喃：“……恭喜您和方先生成為第十五季《二選一》的正式嘉賓，我司全體員工向您……”

藍延猛地吐出一口氣，舌尖舔了舔幹燥的唇面。

噢，涅瓦特斯在上，金燦燦的山頂正在朝我招手。

他滑開通訊器，先是給方修新撥通號碼，沒接，他不在意，便給對方發了一條訊息。

【親愛的~我們入選了噢~】

另一邊，邊緣E區

“艾莉姐！你快給這家夥醒腦子！他被人灌了迷魂湯，完蛋了！”姚啓掐尖嗓子，掌心攏成喇叭大叫。

方修新皺眉，“姚啓，你很吵。”

姚啓用力地錘金屬板，哐哐作響。他幽幽說道：“不吵怎麽能讓你清醒？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尤其看到對方的照片後，他更加堅信，這個憑空出現的“偶然”，必定有所圖謀。

姚啓故意往左右看，“那個迷惑人心的妖精呢？不在你家，我還以為會把人帶過來。”

方修新懶得理會，繼續彎腰修理光炮。他穿着十分阻礙活動的白襯衫，灰色領帶随意丢棄在腳邊，衣領的扣子解開幾顆，露出胸肌鼓囊囊的輪廓。

他單膝跪在飛船的下翼，後背浸濕一片，撩起的衣袖挽到結實的肱二肌，密密匝匝地壓出一條痕跡。

“真的嗎？”艾莉一頭紅棕大波浪，指甲尖銳，塗滿酒紅色、亮晶晶的甲油。

“艾莉姐，你別聽他亂說。”方修新冷靜地開口，“沒這麽複雜，事情确實是偶然，粒粒那邊查過，人沒什麽問題。”

艾莉斜靠在沙發，把玩指尖的亮片，饒有興味地問：“所以你要去參加節目？”

方修新不置可否，“這要看《二選一》節目組最後的決定。”

嗡嗡嗡——工具箱裏的通訊器在震動。

瑪麗莎百無聊賴地坐在櫃子上，雙腿亂晃，并未加入這場論戰。

她腦袋左右擺動，這看看那看看。忽然，眼尖地注意到什麽，甜美的嗓音響起：“方哥，你的通訊器有人找！”

方修新手一頓，往虛空滑了滑，藍色的屏幕浮現。

看清來電的名字，正要接通，對面卻挂斷了。

不等他反應，屏幕再次出現新消息。

【親愛的~我們入選了噢~】

方修新揚了揚眉，沒想到居然還正被節目選中。

因為藍延浮誇的演技？

他搖搖頭，快速回了消息。

【好的，我知道了。】

艾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懶聲說：“那個可愛的、會流眼淚的小家夥兒找你？”

方修新“嗯”了一聲。

艾莉咯咯一笑，“發生什麽好事嗎？修，你看起來很高興。”

方修新收斂唇邊的弧底，“有嗎？”

“是呀，你笑得真像見鬼了。”艾莉斜睨一眼。

“不出意外，半個月後我會上《二選一》這個節目。”

姚啓白眼望天，伸出手，虛空往自己心髒捅了一刀。

他痛心地喊：“沒救了老方……你沒救了……”

艾莉倒是沒反對，掩嘴輕笑，“去吧，看是不是真能賺到錢，假設你真能成功，我們偷偷摸摸幹這麽久，也比不上這些暴利的直播行業，短短幾個月的吸金能力。”

瑪麗莎舉起手臂，“支持，賺大錢，修倉庫，回家家！！！”

姚啓倒地不起，臉貼着冰涼的地板，氣若游絲，“你們就不聽我說話嗎……”

方修新淡淡地瞥了一眼，“聽，只是不采納。”

艾莉撩了把頭發，手背抵住下巴，細細的長眉挑起，紅唇潋滟。

“修，別管他，他以前被瓦多喀星的漂亮女孩騙過心，現在還有後遺症呢。”

姚啓怒而起身，像被踩到尾巴的貓，“見鬼的！別和我提那女人。”

艾莉慢聲說：“好了，別這麽激動，我随口一說。”

“我和她沒有關系！任何關系都沒有！”

艾莉敷衍，“好好好，沒有任何關系。”

“你不信？”

“行啦，我信，你肯定沒被人騙得褲衩都不剩，嗯嗯，最後沒成功逃脫魔爪，也沒有哭了三天三夜，吃不下飯而已。”

姚啓抓狂，“艾莉姐！！！”

……

兩人吵鬧不休，倉庫被弄得亂糟糟的。

一片飛揚的灰塵裏，方修新專心致志地在改裝光炮的能量板。

嗡嗡嗡——腳邊的通訊器響動。

方修新點開消息，遲疑了一下。

【你今晚有時間嗎？】

幾秒後，新消息的回複在聊天框。

【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