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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兩人折騰了半宿, 經過一場不算談心的對話,說不出什麽變化,但又确确實實有了變化。

一種細微又無言的氣氛蔓延, 偶爾的對視似乎都有別的意味。

“別盯着我了, 我臉上有花嗎?”藍延打哈欠, 有點困。

他朝方修新招手, “今晚能留下當枕頭不?”

方修新喉結極輕地滑動一下, 沒有立刻回答。

藍延沒得到回答, 不大高興地踢他膝蓋, “好還是不好, 這麽難回答嗎?”

方修新說:“我以為我們現在的關系, 不一定适合……”

藍延直接把枕頭扔過去, 自己埋進被子裏, 冷淡地說:“那你走。”

方修新眼疾手快地接住, 怔了怔, 随後笑笑, “這就開始了?”

——脾氣壞看來确實不摻水分。

“嗯, 不裝了, 接受不了?”藍延斜睨過去。

方修新把枕頭放回原位, “還行。”

“至于留不留下來這件事,你不介意的話, 我求之不得。”他捋順藍延亂糟糟的頭發,指尖輕輕按揉,“不過今天晚上的消息你還沒發,節目組要我提醒你看通訊器。”

藍延閉着眼, 頭皮被按摩得極為舒服,一股麻意往全身的經脈流竄, 炸開滋滋的小火花。

“太陽穴你也按按。”他理直氣壯地指使。

“嗯。”

“眼眶刮刮。”

“好。”

“你幫我把通訊器拿回來。”

“嗯。”方修新全部照做,沒有一絲不耐,還有閑心調侃,“看來你以前是收斂了,好歹原來還會撒嬌,假模假樣地喊親愛的幫忙,現在完全不客氣了。”

藍延懶洋洋地說:“當我追求者是這樣的,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話音剛落,他的臉被對方捏了捏,後腦勺置于溫熱的掌心,被帶到對方懷裏。

藍延也沒掙紮,“怎麽,後悔了?”

方修新輕笑,“自然界越豔麗的生物越是劇毒,我想得到付出點代價難免正常。”

藍延撩起眼皮,“吸引你的只有臉?”

方修新撫過他的眼尾,“手、腿很漂亮,哭起來也很好看,性格……嗆是嗆了點,但很特別。”

藍延扯嘴角,“這也算吸引?”

“對我來說,是的。”

藍延輕啧一聲,“變态。”

他翻了個身,“幫我發消息,明天的約會選你,你記得回選我。”

方修新說:“明天沒有約會,或者說,接下來的幾天嘉賓都在小屋進行集體活動。”

藍延揚眉,“為什麽?”

“這兩天克羅夫特有天氣預警,節目組應該是接到通知,處于安全考慮,不允許室外拍攝。”

“聽起來不太妙。”藍延猜測,“克羅夫特的大型控溫板覆蓋面積有限,沒辦法控制惡劣氣候的環境變化?”

方修新沉吟片刻,“嗯,可以這麽理解。”

“真糟糕。”藍延打哈欠,伸出手臂往上攀沿,“好困啊,睡覺呗。”

“好。”方修新剛躺下,藍延的四肢就纏了上來,熟練地找到自己的位置,臉頰蹭了蹭柔韌的胸肌,喟嘆一聲,“關燈。”

方修新“嗯”了一聲,懸空操控房間內的燈,幾息之間,房間暗下來,只留下床頭淡淡的暖燈,柔和不刺眼,幾乎沒有存在感。

“晚安。”他輕聲說。

“……唔完……”藍延意識沉沉,喉嚨的聲音含糊不清。

一夜好夢。

-

藍延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就是被叫醒的時候有點煩。

“小延……小延……”

藍延勉強睜開眼,視野模糊一片,“啊?”

“快到起床時間了,先松開我。”方修新啞聲提醒。

他一半的手臂被枕麻,加上對方咬着不松口,他不敢亂動。

藍延反應很慢,腦子混沌,“快到……那不是……還沒到嗎?”

——神經病啊,攝像頭都還沒響提示鈴。

“但我要回自己的房間。”方修新胸口有點麻,見對方睜不開的樣子,一只手抱住人,另一只手捏人耳垂,“等下有攝像頭。”

藍延清醒了幾分,努力支起手肘,“行,你走吧。”

方修新手癢,忍不住逗人玩,又捏鼻子、又扯嘴巴,攪得藍延腦子發脹。

他直接推人,“趕緊走,我還要睡,好困。”

方修新順勢退開,揉了揉藍延的頭發,“早安。”

藍延起床氣不小,為數不多的耐心消失殆盡,尤其想到昨晚的事,毫無忌憚。

他反手枕頭把扔過去,不耐煩地說:“方修新,走不走?再不走就別追我了,下輩子我們都沒可能。”

方修新穩穩接住,無奈一笑。

他算是明白對方嘴裏說的“工作”狀态了,看來以前沒少裝,撒嬌賣癡掉眼淚都不是本性,除了戲精不假,剩下都是暴脾氣。

“嗯,你繼續睡。”

藍延懶得搭理,卷着被子蒙頭,繼續睡不足二十分鐘的回籠覺。

方修新想讓藍延不要蓋頭睡,猶豫半天,還是放棄了。

畢竟再惹人嫌就要被徹底判出局。他按了按眉心,就這麽點時間缺氧不至于會頭疼吧。

……

藍延睡得很快,也很短暫。

等真正的提醒鈴響起時,他痛苦萬分地挪動,像蛻皮的蛇。床單變得褶皺不堪,但他怎麽也掀不開被子。

再睡四分鐘……再睡三分鐘……再睡一分鐘……

“嘀嗒——攝像頭自動開啓”

藍延渾身一激靈,艱難伸出手臂,兩腳晃蕩地下床。

早起——

人類最可恨的發明之一。

睡到自然醒才是最偉大的真理。

【怎麽還沒有畫面,心急】

【第一次倒數攝像頭的開始時間】

【想看看藍,有沒好點】

【唉,大美人不會痛了一晚吧】

【開了開了】

【嗚嗚嗚藍你還好嗎?有沒哪裏不舒服?】

【……好像沒啥問題了,大美人看起來容光煥發】

【好漂亮……嗚嗚想舔顏】

【嘴一個嘴一個】

【等等,你們有沒發現……?】

【我好像懂你】

【所以昨晚——】

【?你們打什麽啞迷】

【爹咪沒走!!!絕對留了一晚照顧藍】

【什麽!你們怎麽看出來的???】

【床單!以前藍只喜歡睡左邊,被子亂蹬,但另一邊的枕頭會紋絲不動,右邊的被角也是安安穩穩地在下面。現在揉成一團,枕頭也移位,床中間還微微凹陷,證明有另一個人睡過】

【好細節……】

【牛】

【嗚嗚嗚嗚爹咪,我哭死,你果然狠不下心】

【好甜……什麽前任照顧一夜,早上又偷偷回去】

【或許藍知道?】

【應該知道,他只是生病,又不是死了,能不知道身邊多了一個人嗎?】

一樓

藍延拾掇好,走下客廳。

今天早上的陽光肉眼可見地減少,窗戶傳來的冷風獵獵,像一夜之間,跨秋入冬,令人毫不設防。哪怕調溫板兢兢業業地工作,那股冷意還是能穿進骨頭縫,四處游走。

藍延路過時,不自覺摸了摸手背,趕緊走快幾步。

“早。”白烨恰好坐在樓梯口的方向,微笑打招呼。

“烨哥,早。”藍延揮手,對徐維說,“維哥,早啊。”

徐維依舊是精英範兒,套了件長款風衣,內裏搭配一套白襯衫西褲,一絲不茍,銀邊半框眼鏡架在鼻梁,整個人的氣質斯文儒雅。

他手裏拿着咖啡,朝藍延微微颌首,“早上好。”

白烨在喝溫熱的小麥茶,香氣四溢,忽然,他注意到什麽,蹙起眉頭。

“阿延,冷不冷?今天降溫很厲害,你穿得有點少。”

藍延已經坐到椅子,懶得動彈,“還好吧,頭頂有調溫板,吃早餐說不定還要出汗。”

白烨還是不放心,“真的嗎?”

藍延笑眯眯地說:“真的,烨哥,你別擔心。”

“阿嚏!”原辰一下樓,連打幾個噴嚏,鼻子也被揉紅。

他沒料到惡劣天氣導致氣溫降得這麽快,穿得是真單薄。好歹藍延長袖長褲,裏層有薄絨,而他則是短袖。

“哥,早。”原辰第一眼看見白烨,才陸續和其他人招呼。

白烨冷漠地點頭,沒有說話。

原辰的笑容慢慢淡去,微微低頭,看不清表情。

“早上好。”譚素淮穿得厚實,是在場所有人裏看着最暖和的人。

他看見原辰的短袖,宛如看什麽勇士,驚奇地說:“原辰,你不冷嗎?”

原辰捏住杯子,溫度從他指腹源源不斷傳遞,但明顯飲鸩止渴。

“還好。”他給了模棱兩可的中性詞。

譚素淮不懂拐彎抹角,不解地問:“你手和腿都在抖,這也還好?”

原辰:“……”

“嗯,還好——阿嚏!”

譚素淮遲疑,“你、還好嗎?”

原辰根本來不及回答,又打了幾個阿嚏。

他擺手,“鼻炎,遇到冷空氣就有的老毛病了。”

“哦哦,這樣啊。”譚素淮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也沒繼續勸,見原辰旁邊有空位,直接坐下,“注意身體。”

“好的,謝謝素淮哥。”原辰抽了幾張紙,鼻尖揉得更紅。

白烨曲起食指,扣在桌面,餘光瞥過去,又收回來。

原辰有幾次感覺到了,但看過去什麽也沒抓住。

“哥。”他冷不丁地喚道。

白烨擡眼,“什麽事?”

“你後面的窗戶能幫忙關一下嗎?一直有風,往我手吹。”原辰指骨的關節有點紅,經脈呈現微微的紫調。

白烨把窗關了,回到座位,目光落到原辰的手,唇瓣翕動,最終還是移開視線。

原辰抿唇,垂下眼簾,指尖輕點另一只手的手腕,又握住按了按。

白烨深吸一口氣,“手腕痛?”

他知道原辰手腕骨折過,愈合得不是很好,總是容易複發,吹不得冷風,經不住太大力。

——這是舊傷,恰恰因為他而受的舊傷。

原辰沒有立刻回答,緩了幾秒,“應該不是。”

白烨皺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應該是什麽意思?”

原辰說:“那就不是。”

白烨“哦”了聲,不再說話。

譚素淮沖完咖啡回來,剛好聽到後幾句話,随口問:“阿辰,你手痛?”

原辰擡起頭,微微一笑,“沒有,活動骨關節。”

譚素淮知道怎麽回事,便沒再追問。

白烨抿了口小麥茶,缭繞的白氣上升,模糊了他的面容。

【嘶嘶嘶,那種微妙感,妙啊妙】

【原辰……和白叔叔對什麽暗號】

【不知道,感覺深挖有意思】

【對待同樣沒穿厚衣服,白叔叔的态度泾渭分明哈哈哈哈】

【挺好的,白叔叔繼續保持】

【保持啥,後面不是關心痛不痛了嗎……唉……】

【話說,原有聽到白關心藍的話嗎?】

【我覺得聽到了,後面原變得奇奇怪怪,還有點茶】

【對對對,我說什麽感覺,就是茶,不是說的話茶,是那種語氣、作态,簡直了】

【我發誓他聽到了!!!本人藍原兩個屏來回切,他們距離很近,超級超級近!!!】

【有點好奇,原現在心裏想什麽】

【不知道,但手腕痛應該有內情】

【有意思】

【果然還是人多才有好玩】

【這幾天是不是都集體活動?】

【是的……】

【很好,嘉賓已經熟起來,有樂子看了】

藍延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等早餐,對于周遭的一切都是清空狀态,直到——

“小延。”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随之而來的是問詢,溫和卻令人頭皮發麻,“怎麽穿這麽少?我記得,我提醒過你要穿多點。”

藍延眨眨眼,仰頭和方修新對上目光,無辜至極。

什麽時候提醒了?

方修新垂眸,像在說你覺得呢?

藍延只想到一個可能,早上起床的時候,對方離去時在自己耳邊留下的話。

啧,當時誰有心情聽。

“忘了。”藍延說。

方修新似笑非笑,“這也能忘?”

藍延投降,“吃完早餐換。”

“現在不可以嗎?”方修新不贊同地說,“你臉凍得煞白。”

藍延說:“明明是我天生白,什麽叫凍白,人凍不白,只會凍青。”

方修新說:“你臉現在凍得發青。”

藍延沒好氣地瞪過去,“你扯吧你。”

“小延,加一件外套不難吧,為什麽……”方修新繼續勸說。

藍延裝聾做底,幹脆堵耳朵, “別念了,吃完就穿。”

“我現在很叛逆,你別惹我。”他放狠話,意有所指,臉上明晃晃地寫着——

你追我不是為了當我爸爸吧?

方修新:“……”

很好。

幾分鐘後,方修新從廚房端出早餐。

藍延臉色難看,救命,他最讨厭的蛋黃!

還兩個。

“多吃點,有營養,能增加熱量,抗凍。”方修新淡淡地說。

還能報複是吧。藍延皮笑肉不笑,“我不愛吃蛋黃。”

方修新:“嗯。”

“我不吃這個,換其他,你的三明治就挺好的。”

“我的也是兩顆蛋黃。”

藍延氣到了,不死心地探過頭,發現還真是。

“吃吧。”方修新說。

藍延面色變幻,實在不想吃這噎喉嚨的玩意兒。

他悄悄從桌底伸出手,找到對方溫熱的掌心,握住,直勾勾地看過去。

方修新頓了頓,眉梢微揚,凝視着他的眼睛。

藍延指尖撓了撓對方的掌心,一下、又一下。

方修新眸色難辨。

藍延慢吞吞地說:“蛋黃真的很難吃。”

他眉頭擰得死死,尾音帶着不自覺的抱怨。

“方修新,我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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