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節目組提供的餅幹有很多口味, 藍延選了一根抹茶口味的。

他兩指夾着餅幹,舉到鼻尖平行的位置,眼神直勾勾地看過去, 将細長的餅幹條遞到方修新嘴邊。

方修新微微垂首, 追逐餅幹的位置, 唇張開。

藍延手一頓, 在對方即将碰到餅幹時, 又朝自己的方向收回——

他意識到, 如果就這麽吃, 他得往前挪動。

藍延把餅幹放在兩人距離的中間, 方修新的視線一直聚焦餅幹, 慢慢跟随對方的動作, 去咬餅幹的另一端。

藍延松手了, 餅幹的平衡可以依靠兩個人。

他眼皮慢慢垂落, 牙齒抵住餅幹, 一點點觸碰到舌尖,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覺得味蕾蔓延淡淡的麥芽甜。

藍延和方修新咬着餅幹的一端, 誰也沒有動, 眼睫眨得很快,都不躲不避。

他手臂被對方輕輕握住, 像在提醒什麽。

大概過了幾秒,方修新開始吃餅幹,藍延也跟着動了。

咔嚓咔嚓——餅幹咬碎的瞬間,細微的聲響幾乎難以捕捉, 但卻在耳膜被放大。

抹茶的甜有點苦,碾碎的餅幹渣從喉嚨分批咽下。

藍延吃得很慢, 至少和方修新比起來,大半的餅幹被對方吃掉。

随着兩人的距離拉近,彼此瞳孔裏的倒影越發清晰,鼻尖不可避免的觸碰,剎那間,他們微微朝相反的方向歪頭,默契地錯開。

慢慢的,兩人的下巴也抵着,兩道呼吸纏繞,滾燙而缱绻。

藍延眼皮微動,他聽到方修新的呼吸變得急促,近的距離足以看清彼此皮膚的細小絨毛。

抹茶餅幹只剩下一小截,不足一厘米的長度。

他和對方的牙齒都緊緊咬住,誰也沒有松開。

藍延是因為規定時間內不能松,方修新則……

心有鬼意。

餅幹能吃的空間有限,藍延牙齒咬着的那一部分已經因為變軟,只能繼續往前吃一點。

方修新也朝前一點。

三分鐘過去,規則裏的限定時間過去,但藍延還是沒動。

因為方修新沒動。

‘非要贏我?’藍延用眼神傳遞不滿。

方修新嘴角的弧度微彎,眼皮緩慢地往下眨,像在回答‘是’。

藍延勝負欲極強,自然不可能認輸,方修新不緊不慢,陪着他一起磨。

餅幹堅持不了太久,迫使兩人的距離再次拉近,如果他們的唇瓣稍微放松一點,輕而易舉地就能親上。

藍延眼裏含笑,‘還不松?’

方修新撩起眼皮,無聲拒絕,‘不松。’

藍延發出短促的笑聲,伸手,自然地搭在方修新肩膀,手落在後頸。

從外人的角度看去,他像因為借力,随意找的搭架。

方修新微微眯起眼睛。

藍延指尖往下,指甲輕輕刮皮膚,讓方修新呼吸一窒,被接觸的皮膚炸開密密麻麻的小電流。

餅幹又軟了一點,他們又往前咬了很小的一截,這一次,唇珠若有似無的觸碰。

很輕、很輕,仿若蜻蜓點水,像碰到了,又好像沒碰到。

方修新眸色微深,喉嚨悶出低低聲響。

藍延的手改變方向,不動聲色地繞到對方喉結。

方修新毫不設防,喉結這個最敏感的位置,被指甲輕輕一刮——

“我贏了。”藍延舌尖往上一卷,将最後的抹茶餅幹吃下,從容地退回原位。

方修新不吭聲,喉結随他的呼吸而上下滾動。他脖頸殘留幾道細細的紅痕,幾乎是肉眼無法看清的程度。

“嗯,你贏了。”他啞聲說。

【……艹,我都不敢呼吸】

【我也,手也是抖的】

【此時我和蔡哥的表情一樣,壓抑自我想要尖叫】

【哈哈哈哈你不說我還沒注意蔡哥,他的樣子好好笑】

【蔡哥甚至有點羨慕,恨不得和徐玩這個游戲】

【大美人好會啊……誰懂……】

【我懂嗚嗚嗚嗚】

【誰說說?我傻呵呵的,光顧着看他們親沒親上了】

【藍真的好釣,一開始拿抹茶餅幹,放在中間等爹咪來咬另一邊,但爹咪低頭,他又把餅幹移走,讓爹咪跟着餅幹走,啧啧】

【還有,藍後面絕對是故意搭爹咪肩膀,就是為了幹擾對方,雖然鏡頭沒拍到,但他肯定做了什麽小動作嘿嘿】

【給爹咪脖子撓癢癢了吧】

【我推測位置大概是……揉喉結?】

【沒人懂大美人最後卷走餅幹的笑容嗎……我沒了,張揚肆意,又帶點挑釁的意味】

【能!!!!媽耶,臉頰覆着粉,唇色殷紅,眼眸潋滟,要是在單獨的房間,我一定撲上去】

【爹咪以前吃的是什麽饕餮盛宴(羨慕)】

【……其實藍也不一定要和方複合,宇宙這麽大,總會有真命天子在等候。比如說試試和徐陽交往,就是不錯的選擇。26歲,一米八,年輕帥氣、前途無量,任職克羅夫特建築中心的高端設計師,熱愛健身,性格溫和,能提供極高的情緒價值……對了,你可能不知道徐陽是誰,徐陽是我】

【你小子……真不要臉】

【方修新可以,我方德城也可以!】

【我叫方修躍,就差一個字,我更合适!!!】

【我可以改名,一字不差】

【不行,誰找新男友和前任同名同姓?膈應死了】

【靠,你們還争起來了???藍方cp堅不可拆,你們全部滾蛋!!!】

方修新的脈搏突突地鼓動,有種嗡嗡作響的錯覺。

“下一個抽牌是我對吧。”他極力平複情緒,自問自答,“是。”

方修新直接拿了一張,翻來牌面,還是紅桃心。

“不太幸運。”方修新深吸口氣,手伸到真心話的牌區,“我選真心話。”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上一句話,他已經抽出牌,并念出問題。

“和前任分手最重要的原因?”

藍延曲起的食指壓着臉頰,心裏一動,嗯?好問題。

同時,這也是個機會。

他輕飄飄地瞥過去,和方修新交流——

‘劇本還記得不?’

方修新腦子微微冷靜下來,從節目開始,他一直扮演沉默的角色,和前任戀人相處的種種幾乎閉口不言,完全交給另一個人,采取聽之任之、完全不反駁的态度。

現在……

大概半分鐘後,方修新凝視藍延,眼裏蘊藏着複雜深沉的情緒,他認真地說:“希望他獲得幸福。”

藍延撇過頭,唇緊緊抿住,渾身的氣壓變低。

他一只手撐住下巴,頭低着,看不清表情。

從另一方面,避開了攝像頭。

藍延食指的邊緣抵住唇沿,輕輕摩挲。

他口腔還殘留抹茶餅幹的苦澀,以及些許回甘的甜。

他按了按嘴唇,詭異的,居然有麻麻的觸感。

【爹咪這話啥意思】

【不行,思考不了一點,還沉浸在餅幹的環節,無法自拔……】

【我也……嘿嘿嘿嘿大美人的嘴巴看着好好親……】

【你們醒醒啊!!!】

【聽起來他們分手像深有苦衷】

【也不是吧,我咋感覺像個借口】

【加一,借口】

【哎,有可能爹咪情感內斂,有的話說得總是……呃,怎麽形容呢】

【裝神弄鬼(肯定)】

【但有一點可以确認,爹咪至少有那麽些些些些的感情】

【這倒是……】

【不,是挺多的】

【你們變得也太快了吧,才幾天】

【就是,之前的冷暴力全忘了?情感反勒索也忘了?還有控制欲呢?】

【可是……爹咪的冷漠撐不過三秒】

【也不是不給反饋,關鍵時候會關心、照顧啊】

【他還會死盯大美人的嘴巴,可怕得很】

客廳沉默了一瞬間,蔡非行輕咳一聲,“那什麽,輪到我了。”

他躍躍欲試,明顯很期待自己也抽到紅桃心。

但天不遂人願,他抽到的是黑方塊。

“黑方塊啊……”

蔡非行有點蔫蔫的,倒回沙發。

徐維無語,對他的行為感到不理解。

“紅桃心大冒險、紅桃心大冒險、紅桃心大冒險……”蔡非行小聲碎碎念,湊到徐維耳朵旁。

徐維受不了,蒼蠅在耳邊嗡嗡叫,一掌蓋住他的頭,往下按了按。

“安靜。”

蔡非行瞬間噤聲,乖得像只鹌鹑。

徐維抽到的是黑方塊,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過,但卻讓蔡非行徹底扼腕。

“怎麽就……唉。”他嘀嘀咕咕,“這紅桃心的概率不應該很高嗎?”

徐維沒好氣地說:“你真是嫌生活太安生了。”

他實在搞不懂蔡非行的腦回路。

“生活就是要波瀾。”蔡非行反駁。

“不好意思,我們不一樣。”徐維兩手抱臂,“你第一天發現這件事?”

蔡非行“哦”了一聲,“我知道,我們不一樣的多着呢。”

他撐着手肘,往徐維身邊靠,有點得意,“但我們在一起了,其他就不重要。”

徐維一愣,不說話了。

下一個的好運沒有輪到陳亦洺。

他抽到了紅桃心。

陳亦洺還是選擇真心話。

“分手後,有沒有再次心動的對象?”

這個答案其實很容易給,因為他在小屋裏的表現有眼可見。但不知道為什麽,陳亦洺忽然猶豫了。

他悄悄去看譚素淮,處于一種無法形容微妙的心理。

——那只風筝讓他想起了許多往事,和昨晚的夢無端對上了。

譚素淮沒有關注陳亦洺,他在和原辰聊天,說今年的坦桑果有新品種,聽說味道不錯,比期待培育種好吃。

他察覺身邊的目光,和陳亦洺對上視線。

陳亦洺僵住,趕緊轉過頭。譚素淮面色平靜,他不是沒聽見真心話所出的問題,而是不想去在意這件事。

——人人都知道的答案。

他也不想探究陳亦洺為何遲遲不答,反而頻繁将目光投向他。

忽然想起他的感受了?譚素淮覺得荒謬,不可能吧。

畢竟……他垂眸,指骨合攏,對方早已經改變,不想被過去困住,不是嗎?

好笑的是,有時候,他都無法解釋自己的追究到底,想和對方開誠布公地談話是為了什麽。

沉沒成本不甘心?還是從心底不願意接受竹馬的變化?

“其實……可能有,我也不太确定。”陳亦洺說。

他說完,特意環顧一周,沒有人對他的回答有什麽異樣,像今天要喝水般淡定。

藍延更是連陳亦洺的問題都沒聽清,指尖搭在太陽穴,走神泛空。

陳亦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松口氣,但看到譚素淮沒有波瀾的樣子,心裏湧現出怪異且無法形容的情緒。

原辰出聲:“到我了。”

他抽牌很果斷,直接拿,是紅桃心。

“又來了。”原辰輕嘆,見多了人開紅桃心,他自己倒是淡定,“真心話。”

他上一輪玩大冒險,陰影說不上,但确實不太想選這個了。

不過,等他開了真心話的問題時,又後悔為什麽不選大冒險。

“……什麽時候意識到對前任的喜歡?”

白烨頓了頓,沒有擡頭,繼續玩着枕頭的絨毛。

原辰把牌扔回廢棄區,那雙向來風流的桃花眼斂着情緒。

半晌,他說:“暴雨那次。”

轟隆轟隆——

窗外突兀地響起一聲驚雷,使原辰的回答變得模糊。

白烨沒有聽清,下意識看向原辰。

原辰似有所覺,輕聲重複,“暴雨那次。”

一聲嘀嗒,從玻璃傳來,緊接着,無數滴答聲如彈奏天地獨有的樂曲。

密密麻麻的雨聲砸向大地,後花園的枝葉倒向一邊,天色晦暗如墨,風聲呼呼作響,裹挾着涼意,從小屋的每一個縫隙透入。

小屋內的調溫板兢兢業業工作,通風口自動關閉,四面的玻璃窗通通合上。

藍延坐得離玻璃窗近,在合上前,最後一縷寒風掠過他的臉龐,吹動的幾根發絲剛好黏在唇邊。

他回過神,攏了攏外套,側頭看向雕花精致的窗臺,“下雨了啊。”

他尾音有點含糊。

“還是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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