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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然而看似和諧的齊唱中,有心思不同的各種人。

被氛圍感染帶動的占大多數,但又有沒能把自己融入這熱烈之中的。

像是禮令,正将将滿腔委屈釋放,他望着宴席後方并不起眼的胞弟,眼中流下熱淚來。

他疲于準備大宴,雖然收到信、聽聞了消息,可親眼見到失去了一條臂膀的胞弟,是今夜始。

像是封如旭,他朝大皇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烈酒灼燒着他的喉嚨到胸腔。

像是耶瀚行,他其實并未出聲,也飲了一杯酒,想起來昔日聖上唱《鹿鳴》的情形。

那時他和同年的狀元、探花都在,可最厲害的那個卻永遠活在那年寒冷的冬日了。

今年的冬日,應當不會有那麽冷了吧?也不會有連綿潑天的冬雪,再将局勢鬥轉。

還有的就想的比較離譜了,也想起他們的聖上來,再多想一點,頓時頭皮發麻。

這位小皇子似乎先前名聲有些瑕疵,如今這曲唱得……實在太厲害了,看起來于此道天賦非凡啊!不會又是個——

更多的人參與着這份熱鬧,給予了殿中将士們極大的鼓舞。往日裏這些高人一等的文臣哪會像今日這般折節,馬車簾子都不會揭開。

繞梁的聲音順着梁柱、宮殿,往外擴散……

顧明朗提着一盞宮燈,走在通往龍華殿的路。

此乃他頭傷後第一次出正大殿,算是違背了聖上玩笑般的“口谕”。

顧明朗聽着那遠遠的聲音,心中有些忐忑。

聖上會如何生氣呢?他故意叫小殿下重現了當時之曲,想起當年事,聖上必然會暴怒吧。

那時他剛到龍華殿當差,遠遠望着那份熱鬧。

他已與耶瀚行重逢幾年,卻并未相認,不願有人知曉耶瀚行有他這樣的昔日朋友,也無法面對那份落差。

昔日一起讀書時,他從不曾落下分毫的。可那時卻只能見着耶瀚行與人并稱初元三傑,才華橫溢的三人,是聖上登基第一年取的一甲三才子,樣樣皆佳,聖上甚是喜愛。

北境新王野心勃勃,但聖上登基三載,勵精圖治,完全不像先帝往年荒唐,手中有人有糧,也連奪回先帝時期的邊界失地,于是有了一場歡宴。

然而歡宴幾月之後,情勢卻急轉,先是冬降驟雪、百姓受災,而後城池失陷、傳聞天眷的六元狀元身死……

更多更深的,顧明朗當時看不太懂,後來他才能看出來,背後有那驟變的天,亦有北地豪強之手,說不定還有南方巨室的私心,亦或者還有更多肮髒的插手,總之聖上是一場空,那些雄心壯志、豪言壯語都成了笑話。

那是顧明朗所見到的,聖上面對的第一次劇變。

聖上似氣惱得整日整夜睡不着,痛苦難當,也多番與皇後争吵,龍華殿裏還拉出去好幾個宮人……

顧明朗起初走得有些慢,慢慢地步伐變快。

他到了龍華殿,在宮門前被相熟的太監攔住。

“聖上可說了,不許千歲爺操心那些破事,且安心休養着。千歲莫要為難小的這顆項上人頭。”

那樣的關懷惦念,說起來都叫這些太監羨慕,恨不能以身替之。

顧明朗問:“聖上在做什麽?可有——”

還不待他将“發怒”兩字問出來,對方便回答道:“聖上醉了,睡下了。”

顧明朗便沉默了,手中的宮燈晃了下。

他将宮燈交給身邊人,開口道:“我進去瞧瞧聖上。”

對方還想阻攔,顧明朗卻道:“吾今夜不管他事,只看看聖上。”

“千歲爺真是忠心耿耿,叫人如何比得上。”

顧明朗獨自進去,走到宮殿深處,看到了床榻上爛醉如泥的男人。

宮人照料得上心,屋內并無太濃重的酒味,只有缭繞的香味,顧明朗伸出手,将被子往上拉了點。

卻又在片刻後被夢中覺得燥熱的人推開。

龍華殿的這一點動靜,是如何如何也傳不到別處去的,故而一時什麽也影響不了。

今夜皇宮最熱鬧的地方。

曲畢樂停,封如旭站起來:“多謝諸位了!”

其他将士們也齊刷刷起身,像是陡然拔高的一座座山,剎那整齊地綿延成巍峨群山,将亮堂的宮殿內的光影都揮散了一半去。

“多謝諸位!”

齊聲的謝頓時又将其他聲音都壓住。

對面人馬少不得再客氣幾聲,看起來和樂融融。

再接着,衆人便可以暢快地準備歸家,将這一晚上的收獲和驚喜分享給其他人。

群臣往外走,宋宴清被其他皇子包圍來,要他從實道來。

宋承宇錘了一下這位小弟的肩膀:“竟然偷偷準備了這樣的大作,七弟出息了!舅舅手下将士很是喜歡,多謝你了。”

宋廣明也嚷嚷道:“太不講義氣了,也不帶上我們。”

宋宴清笑着道:“我只是為了出來随口提了一句,誰想得到顧千歲真能同意,原只是想要出來看湊湊熱鬧。”

事實是某人提前把粉絲值變動的提醒關了,怕自己會被叮叮當當的提示音吵“聾”掉。

“我瞧七弟可能連膳食都沒用上,不如我們兄弟換個地方說話?”

宋廣駿提出的建議被采納,于是一夥人換了地方。

文臣武将們也各自出宮,有人上了馬車、有人坐轎辇、有人騎馬、還有人步行……

他們有的往北城去,那邊路上幹淨又清淨,有更多的人巡夜,多是氣派的馬車、轎辇、漂亮的高頭大馬。

往南城走的,則能看到更多的人氣,有商戶點着燈火等生意,也有京城裏最落魄過不下去的,在陰影裏等着求一點打賞,他們要是往北城去,是要被抓起來的……,今夜倘若遇到善心的大人,還能好運地吃到傳說中皇宮中的食物。

禮令與胞弟終于走到了一處。

今晚入宮的多是有品階的将士,下層兵士都被打發去城外一處熱鬧去了。

沒有其他兵士搭把手,兩人一匹馬,禮令幫忙牽馬,得上兩只手。

禮令的家在北城的邊角處,但見着胞弟往南邊走了去,頗為麻煩地繞路當了回善心人。

待重新往回走,禮令不解地問:“為何不留給家中阿爹阿娘、還有你的侄子侄女呢?”

他胞弟答:“我有幾個軍營中的兄弟,說是家裏住在南城,沒能回來,那些孩童裏或許有他們的遺孤。”

禮令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嘆氣一聲:“兄長不該問的。”

“兄長只是關心我,何必如此說。”

“那你以後不去北地了吧?”禮令憂心地問。

“兄長勿憂,以後不會要我了。我會從親兵裏退下來,将軍說為我安排個禁衛、或是兵馬司的差事。”

“封将軍真是好人。”

禮令看着弟弟,一時又有些後悔當初沒阻攔胞弟去戰場上。

他這樣的家室算不得厲害,可掏了家財送送銀子,免掉那兵役并不難。

北城的貴人多,怕妨礙通行,禮令與弟弟都靠邊走,有時候就會沒入陰影裏。

身邊的馬車一輛輛過來,講究的車上連馬夫都是好看俊秀的兒郎。

禮令聽到嬉笑聲——“謝郎今日好生給那些兵痞面子,還與他們唱《鹿鳴》?”

“今日畢竟特殊,那小皇子也是有趣,當自己是個樂師呢,哈哈。”

“封如旭也實在厲害,一身功勳,往後怕不是王也封得,當給他幾分顏面嘛!”

眼見胞弟臉都黑了,禮令連忙拉住人。

沒有多大動靜,便也沒鬧出事。待人走了,禮令道:“那是謝家的郎君。”

南方的王謝兩家,經營着兩大書院,每年的進士都不知道出凡幾,數十年下來,早已是朝中輕易不可招惹的兩個派系。

“不知敢不敢當着将軍的面如此放肆?”

禮令心說:那可能敢的,大将軍他爹,兵部尚書封良本人都被罵兵痞子呢。

***

被惦記的封家父子二人坐在歸家的馬車上。

封良看着半醉的兒子,為其續了杯早就準備好的解酒茶:“再喝一杯,解解酒氣。”

封如旭靠在軟靠上:“爹,兒自己行。”

“你倒是別歪着身子。”封良說了兒子一句,又道,“今日這曲《鹿鳴》倒是耳熟,叫為父想起了當年,那時你才十五,如今你也快四十了。”

二十多年,隔的太久,當初的舊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已不在。

封如旭捏緊了手裏的杯子,尋了個話頭:“小殿下瞧着只是一片恭賀之心。”

“你知道為父想說的不是此事,你若是不答應,為父去求貴妃娘娘為你挑選位好夫人。”

“父親!”封如旭擡起眼來,目露痛意,“你明知我心,何必如此待我。”

“你想要孫兒,二弟不是生了不少,還不夠嗎?”

“你既然回來了,必輕易離不得京。你在京中,就必須娶親。”封良神色堅定。

封如旭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嘆氣一聲:“兒今夜不歸家,去将軍府吧。”

話落他擡腿,利落地跳下小跑中的馬車。

車夫吓得趕緊停了馬車。

封良則掀開簾子,看着站在路邊的兒子,面色一變:“你當有如此決心,方才能擋住你母親的癡纏。”

封如旭聞言面露喜色:“爹,你站我這邊兒?”

“滾回你的将軍府吧。”封良罵一句,放下簾子,叫車夫驅車回府。

高興的封如旭裝模作樣地行禮:“兒多謝父親。”

大将軍自是有專人牽馬的,他下了馬車,也不必用雙腿趕路,騎上馬輕快地回了将軍府。

***

皇宮裏,宋宴清正在啃肘子。

宋曲生摸摸肚子,感覺是又空了些位置出來,也跟着一塊吃起來。

好像自從七弟改變,跟着蹭飯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宋廣駿叫了酒來,然而酒只分到宋懷信這。

只有個空酒杯的宋廣明讨好地湊過去:“二哥,今日滿城大喜,給弟弟喝兩口又如何?”

“想得倒美,從你到老七都休想。”

宋宴清、宋曲生:“二哥,我不喝。”

宋廣明:“你們也喝一點啊!”

然後他就被宋廣駿敲了頭,哎喲哎喲地叫喚。

宋承宇開口道:“老二別打了,老五想喝,讓他嘗一杯也無妨。平常不給他喝,才去宮外偷喝。”

“這是懲罰他上次偷偷帶着老七他們幾個去喝酒。”宋廣駿說出自己行事的原因。

宋承宇:“可小七酒量差,也不怪小五啊,誰能想得到呢。”

有人兩杯倒。

虛假的兩杯倒心虛地加飯。

真正的三杯倒卻很自信:“大哥說得對,我也沒想到的。再說了,多喝喝,酒量不就鍛煉出來了。”

說完,宋廣明仗着有人撐腰,去搶宋廣駿的酒杯。

宋雲志跟宋懷信坐在一塊,兩個中不溜都保持着沉默。

他倆吃是吃不下了,又不好什麽都不幹,就着同一碟下酒菜小酌着杯中酒打發時間。

推開煩人的弟弟,宋廣駿一雙狐貍眼靈活地掃向老三老四這邊道:“你兩多少再動個菜,不然顯得二哥摳搜到要叫你們兩人一個菜。”

“實是吃不下了。”宋懷信正經解釋。

宋雲志丢了酒杯:“要什麽菜,來點糕點果子。”

于是桌上又多了一些,大家各吃各的,時不時聊幾句。

要說七個人一塊,除了蹴鞠的時候就沒別的了,讀書又不在一道,往日裏也不大熟悉。

宋承宇聊了聊軍營中的将士,宋廣駿談了談城裏蹴鞠趣事,話題不知為何回到了宋宴清身上。

宋廣駿目露探究:“小七變化可真是大啊,弄得二哥我都想去病一場了。難道生死之際,真有冥冥感悟。”

頓悟這種事,玄之又玄的,但并非沒有,通常書中多寫生死之際有大徹悟。

被問到這個,宋宴清并不心虛。

原身病了那許久,他養病的日子在七清宮像只陰影裏的烏龜,龜縮了好一陣,并不是一日之間就大變活人,而且還有王婕妤這塊好擋箭牌。

“聽得我娘哭聲。我看二哥也不用病一場,不如叫闫嫔娘娘哭哭你?”

宋廣駿:……“老七你陰陽怪氣的時候,倒有幾分像從前。”

宋宴清給了他一個白眼,扭頭真摯建議:“大哥,二哥罵我!敲他腦袋。”

宋承宇就笑:“可我不是胞兄,下不得手啊。”

只有宋廣駿敲宋廣明,親兄弟之間方才毫無間隙。

【叮!粉絲值+5、粉絲值+5、粉絲值+5、粉絲值+20。】

兄弟多的話,産量也是比較大的。給的最多那個應當是老五這個親弟弟,也只有親的才幹得出來。

宋宴清笑吟吟地道:“沒關系,五哥也想看!”

宋廣駿轉頭看向自己親弟,見到傻弟弟一臉的震驚,像是寫着——“你怎麽知道”。

宋廣明很快意識到不對,反駁道:“二哥,我沒那麽想,你信我!”

宋廣駿信他個鬼。

飯桌上唯一一對親兄弟的情誼,也短暫破碎了一下下。

月上中天,宋宴清跟宋曲生吃飽了,跟其他人分開,一道溜達回去。

宋曲生高興地問:“七弟,你今晚不用回正大殿了嗎?”

宋宴清:……“我忘了。”

“算了,我先送你回去。”

跟着宋曲生一塊往上書房和各處行走的日子多,走着走着就忘了他現在沒住在七清宮。

宋曲生在路上問了好些小事,在正大殿吃得怎麽樣,住得怎麽樣,照顧的人精不精心。

他似乎不太習慣這樣的問話,問得淺淡,若想敷衍是極容易的。

但宋宴清挺耐心地一一答了。

先前也有不太熟悉娛樂圈內裏的粉絲,有時候問題甚至離譜,但多少都是別人的一片關心。

比起其他同行來,宋宴清在寵粉這點上是沒得說的,他真心許多。

畢竟他不缺錢,只缺着愛長大,早早地比別人更懂得不是所有的關懷都是理所應當的,那都是極難得的。

“六哥且放心,我聰明着呢,都好的。”

宋曲生憨厚地笑笑,點頭道:“你素來聰慧,六哥自是放心的。”

送完宋曲生後,宋宴清再往正大殿走,李福跟小馬一路跟在身後。

瞧見小馬似乎心神不屬,宋宴清放慢步伐,問道:“小馬怎麽了?”

“沒、沒什麽!”小馬否認了。

李福也道:“主子,沒什麽的。”

宋宴清想:肯定有事,只是兩人想瞞着自己。

李福向來謹慎,估計也不會是什麽嚴重的事,只是不好跟自己說罷了。

但宋宴清還是多嘴了一句:“有事盡可與我說,莫等事情變糟。”

“多謝主子,當真無事。”小馬笑着道,“是在想晚上見的熱鬧呢,那麽好看,好像把我的眼睛和腦子都留在那兒了。”

宋宴清看着他心虛的樣子,笑着點點頭。

待到夜裏,宋宴清躺上了床睡覺。

李福放心不下小馬,跟人換了,與這不夠機靈的幹弟弟一起守夜。

宋宴清不用人在床前守着,守夜的人在外間有小塌,可以用來睡覺。兩人就坐在塌上,待時間靜靜流逝。

李福從前混得不好,認幹弟弟還是頭一回。處在一塊,遇着這麽個笨孩子,也是用心了,關系也一日日變好。

小馬想着殿下已睡下多時,很小聲地跟宮裏這位幹哥哥說:“福哥,你說要是天底下處處都是皇宮多好啊。”

在大宴看到那樣多的貴人、見到那流水一般的美食、花樣繁多的各種歌舞……,小馬當時呢喃了一句很沒出息的話。

——“世上原來還有這樣好的地方啊。”

他知道這裏是皇宮,天底下最金貴的人住的最富貴的地方。但他以為,像殿下這樣的已經極好了,發現殿下也會沒錢時,小馬當時還覺得頗為好笑。

但今夜見着,才知道自己之前見的、吃的,完全不算什麽。

“這裏是全天下最體面的地方。”李福笑他,“你這傻小子,還沒睡呢,做的什麽夢?”

小馬莫名有點兒難過,他覺得那種情緒應當可以用他新學的“狹隘”來形容,所以他沒說出口。

他說:“要是都是皇宮的話,那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其他人就都可以過上這麽好的日子了。”

李福輕輕哼笑了一聲,覺得小馬傻乎乎的。

他進宮好多年了,早快想不起外頭的模樣,但進宮的人能有幾個在外頭過得好的。

他讀過一些書,也算有見識:“天底下可能不止一個皇宮,不止一個帝王,但也沒聽說過很多。”

這一番話,到底叫宋宴清聽到了。

沒辦法,今晚一夜收獲粉絲值破萬,系統也有點上頭,又開始念叨着什麽【初舞臺】、【主題曲】、【垃圾選秀節目】、【黑心公司】之類的話,看起來像是在脆皮變崩潰的邊緣瘋狂試探。

宋宴清就使勁安慰系統,跟着系統一起吐槽,最後幹脆說把今夜當作一次【初舞臺】也行。

選秀的程序合不上,就當是他在公司的第一個【初舞臺】。

好不容易安撫好系統,就聽見這樣一番對話。

也怪他耳力實在太好了,那麽小聲的悄悄話都聽得清。兩人聲量都是耳語模式,旁人是難聽清的。

比起李福來,他倒是能理解小馬的癡心妄想,因為他大概是見過跟小馬心中所想差不多的世界。

不是處處皇宮,也不是人人皇帝,但偉人帶來了人人平等。

于是他忍不住出聲:“說不定不是夢呢。”

小馬和李福都吓得一激靈。

李福回頭問:“主子,吵醒你了?”

“沒,是我沒睡着。”宋宴清也沒下床,繼續道,“說不定有小馬想的那麽一天呢,總會有的。”

李福想到小馬的話,後背都有些發涼:“主子說笑了,他胡言亂語而已。”

什麽皇宮、皇帝,哪是他們這些人能在口中随意提及的。

哪怕主子寬容大度,也是大過。

小馬還沒行成那樣的敬畏,他對宋宴清也有着盲目一般的信任:“總會有的。”

李福卻不信,但他嘴上道:“殿下說得對。”

宋宴清:“六哥說這話時就真誠許多。”

小馬憋着笑,小聲:“福哥,你說假話被殿下聽出來了。”

李福果斷捂住幹弟弟的嘴。

閉嘴吧你個小混球,虧得哥哥還大半夜的跑來寬慰你。

松松的指縫裏,流露出小馬細碎的笑聲。

***

“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而軍帥戍将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幹城也。爾封如旭為戍邊之将,征戰多載,勞苦功高……”

來賀板着臉,念着誇完封如旭、再誇封良的聖旨。

聖旨賞了封如旭更長的頭銜,又一座超品規格的大院、數十箱珍玩金銀,以及許多不怎麽實際的形式榮耀,外加貴妃為封良要的太尉之位也加封給了封良。

從實惠來講:皇帝不太大方。

但從面子上來說,封家今日是妥妥的賺翻。

太尉是舊朝的三公之職,算是公認的武将之首,旨意甚至還特許封良進宮佩刀,這是何等信重。

接聖旨時,父子兩早已眼淚汪汪,整個封家都在欣喜的哭聲中接受了這份殊榮。

來賀笑着扶起兩位大人:“恭喜兩位大人,稍後必将兩位的忠心帶回去給聖上。”

“辛苦來賀公公,聖上如此厚愛,臣今日死亦無憾!”

封良擦去臉上的淚,再露出來的就是快慰的笑容。

想他當初一個落魄小兵,竟有今朝。

姓王的罵他兵痞子又如何,他封家如今不比那些世家弱。假以時日,誰在上尊位、誰在下卑處,尚未可知。

“太尉大人何出此言,聖上和娘娘聽了豈不是要傷心?”

來賀也不久留,送完東西打道回宮。

待他一走,封家就開始賞賜府中下人,還有接下來的宴席,各處的收禮和回禮也得開始準備,老夫人帶着兒媳忙碌起來。

封如旭找封良商量:“爹,兵士那邊封賞似乎被扣了不少,我欲将我得的這些送去軍營,好安撫軍心。”

“行,你手下的兵才是最重要的。”封良甚至還道,“若是不夠,可在你母親私賬那裏支取。”

旁邊封良的小兒子封如華聽着,舔了一下嘴,沒敢說什麽。

爹晉升靠的都是哥哥的功勞,他還能說什麽?不如指望着哥哥和那宮裏的姐姐帶契他也升升官。

封如旭得的賞賜送到軍中去,又引起一陣動靜,不亞于那日聽頭頭們回來說皇子和群臣給他們齊賀唱《鹿鳴》,畢竟錢財可是實打實的,家家戶戶都急需。

只是原本該朝堂出的封賞,一部分由将軍補了,那份心自然是站在了将軍這邊。

消息傳回宮裏,只稍半日工夫不到。

顧明朗嫌棄道:“拿聖上賞的東西作人情,封家可真是不講究。”

宋齊光都習慣了他故意說封家壞話,只看着顧明朗額頭上長好的傷。

“太醫說了,叫你少生些氣,好得快些,別念着這些事了。”

“只是為聖上不平。”

這話也實在,封賞不夠,如何能讓軍心服氣。可朝中錢糧都不夠用,拿什麽去填補那高額的賞賜,這場戰事本就在戶部的計劃之外。

宋齊光道:“那這樣,叫老大跟朕的大将軍去修修兵書吧。”

他扭頭,對宮人道,“去禮部再發一道旨意。”

“是。”宮人麻溜地退去。

就這麽胡鬧似的,剛賞完人,又開始折騰人,宋齊光混不介意自己一道道旨意有多奇怪。

傳完口谕,他就拉着顧明朗的手,嘆氣道:“明朗歇息幾日,就去龍華殿當差吧。”

只是普通的拉手,古代君主必備技能之一。

但就在此時,一位不速之客出現了。

宋宴清練完劍,帶着一身皂角氣,意氣風發地大步邁進正大殿的宮門。

離得有些遠便被宮人攔下了,可依然能與敞門正廳中的兩個拉手的男人對視。

猝不及防的宋宴清:……

——“系統,你說我現在回頭,他們能當我沒回來嗎?”

【可他們四只眼睛都看到你了,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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