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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下午,蘇照下課後,老師留下了一個小組作業,老師交代按照往常的分組即可。這時候,有名男同學舉手:“老師,我不太想和蘇照同組。”

老師捏着粉筆的手停下,擡頭問:“怎麽了?”

“我們這些普通人怎麽能和蘇照同學一組,我們恐怕會拖蘇照同學的後腿。”說話的人陰陽怪氣,帶着滿滿的嘲諷。

班上已經有人在暗暗的發笑了。

蘇照知道他們是在內涵他,他習慣了。

老師皺眉說:“不要這麽多事,讓你和誰一組,你就和誰一組。”

那名同學擺擺手,一臉無奈的坐下。

下課之後,蘇照覺得吵鬧,外面所有的一切都吵鬧。他沒有吃飯就回去了,今天下午沒有課,他本來要去實驗室的,但是方周今天也要去實驗室。

蘇照給張教授發了一條短信,今天人不舒服,就不去實驗室了。

柳塘新上班這幾天,之前約時間拔牙的患者擠在了一起,連帶他都加班。院長這幾天特意來看着柳塘新,防止這家夥剛回來上班就翹班。

等柳塘新忙過這一陣子,他才忽然想起來,好久沒有聯系蘇照了。蘇照這家夥也沒有聯系他。

柳塘新挑了一個蘇照沒課的時間,沒有打招呼就去找蘇照。他提着一兜子的水果,敲門。

連續敲了好一會,都沒有人回應。柳塘新拿出手機給蘇照打電話,電話沒有人接。

難道不在家?不應該啊?柳塘新翻開張上恒的電話,撥通,對面嘟嘟嘟兩聲。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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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你們實驗室不是有個叫做蘇照的學生?”

“是啊。”張上恒說,随即反應問:“你怎麽知道的?”

柳塘新回避了張上恒的問題,問:“那他最近幾天去實驗室沒有?”

張上恒想了想,這幾天蘇照一直請假,身體不舒服,好幾天沒去實驗室了。

柳塘新了解情況之後,和張上恒說下次再說就挂了電話,下去找房東。房東一聽可能會出事,連忙拿着鑰匙給柳塘新開門。柳塘新鞋子也沒有換,徑直進入卧室。

蘇照覺得自己像是一葉漂浮的浮萍,沒有重量,風一吹他就随風走了。浮沉之間,他聽到蟬鳴的聲音,外面驕陽似火,眼前的一切都這麽的明亮。恍惚間他看見自己在房間裏面複習月考的卷子,爺爺搖着一把大普扇子看電視,外面的蟬鳴啼叫不停,爺爺擔心太熱影響他的複習還買了空調。

他眼中閃過一絲心痛,剛想開口喊爺爺,爺爺就變成捉不到的浮塵,散落在空中消失不見了,轉眼間,他就捧着手裏的骨灰...蘇照的心間痛的連呼吸都不順暢...

過了很久,蘇照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喊他,他覺得眼皮好沉,怎麽也睜不開。胃好疼,擰在一塊的疼,不就是這幾頓沒有吃飯,以前也不是沒有,怎麽就突然痛成這個樣子。

過了很久,蘇照睜開眼睛,看見天花板是通體的白色。...不對啊,房間的天花板明明不是這個顏色...

等蘇照再清醒一會,就意識到自己原來是醫院。四處雪白的牆體,柳塘新氣壓低沉黑這一張臉坐在旁邊。

蘇照嘴巴幹的沒法說話,柳塘新本來是氣得要死,看到人這樣,瘦的臉頰都凹陷。心疼死了,拿着水杯接溫水扶着蘇照喝。

蘇照喝了兩口水,潤了潤嗓子,開口問:“我怎麽來醫院了?”說完,看了看自己還在挂鹽水的手。

“你就這麽折騰自己?”柳塘新沙啞的嗓子,也不知道在這裏守了多久。

折騰?沒有折騰自己吧。蘇照想了想,自己好像那天感冒了。說不清是怎麽開始的,有可能是熬夜通宵畫畫,穿的太少,還是說那天的雪水進到衣服裏面,或者從那天出去吃飯就被凍了。

蘇照自己不清楚,反正就是開始發燒,他請了好幾天的假,躺在家裏休息。最近是流感高峰期,學校很多人都沒有挺住,都請假了。

柳塘新眼下黑着眼圈,一看就是守了很久,蘇照不敢替自己狡辯,看着柳塘新的模樣,他咬咬唇,小聲的說:“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我要你的對不起有什麽用?”柳塘新一改往日的好脾氣,說話沒有溫度,盯着蘇照一字一句說,好似要把蘇照盯出個窟窿。

蘇照被柳塘新看得發怵,他有些怕現在的柳塘新。

柳塘新垂着眼眸,看見蘇照流露出來的害怕,他無奈的坐回去,一言不發。他真的對蘇照沒有一點辦法,只要自己一個不留心,蘇照就能讓他心疼一地。

他沖進卧室的時候,蘇照渾身燙的像是一塊烙鐵,發梢都被冷汗浸濕了,一張臉埋在被子裏呼吸都很淺..

他不管怎麽喊蘇照,蘇照都沒有回應。房東也被蘇照的樣子吓着了,連忙撥打救護車。柳塘新抱着人上救護車,看上去特別的冷靜,等蘇照進了醫院治療脫離危險,他才後知後覺的手抖,渾身戰栗,一瞬間脫力坐在醫院的長椅上。

醫生說蘇照高燒不退,燒了一兩天了,兩天內滴水未進,胃病犯了,痛昏了。

柳塘新突然意識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蘇照沒有親屬,沒有人關心,說的上話的朋友也沒有幾個,倘若他一直呆在那個房間...甚至不會有人發現...

寒冬臘月,柳塘新竟然一身的汗,裏面的貼身衣物濕透了。柳塘新眼裏沒有溫度,看着人來人往,醫院最不缺少的就是哭叫,他深吸一口氣,摸了摸口袋,想起來自己戒煙了。

夜深,外面的積雪已經被鏟雪車清理的差不多,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去附近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煙草的氣息暫時麻痹神經,柳塘新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深深吸上一口,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吓成這個樣子。

蘇照真是會折騰,幹脆說清楚,自己才不要做他的什麽狗屁哥哥,他同意就把人接過來住在一起,不同意就把人捉回去,按在家裏,哪裏也不要去...

連着吸了兩三根煙,柳塘新才把那些不現實的想法從腦袋裏面剔除。指尖的火光已經燃燒到盡頭,他扔下煙頭,往醫院趕回去。

蘇照意識到自己這次真的闖禍了,他挂鹽水的手伸到了柳塘新的面前,柳塘新看見他蒼白的手背上面青筋明顯,針紮在血肉裏面。他之前和護士說,換一個兒童用的針管,細一些,鹽水不要挂的太快,他怕蘇照身子吃不消。

柳塘新低着頭,蘇照的手放在他的面前。

“柳醫生,我...對不起,我以為就是普通感冒。”蘇照幹巴巴的解釋。他是真沒有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自己以前也生過病,扛過去,出了汗就好了,不會有什麽大的事情。

“蘇照...”柳塘新盯着他那一截因為道歉而擺過來的蒼白手臂喊他。

“嗯?”

柳塘新擡起自己疲憊的臉,他的下巴上長出一點青色的胡茬,柳塘新向來把自己收拾的很好,就是在公司忙的那陣子,他也沒有這麽狼狽過。

蘇照擡起手摸了摸柳塘新的胡茬,說:“紮手。”

柳塘新沒有反應,任由蘇照摸,他滾動喉結,忽然說:“你有沒有想過和別人共度一生,或者說找個人照顧你?”

蘇照放在柳塘新下巴的手頓時僵硬住,他放下手緩慢說:“以前爺爺會照顧我的。”

“但是現在就你一個人。”

“嗯。”

“你現在還在學校,老師同學可能會注意到今天某一個同學沒有來,倘若你離開學校了呢?食堂就在學校裏面,你還總是忘記吃飯,外面下着大雪,你穿個帆布鞋就出來,凍得渾身哆嗦。黑眼圈這麽重,熬夜的告誡你也不聽,胃病犯了也不知道,高燒還覺得是小感冒。”

柳塘新的話是質問,敲在蘇照還沒有徹底清醒的腦海中,蘇照的手徹底的收回去,柳塘新攥住,不讓他收回去。

蘇照暗暗的掙紮,柳塘新低壓嗓子:“別亂動!”

蘇照果然不亂動了。過了很久,他回答柳塘新的話:“我不知道,我連和同學相處都那麽困難,誰會想和我共度一生,沒有人會願意的,何況...應該是沒有人會願意照顧想生活白癡的。”

“我可以,也很願意。”

蘇照驚訝的說不出話。他張開嘴,沒有血色的唇,粉嫩的舌,因為震驚放大的瞳孔。柳塘新捕捉蘇照的所有反應。

蘇照的表情定住,想要開口卻沒有吐字,随後蘇照微乎其微的皺眉了,柳塘新秒懂蘇照在想什麽,于是他立即接着說:“不是憐憫,不是什麽哥哥弟弟,是共度一生,是一個人喜歡另外一個人的意思。”柳塘新的語氣是那麽的平淡,好像在說一件普通的小事,只是他的額瞳孔裏面翻湧着炙熱,滾燙的眼神透露了他現在的情緒。

在蘇照面前,柳塘新總是很難壓抑住自己。

剛剛蘇照的表情能說是驚訝,而此刻,更多的是驚恐。

柳塘新起身,靠近蘇照,捏着蘇照的臉,做了一件自己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吻。一個輕柔至極的吻,淺嘗辄止,在蘇照的唇瓣上舔了舔,頃刻間就放開了蘇照。

蘇照表情一片空白,反抗都忘了。

柳塘新像是一尾幹涸的魚,遇到一汪清甜的水,終于活過來了。他拍了拍蘇照的腦袋,說:“想一想,我去給你買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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