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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馮玉抽劍劈向屋門,一道澄黃色結界亮起,符文爆閃彈開劍勢,鵲首巷飛鳥燈一盞一盞熄滅,沒了暧昧浮動的氛圍,蕭殺寂靜。
琵琶聆音忽遠忽近,那清冷女子出現,粲然一笑道:“仙君同伴已去快活逍遙,”她寬袖拂上馮玉警惕的臉,香氣旖旎粘人:“仙君這邊同我一起再續前緣吧。”
“不過只見一面,有什麽好續的,快把陳最送出來!”
“仙君倒會傷人心,不過,”女子掩面偷笑:“怕是不能如仙君所願。”
馮玉劍尖直指,眼前一花:“你!”
女子寬袖飄起,香粉散落。
“千金難買的‘美夢散’,專門來招待你們這樣不聽話的修士。”
“好好睡一覺吧!”
與此同時,修真大陸極西,姑妄山。
巨大的淺藍色結界倒扣在姑妄山上,雷電之勢不斷游動,牢牢鎖住結界內一團漆黑泛紫的霧氣,不時發出“呲啦”的焦灼聲。
結界邊的地上,巨大的“卍”不斷轉動,四角分坐一人,穿着性別手勢各不同。
忽然那紫黑色的霧氣睜開一雙猩紅眼眸,張口突出粗長的紫色巨雷直沖結界,結界東方如同瓷器碎裂,縫隙一路蔓延。“卍”字東方的長眉和尚金色法杖一顫,口吐鮮血倒飛出去。
“老祖宗!”
“哈哈哈哈哈哈,小禿驢,可比你們法相寺的開山祖師妙音和尚差遠了!”紫黑霧氣呲出一口獠牙,方才那粗長紫色巨雷撞碎結界後猶有一絲,法相寺的老祖宗止住倒飛之勢,禦起法杖接住那一絲紫黑之氣,卻被那紫黑之氣趁機鑽入手臂,他連忙已法印蓋之,整條手臂半黑半金,莊嚴摻雜詭異。
他擦掉血跡,不聽鶴枭挑釁,重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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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清音教掌習擡眼:“沒事吧,空求?”
空求搖頭,看向身後一臉擔心的本門長老:“法力金丹容器可曾找到?”
那長老看了眼嚣張騰挪的黑霧,咬牙道:“回老祖宗,初陽宗還沒有信,想來是沒找到。”
“哼,別是觀擎那小子想昧下,故意找不到吧。”清音教掌習哼道:“若不是修補結界離不開,我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老祖宗,山下聚集的堕妖越來越多了,其中竟然還有不少原來修為高深的散修,鳳鳴宗根本來不及淨化堕氣,這麽下去,姑妄山結界勢必會收到堕氣侵蝕,還請老祖宗允許我們請出玉纏佛,已清堕氣!”
“允。”
長老一喜:“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結界內鶴枭瘋狂大笑,笑聲蘊含的靈力竟讓那法相寺長老抵抗不住,七竅流血。
突然間姑妄山一陣地動山搖,炸雷聲不絕于耳,地上“卍”字牢牢穩住,清音教掌習同其他幾人皆面色驚疑:“什麽情況?!”
山下一片血霧騰然上天,頃刻浮在姑妄山結界之上,如同異界,連綿不絕,層層黑氣不斷向下探向結界,如同熱油入水,沸騰不休。
幾人眼眸倒映此景,幾近呆滞。
“掌習!山下堕妖身體全部炸開,傷了不少長老。堕妖軀體化作血霧,不知道,”那弟子前來傳信,面色一愣同這修真界四大高手一起擡頭:“去了哪裏……”
鳳鳴宗師祖率先收回目光,閉眼傳信,源源不斷的靈力修補進結界,翠綠長劍騰空而起,紮入血霧。斷樂牙道人浮塵一甩,飛上結界上空,空求同清音教掌習也全力施為。
鶴枭張狂的聲音響在天際:“本座破出只是時間問題,別白費力氣了,還是趁早逃命吧!我倒要看看,是你們先喚醒青衍,還是我先找到法力金丹,弄死青衍的轉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大高手互看一眼,眼中同樣堅定。
“看來,是一場硬仗了。”
*
陳最猛然睜眼,觀擎表情猙獰将她剖丹抛屍,那痛苦好像還停留在身體上,一時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這是哪?
陳最躺在貴妃榻上動了動。
不行,手腳都被縛住了。
屋子不大,幹淨整潔,案幾上四耳香爐散發着甜膩的牡丹香,旁邊是幾個香包和團扇,想來是那幫女子的卧室。
陳最屈膝,起身跪坐才發現自己被換了身紅色長裙,頸間胸前一片清涼,膩白的膚色脫去了焦黃的僞裝正自由的呼吸。
不會是……安排她接客吧?
“有沒有人啊!來人啊!人呢!”
“叫叫叫!叫什麽叫,吵死了!”堕髻眉間痣的妩媚女子一身清薄的紗衣,慵懶上前捏了一把陳最的臉:“還真是,讓我吃了一驚,居然舍得把自己禍害成那樣。別着急,晚上就讓你見見世面。”
“和我一起來的人呢,你們把他怎麽樣了?”
“還操心別人呢,操心操心自己吧。”
“另外,我叫莫珏,喊我莫娘。”莫娘打個哈欠,就要離開。
“等,等!你認不認識羅闡?”
莫娘停頓,挑眉道:“來這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哪認識羅闡。”
陳最心裏着急,身上卻使不上力氣,知道是那香爐有問題,急切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家女兒,是被曹山青和秦耀昌拐來的,我們就是來查此事的,會救你們出去,嗚嗚。”
莫娘一把捂住陳最的嘴,神色尖銳,聲音又低又沉:“你從哪聽說的?你都自身難保,還想救別人?”
“嗚嗚,”陳最掙紮開,放低聲音:“是真的,曹山青和秦耀昌都死了,秦府地牢的女子也被救了出來,只不過那些女子說還有被送往別處的,”陳最看着莫娘逐漸變化的神情,試探道:“送到你這來了嗎?”
“哼,別想打聽這裏的事。”莫娘看了眼窗外,表情冰冷,眼眶微紅,眼神卻是炙熱。
“秦耀昌,是怎麽死的?”
“滿面驚懼,骨節盡斷,死在地牢。”
莫娘盯着陳最,短促尖銳地笑了下:“曹山青呢?”
“身首異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娘笑開了花,一張海棠芙蓉面染上紅色,眼淚流了下來。
“真是便宜了他們。”
陳最一時無言,看着莫娘臉頰沾淚,狀似瘋癫,輕聲道:“我會救你們的。”
莫娘眼裏熄了火,黑沉沉一片。
“沒人救得了我們。”
“是我們自甘堕落。”
“怎麽可能,”陳最在貴妃榻上挪動:“這不是自甘堕落,你只是想活着!”
莫娘神情一頓,眸光微微轉動,看了眼陳最。
眉眼姝豔,瓊鼻紅唇。
一雙明眸潋滟含情,真誠稚淳。
風雅情貌,是她莫娘所見之最。
莫娘行至貴妃榻前,瞥了眼窗外遠處想要走過來的人,阖上了窗。
“是啊,活着。”
她對着陳最粲然一笑:“我喜歡你,今晚一定給你配個修為高深的仙君。”
我是來救你的到底聽沒聽明白啊,誰要你的仙君啊?!
門突然被敲響,陳最一驚。
“莫娘,闖進鵲首巷的人呢?把她處理掉。”
“處理什麽,鵲首巷好久沒進新人了,留下來給我擴充人手了。”
“可是……”
“別磨磨唧唧的,老娘還要補覺呢。”
莫娘合上門,看了眼縮成鹌鹑的陳最,摁滅香爐。走回內室。
莫娘救了自己一命。
陳最咬唇,恢複力氣将繩子扽開。彈出一道靈氣留在屋內的梳妝鏡上,掐訣默念:“馮玉,馮玉!別睡了!趕緊醒醒,給逐塵君傳消息!”
“馮玉!”
陰森的石室裏,不斷回蕩着陳最的聲音,一雙沾滿血色的手深入懷中,掏出簪花鏡:“我這便同,同小師叔傳信。”
“馮玉!”陳最一驚:“那幫女子對你做什麽了?”
“不是那幫女子,這還有其他修士,在看管鵲首巷。我暫時無礙。已經摸清了暗哨的位置和人數,只能晚上小師叔一舉前來。”
馮玉揣回簪花鏡,摁胸喘息。
假裝被迷暈後他打暈那女子,趁夜查看,不料被發現,與人起了沖突,受傷後躲藏在這石室。
而他所受這剛猛勁道的拳腳,分明就是剛力門的弟子。
“剛力門。”
入夜,鵲首巷飛鳥燈如約亮起,歡聲笑語隐隐傳來。
陳最跟在莫娘身後,才知曉每日接客時這些女子都有專人監視。她轉頭不巧正與那監視之人對視,那人愣在原地,半響沒向前。
保持監視距離麽。
陳最心下暗記。
莫娘嗤笑出聲:“怎麽樣,我沒說錯吧,她絕對是鵲首巷未來的頭牌。”
監視之人輕咳,跟上莫娘,眼神卻時不時飄向一襲紅衣的陳最:“你可給她下好藥了?”
莫娘垂眸,擡眼看向陳最道:“一早便下好了。”
只字不提摁滅的香爐。
而陳最眼神一亮。
宴賒月!
紅裙搖蕩,陳最幾步上前,急切擡手握上宴賒月玉石般修長的手,薄薄的繭子摩擦,鈍鈍得癢。
一雙明眸含千言萬語:“我曾也去過修仙之地,不過靈根微末,與道無緣。”
“你願意同我講講,修仙的趣事嗎?”
莫娘眯眼看去。
郎絕獨豔,世無其二。
當真一對璧人,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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