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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鵲首巷飛鳥燈随風自旋,地面和牆壁皆是振翅欲飛的孤影。
進巷擁女子調笑的修士,揮袖遮面的夜莺都有一眼沒一眼觑着巷中紅白交織的兩道身影。
纖腰翹臀,身姿款款的女子罩在清冷高挑,玉質金相的仙君之下,令在場他人喏喏而言,恐驚天上人。
也有修士面色驚恐,避開此處。
莫娘見陳最笑得越發粲然,扭頭輕聲道:“看,說不定給你釣了條大魚呢。”話落,臉上挂笑,搖曳着迎向別人。
陳最不知別人作何感想,倒是要被逐塵君的料峭寒意凍死了。
她與宴賒月五指交握處泛起白霜,一層又麻又熱的感覺迅速蔓延。
不愧是變異冰靈根——在醉仙樓聽了五日宴賒月的事跡,陳最簡直倒背如流。
她在宴賒月越發冷厲的眼神中,制止住身體本能顫抖,頸部蜿蜒連接鎖骨,微微側首,瞥了眼隐在暗處的黑影,幾分天真:“仙君可知道鏡靈,認人為主,将性命托付。天道見證,如有違背,自當神魂俱滅。正巧我有這個東西,仙君可要一觀?”
宴賒月長眉陡然壓下,眼神睨向陳最:“自當一觀。”
在監視之人目視下,陳最選了最近的一間房。
房門幽幽閉阖。
陳最剛要松口氣,後背陣陣涼氣上蹿,宴賒月五指彎折,一掌握住陳最頸項掼向牆:“陳最在哪?”
我就是啊,大哥。
宴賒月籠罩在月白袖下的小臂優美修長,而陳最只感受到了絕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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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随着急促呼吸不斷起伏,陳最猛拍宴賒月小臂:“仙,仙君!我便是陳最!”
再這麽掐下去,就真得要斷氣了!
在陳最腦袋發黑那一瞬,宴賒月琥珀眼眸不複鎮定地松開了手,随即逐塵劍刃直指:“休想騙我。”
“咳,仙君,馮玉已摸清了換哨時間和布局,鵲首巷尾有一座門院,是他們領頭之人。那邊看守修士衆多,馮玉無法靠近,還要逐塵君前去,擒賊先擒王。”
陳最還要繼續,宴賒月眉眼一厲,逐塵勢如破竹插穿紙窗,紅色迅速洇開被冰晶追趕凝固,窗外之人未發出一聲□□,悄無聲息死去。
宴賒月看了眼驚魂未定的陳最,視線觸及大片膩白膚色上五點紅色指痕——很快變為紫色,眸光一閃,移開視線。
“仙君,此間還有不少修士色迷心竅,但也不能白白丢了性命。”陳最一頓,見宴賒月白玉耳廓暈上大片紅,罕見幾分羞惱之色。
不知怎麽,陳最看着看着,說話變得磕磕巴巴起來:“嗯,就是救助他們,呃,也可助我們一臂之力,仙君,如何?”
宴賒月沉默一息。
“可。”
他率先推開門,看也沒看在窗前的屍體,向左邊緊挨着他們的房間走去。
“仙君,等等!你去幹嘛?”陳最壓低聲音:“我還沒說完,巷內布滿監視之人……”
宴賒月擡劍封喉,那監視之人臉覆冰霜,未出一聲緩緩倒下。
陳最噤聲。
宴賒月耳廓熱度已下,眼神重回冷漠。
“跟上。”
*
靠近鵲首巷巷尾的隐蔽石室。
“打坐暫且緩解了傷,既小師叔已來,那便出去與他彙合。”馮玉摸了摸胸前的傷口,拿起劍,起身欲走。
“啪。”
腳腕上一只冰冷粘膩的手握了上來,虛虛攏住,若即若離。
馮玉驚慌失色,大叫:“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
馮玉劍鞘打到那只手上,只聽石室內響起一個虛弱的聲音。
“救,救我,帶我去找小一。”
馮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女子閨房,案幾上一只四耳香爐升起袅袅牡丹香,朦胧了雙眼,讓人自願醉倒在暧昧氣氛中。
莊陽善乃斷樂涯弟子,雖說斷樂涯最出名的則是無情道,但無情亦是有情,倘若不涉滾滾紅塵,怎知如何是無情。自他今日無意中發現鵲首巷這妙地,真真一步也不想踏出去。
擁住懷中女子,莊陽善嗅着清香,開口道:“今日那紅衣女子是誰?也接客嗎?”
“呦!”女子嗔他:“是奴家讓仙君哪裏不滿意,人還在我屋裏,就開始惦記別人。真是薄情!”女子作勢起身,被莊陽善哄住。
“如此薄情,當罰三杯!”女子巧笑舉起酒杯,看着莊陽善接過,眼中毫無情誼。
莊陽善舉杯欲飲。
“那酒不能喝!”
窗外跳進一抹紅影,伸手打掉酒杯,白衣之人長身玉立,氣勁襲向那女子。
“仙君留情,”陳最攬住那女子,躲過氣勁,手刀敲暈女子:“都是苦命人,罪不至死。”她擡眼看向被宴賒月出現驚住的男子。
“逐,逐塵君,您怎麽在這?”
宴賒月皺皺眉:“把衣服穿上。”
莊陽善多看了幾眼那道紅衣身影,在宴賒月冰冷注視下連忙收拾好自己,知曉了前因後果:“這,居然是想要我們性命?”
“那酒和吸入的香一兌,修士便失去意識,無法醒轉,任人施為。”
想起莫娘囑咐房內不可息香,修士定要飲酒的話,陳最垂眼解釋。
“我欲清剿此地,你随即秘密潛入房內,救下其餘修士。”
紅衣女子竟是逐塵君的人!
莊陽善不敢再亂瞟,躬身答應。他本就是斷樂涯極具天賦的弟子,修為不低,潛行匿氣便出去了。
宴賒月同陳最一路暗中救人,終于接近鵲首巷巷尾,在靠近巷尾的最後一間房,陳最戳開紙窗。
莫娘!
陳最毫不猶豫翻身進入:“莫娘!”
那修士同莫娘俱吓了一跳:“你怎麽在這裏?”
莫娘聲音大變,看到宴賒月自陳最身後步出,壓低聲音氣急道:“你們早就認識?”
“逐,逐塵君!”
“誰?”莫娘回頭一看身後修士蒼白的臉色,哪還不知道宴賒月身份非比尋常。她咬牙,臉上妩媚血色褪了幹淨,掙紮猶豫一瞬,快速道:“我就當沒看見,你們趕緊走,鵲首巷左側第三間屋子,地下有個密道,趁現在監視之人輪崗間隙,快走!”說着,就要把陳最推出去。
“莫娘!”陳最看了一眼已被宴賒月震懾,服服帖帖向外走去的修士,攔住莫珏動作:“說了要救你們出去的,莫要慌張。”
“你怎還說此話!”莫娘看了眼宴賒月:“雖不知此人是誰,但也不可能對付這鵲首巷身後之人,何況這世間不只一個鵲首巷!”
“不就是十派之一?”陳最看着突然啞聲的莫娘。
“你怎知道?”莫娘怔愣。
“此等數量的修士,不是一般勢力能有。莫娘,若說救你們,不知五宗來人夠不夠。”
“五宗怎會,”莫娘訝然,突然一頓,湧上淚:“五宗,自是夠了。”
陳最一笑,看了眼宴賒月示意莫娘:“我看有些屋子內分明進去了修士,但此時卻無人,修士都去了哪裏?”
莫娘拭幹淚,深吸一口氣道:“我們迷暈修士,床後便有機關,将修士傳入地牢,再由那些枭鷹,就是那些監視之人統一處理,至于如何處理,我倒是不得而知。”
“他們何時去地牢處理?”
莫娘思忖:“子時修士必須全部送至地牢,我會一一查房,再通知枭鷹。也就是在子時之前,他們一般都會在鵲首巷內監察,引路,順便再看是否有修士鬧事。”
陳最看了眼宴賒月。
想要有大量幫手 ,就先要喚醒這批在地牢的修士。
“莫娘,那牡丹香兌酒,可有解藥?”
莫娘深深看了一眼陳最,走到桌前,敲了三下桌面,拿出一塊被布包着,方方正正的東西。
“這是,嘔。”那物一出,陳最當即欲吐。
莫娘面有菜色,捂住鼻子:“這是龍涎香,年頭有點久。放他們鼻下聞一聞,便能醒來。”
這是龍涎香?分明是茅坑裏的石頭吧?!
陳最接過,轉身看早已默默轉過身去的宴賒月。
她嘆口氣,跟莫娘說道:“麻煩莫娘打開地牢機關,另外,還請莫娘多幫我們拖延些時間。”
莫娘倏然一笑:“子時三刻,過了時間,我便當從未見過你們。”
“好,”陳最回眸:“多謝莫娘。”
陳最同宴賒月互看一眼,從床後的通道內滑了下去。
“什麽人?”
逐塵斜出,銀光一閃,陳最大喊:“等等,馮玉?你怎麽在這?”
銀色光亮下照出對面兩道人影,正是馮玉和……
“周小習!”
陳最大喜:“你在這裏!”待看清之後,陳最眉頭緊皺:“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咦?”
周小習傷痕累累,但渾身卻被微微閃光的繩索縛住,不得動彈。
宴賒月認出那條繩索:“百生縛。馮玉,怎麽回事?”
馮玉搖搖頭:“他被人種了堕種,受了重傷承受不住,靠着頑強的意志又堅持下來,堕種也随之反複。他又不願變成堕妖,苦苦掙紮,不得已才用百生縛困住他。”
陳最咬住下唇,突然難以啓齒。
如今情況,如何告知周小習母親已亡?
這鵲首巷衆多無辜少女,修士性命只是為滿足這背後之人一己之私,但又有多少家庭暗中破碎毀滅。
陳最只覺胸腔火熱,靈氣上湧,在馮玉懷裏的簪花鏡燙了起來,将他灼出聲,而此時馮玉和宴賒月突然發現——
陳最居然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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