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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陳最！”

宴賒月聽見馮玉的聲音，頓時一分神，冷泉也從腰間抻出長鞭，揉身而上擊在宴賒月身上，将他抽飛出去。

“逐塵君還有時間關心別人？”冷泉也兩側圓痣鼓動，長鞭裂開分為九條，呼嘯而來。

葉四娘長槍一掃扽過三根長鞭壓至腳下：“葉寒春，過來幫忙！”

羽扇上的羽毛根根飛出，釘在長鞭之上，阻擋了如同吐信毒蛇一般的長鞭之勢，葉寒春眉頭緊皺：“任行閣是什麽東西？也配拂露城來撒野？”

冷泉也手腕微抖，神色詭異：“尊主已重回巅峰，爾等不過尊主腳下渺小蝼蟻，拂露城也不過彈丸之地，尊主想滅就滅，豈容爾等置喙。”

“尊主？”葉四娘眯起眼：“本城主少說也活了兩百年，沒聽過哪個尊主敢如此托大。”

冷泉也輕蔑一掃葉四娘：“二百年不過彈指一息，魔尊大人馳騁時都不曾有拂露城此地。”

葉四娘瞳孔一縮：“你是魔尊鶴枭的人？”她周身紅色靈力急轉，外放擴體：“雖無緣一睹青衍仙尊封印鶴枭風采，但我等可以将你留下！”紅纓長槍一震，三根長鞭齊齊斷裂。

“憑你？”

宴賒月回首看向結界內陳最所在之處，那裏空空一片。他微阖眼眸，再睜開時冰藍色從白色鞋履下蔓延，巨大的六角霜花迅速展開，空氣凝結成細小的冰晶顆粒，迅速飄落。

馮玉自慌亂茫然中拔出心神，擡首将這漆黑天色下的點點藍光盡收眼底，倏爾震驚喃喃：“小師叔……”

城主府一瞬間變成了冰荒之地。

冷泉也正與葉氏姑侄來回纏鬥，分毫未傷，而葉氏姑侄被倒刺長鞭剮蹭，身上已然血跡斑斑。冷泉也大笑：“拂露城不過爾爾。”突然他頸後一寒，對上了一望無垠的冰藍色眼眸。

他所望之處，盡是霜寒，冷氣入目浸體，當下不可掙動。冷泉也身體僵硬在原地，發宇眉須染上霜色，張牙舞爪的長鞭寸寸冰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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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呲！”

逐塵通體漫上血色，穿過冷泉也的左肩。他慘叫一聲，眼球血絲迅速蔓延：“宴賒月！”

宴賒月接回逐塵，眼中星芒不滅：“解決堕蓮的方法。”

逐塵一劍又刺了出去，落在相同的位置，半空中血色冰晶掉落。靈力運轉極致的宴賒月，一時将修為幾近元嬰的冷泉也狠狠壓制。

冷泉也男生女相的臉上猙獰片刻，旋即張嘴露出森白牙齒，齒上道道血紋，他伸手握住逐塵，看着陳最消失的位置，哈哈大笑：“我就是告訴你又如何。”

“堕蓮無法毀滅只能轉移，相救你道侶就要犧牲別人，逐塵君心懷大義，不如将堕蓮轉移到自己身上如何？”

“如若逐塵君惜命，那放任道侶去死也無不可哈哈哈哈哈，不過——”

“你道侶突然消失，說不定就已經死了呢！”

宴賒月額前出現一枚六角雪花紋樣，逐塵騰空而起，一分二，二分四，瞬間化為劍幕，沉沉壓下，一時蓋過那暗黑天空，諸如九天銀河下落繁星，映在葉四娘眼中。

“霜寒落九天，果真逐塵君。”

“嘶。”葉四娘捂住胸口。

葉寒春連忙上前：“姑母，你沒事吧？”

“死不了。”

馮玉扯住遙之言：“我讓你看着陳最，她怎麽消失的？！”

“姐姐她，”遙之言眼中含淚：“突然間捂住胸口，然後就消失了。”

“好好一個人，怎麽可能說消失就消失，是不是你——”

“馮玉！”薛點桃攔住他：“他說得沒錯，陳最是突然消失的，我們也看到了。”

馮玉臉色凝滞，頹然下去：“怎麽會……”

他們頭頂之處，千萬逐塵如同拖尾流星，照亮了城主府的天空，冷泉也的聲音消失了。

衆人皆仰頭，靜靜注視着宴賒月憾人的威勢，一時震懾在原地。

唯有薛無折靜靜皺眉：“這黑霧究竟是什麽？”

半空中情況陡然一變，那片銀藍劍幕之中血色越發深暗，逐漸凝聚成巨人模樣，巨大五指攏住不斷飛來的劍影，直接折斷，那巨大黑影動作不停，竟然不懼逐塵銳利，直直握住逐塵。逐塵顫動不止，黑影手上黑霧蔓延到劍刃上，逐塵玉一般的質地染上黑絲。

宴賒月額心一皺，一口血噴出。

冷泉也堕化，腐蝕了逐塵！

逐塵是宴賒月的本命劍，逐塵受損，宴賒月便是神魂不穩。若是本命劍被堕氣污染，那宴賒月也難以幸免。

“小師叔！”

宴賒月召回逐塵，撐劍落地，馮玉急忙奔來，突然身子一輕——

馮玉想要張口，大股大股血從喉中溢出，薛點桃的聲音從很遠處飄來，隐隐綽綽聽不明晰。

“馮玉！！！！！”

堕化的冷泉也在馮玉身後，譬如黑鋼一般的五指掏出而出，筋肉一鼓就把串在手上，身體軟綿的馮玉甩了出去。

薛點桃眸光晃動：“馮玉！”

“別慌，用結界之術罩住他的傷口，說不定還能救回一命！”薛無折安撫驚亂的薛點桃，抓住口鼻不住滲血的馮玉：“馮道友，護住丹田！”

馮玉半阖的眼眸微微睜大，幾人頭上陰影罩下。

脫去纖細的人身，身高九尺的冷泉也一雙猩紅眼眸，瞳孔如針尖，嗜血瘋狂，将幾人牢牢盯住，豔紅長舌垂至胸前，舌尖微微卷起。

“這下，沒人能救得了你們。”

不遠處，宴賒月白衣全部染紅，斜躺在地。葉四娘同葉寒春等城主府人血連成一片，晃紅了薛點桃的眼，像極了任秋明死的那天。

*

“逐塵君，逐塵君也不敵，被那堕妖打敗了！”

此話在城主府一響，衆修士驚慌逃竄：“快逃！”

程自然頰上沾血，提刀站立：“我們去幫忙，說不定還有一線之機。”

荀雅微微氣喘，向城主府看去，面上偷出心焦，咬住下唇：“我要去城主府。”

程自然點頭：“我同你一起。”

兩人擡步前去，半空傳來嘶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物掉落，砸在兩人腳前。一名修士手臂前胸只剩內裏，外皮全無，還在呲呲冒着黑氣，不多時便氣絕。

荀雅退後一步，愣愣擡起頭：“這黑霧……？”

“砰，砰，砰”修士掉落之聲不絕于耳，都是方才意圖闖出黑霧的修士，連屍體都被腐蝕不全，難以體面。

“不能硬闖！”一修士咽了咽口水：“這黑霧會吃人！”

“城主府不能去，這黑霧又闖不出去，我們往哪裏逃？”

“去鄉紳富戶躲藏的地窖！”

荀雅和程自然就眼睜睜看着這些修士為了自己活命，将不願從地窖出來的凡人輕易碾殺，将他們的藏身之處占為己有。

“你們，”荀雅握緊長劍：“這便是困住拂露城的人想要的結果嗎？”

“殘殺，慘叫，全部掩埋這黑暗之下，再孕育新的黑暗，直到融為一體。”

程自然側面眇目灰翳：“所以，我選擇只看到修真界的一面。”

“走吧，去城主府。”

荀雅腳步發沉，一步一步越來越快跟着程自然向城主府而去。

而拂露城邊界處，那暗沉沉的黑霧扭曲，一點點向內收縮。

*

好像有成千上萬的心跳一起跳動，聲音大到讓陳最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為何而在。

眼前閃光些許光亮，陳最胸口的傷痛将她喚回心神，她緩緩睜開眼。

眼前是一柄黑色的鏡子，鏡骨黝黑，墨玉一般內斂含蘊，古怪卻奇異。

陳最眼露迷茫伸出手，一股巨力傳來，她瞬間清醒猛力掙紮，卻徒勞的被吸入鏡內。

“咳咳。”陳最跌落在地，捂住胸口，睜開眼：“這什麽地方？”

琴音簫聲繞梁而來，陳最胸口染紅的小紙人終于平息了躁動，陳最将她拿在手中，擡首打量四周。

竹屋玉榻，滿室清幽。管弦之聲不絕，令她神魂一陣安寧，浮動不休的堕蓮也安靜下來。陳最握緊手中的簪花鏡，騰地站起來。

不管這裏是哪，她都要抓緊回到拂露城，不，或許應該找到鳳鳴宗之人，回去救宴賒月！

她踉跄起身，竹門先一步被推開，一個輕佻張狂的聲音傳來：“你又不做紙人了，總搗鼓那個破鏡子幹什麽？”

一個清朗的少年音色傳來：“你話真多。”

隐隐讓陳最有些熟悉，她愣在原地，便同來人正面對上。

時是非剛推開竹門，眼前停了一雙沾灰粘血，腳尖頂着鴛鴦戲水的紅鞋。他在往上一看，豔色婚服破爛挂在來人白皙削薄的肩膀之上，難掩其魅色自然。

跟在時是非身後的思及狂也愣了一瞬，仔細看了幾眼将目光抛向時是非的後腦勺。

竹室內無聲的沉默。

陳最定定看着那打頭的少年，眸如馴鹿，黝黑澄澈，身形與自己差不多，正是那千秋城贈予她紙人，“紮骸”那家店的店主！“

她先發制人：“這是哪？你們是誰？”

思及狂抱胸挑眉：“你是誰，怎麽會出現在清音教少主房內？看你樣子，難道來自薦枕席？”

“呵，要是讓清音教掌教知道你的打算，恐怕要躺着出去，現在趁早離開，還能留——”

時是非向前走了幾步，思及狂連忙頓住：“喂，時是非，你幹嘛？！”

時是非眼神漆黑，停在眼含警惕的陳最面前，極為專注的看着她，輕輕招手，被染紅的紙人飛出落在他手。

他輕輕道：“原來是你。”

陳最氣息微頓，正要張口，突然氣息翻湧，黑氣襲上白皙面孔。

堕蓮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