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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拂露城慘叫和哀嚎這一瞬間全部消失。堕妖不再糾纏追逐修士，牙齒一顫，身軀彎折朝着鶴枭的方向匍匐在地，抖如篩糠。

半空人影飛揚的大氅，更像羽毛鋒利的鷹翼，遮天蔽日摧毀城內修士的希望，為拂露城更下一份死亡氣息。

“哈哈哈哈，終究是我挺到了最後。青衍，我要你眼睜睜看着修真界淪為煉獄！”

衆多形容狼狽的修士身子一軟癱在地上：“魔，魔頭鶴枭！我們完了！”

“連青衍仙尊都需苦戰，我們要命喪此處了。”那修士熱淚滴落：“未能在修真界榜上有名，只得在事件中含恨而去。”

這修士話語一出，方才抵抗堕妖的修士立馬失去了鬥志，在場一片悲怆氣氛。

“是啊，我們命絕……”

于此。

陳最一腳将那修士踢飛：“還未到絕處，怎就開始唱衰？”

她薅住幾人脖領向簪花鏡裏一扔：“給我出去！”

修士接二連三被扔出拂露城，被城外清音教弟子接住，被踢出去的修士看着那湧動的黑霧結界愣愣眨眼：“我，我們出來了？”

清音教弟子禮貌道：“沒錯，還請道友療傷，盡快逃離。”

“我們得救了，”那修士慢慢挺直腰背：“還以為要葬身拂露城了……”

黑霧隔絕了拂露城的聲音，徒留那驚天的污氣盤旋在衆人心頭。

方才鶴枭一現帶來的氣勢猶如頭上鍘刀，重若千鈞，寒氣逼體，無法逃脫比死還令人恐懼，但在那女子一腳之下消散，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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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天空無雲，天晴色明。與拂露城割裂出寬大鴻溝。

在場修士熱淚未及滾落便逢生機，滋出對陳最的澎湃感激。

“在下無憾域，龜背竹。域內法訓即為無憾。”龜背竹神情漸漸堅毅，抖落衣擺塵土：“在下受恩人救助偷得茍活，沒有棄恩公而去的道理。“

“在下在此處，等恩公出來。”

*

陳最切走且退，自鶴枭出現，最初的驚恐退卻，堕妖如打雞血，攻勢越發猛烈。陳最傷口在清音教包紮過後，此時又開裂，面色蒼白睨着半空中氣勢滔天的人影。

黑發玄冠，紫眸高鼻，細長雙目。低頭目光幾分睥睨，漫不經心。

陳最對上鶴枭的目光當下一凜，連忙躲入身旁殘破院落。

她可沒忘了，身體裏青衍的金丹還被鶴枭惦記着呢。

“呲啦。”

陳最腳尖灼痛，黑霧結界已經縮至腳前，她擡起簪花鏡：“時少主，鳳鳴宗宗主還有多遠，結界縮進越來越快了！”

時是非偏頭同玄長老确認：“還有百裏。”

百裏！

宴賒月同思及狂從半空掉落，百裏便是他們同活下去的距離。

陳最咬牙：“我去到鶴枭腳下，還請鳳鳴宗宗主加快！”

聽到時是非應下後，陳最飛快靠近城主府。

希望來得及。

*

思及狂以刀撐地，嚣張飛舞的發絲失去了光澤，垂落在頸側，瞳孔緊縮：“騙人的吧，他怎會在此地，難道是姑妄山結界出了問題？”

額前血線低落，宴賒月左眼微阖，玉白指尖抹去睫毛下細小血滴：“五大派老祖宗不可能放任鶴枭現世，這恐怕是鶴枭的替身之術。”

那朵巨蓮深深紮入城主府，瘋狂吸收着拂露城的靈氣，拂露城靈脈隐有幹涸之相，葉四娘掙紮起身：“若是鶴枭，我等拼死也不能讓他出去屠戮生靈！”

她長槍一環，率先沖了上去。

“姑母！”葉寒春氣若游絲：“姑母舍了此地，快去逃命！”

荀雅立在葉寒春身側，目光複雜地看了眼葉寒春：“你雖救了我，但是，”

“我不會原諒你。”

留下這句話，荀雅跟着葉四娘，手挽劍花沖了上去。

陳最見葉四娘被鶴枭一擊穿身，被荀雅接過，而堕妖也注意到了她的行為，令她寸步難行，守在黑蓮一側的冷泉也對上思及狂和宴賒月兩人，動作卻束手束腳，陳最看他位置方向，突然明白。

冷泉也和鶴枭一直在保護那黑蓮！

鶴枭這替身之術是因拂露城此時所聚堕氣而生，黑蓮在，鶴枭才能降臨。

要把那朵黑蓮毀掉！

陳最用力擲出簪花鏡，簪花鏡反射出半空的刀光劍影，嗖地飛向鶴枭身下的黑蓮，一襲紅色身影從鏡中綻放，簪花鏡急速旋轉，越來越薄，切向黑蓮根部，就要将它攔腰截斷。

鶴枭只是手指微動，陳最身影一滞，倒飛出去。

“讓你看出來了，”鶴枭用看死人一般的眼光看着陳最：“不過，就憑你，還毀不掉這黑蓮。”

“那憑老夫呢？”

簪花鏡銀光爆閃，從中飛出一青色身影，翠綠長劍劈向鶴枭。

鳳鳴宗宗主，伏青之，終于到了。

伏青之美髯銀白，出竅期威壓撞上鶴枭，衆人壓力頓減，葉四娘提槍：“走，對付冷泉也。”

陳最心思急轉。

伏青之的聲音她在熟悉不過，此人就是同觀擎商量要剖觀梳金丹之人！

她鏡面一轉，面容變換，竟成了莫珏的模樣。腳下一頓再度奔向黑蓮。

“怎麽回事，根本破壞不了！”

陳最睜大眼睛，對着那黑蓮束手無策。伏青之修為雖高，但只能牽制壓迫鶴枭，做不到将他一擊斃命，鶴枭見陳最動作，輕蔑一笑：“此物怎是你一個小小築基能破壞的？至少來個元嬰吧，”他纏着伏青之，二人離黑蓮越來越遠：“除了這個伏小兒，你們根本破壞不了。待我除掉他，誰都別想跑！”

元嬰！

思及狂，宴賒月同葉四娘等人已将冷泉也逼至絕境，葉四娘咬唇落地：“拂露城綿延數載，怎能毀在他手裏。”

她目光掠過殘垣斷壁的城主府，扭曲衰落的綠植和拂露城一樣枯萎敗壞，短時間內難以恢複。今晨陽光融進露水，而後血海黑霧沉沉将歡聲掩埋。

葉四娘閉眼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自我任拂露城城主，已有近五十載，此為最大劫難。”

“為一城之主，定當竭力護城！”

葉四娘睜眼，勾唇一笑：“金丹修士自爆堪比元嬰一擊，鶴枭，你終究不可能在外逍遙。”

她周身力氣大漲，飛向黑蓮。

“姑母！”

“姑奶奶！”

葉寒春拍地而起，直追葉四娘，神掌一劈，将葉四娘扔向陳最：“看住她！”而後轉身，義無反顧沖向黑蓮。

“既是金丹，便我來！”

金色的靈氣從他身上迸發，猛烈燃燒，他轉過頭，直直看着荀雅，聲音飄來。

“我知你不會原諒我，也不可能原諒我。我愛你母親入骨血，可她無意于我。失去她後我便混沌渾噩，不知朝夕。”

“你被觀擎收留，自願留在初陽宗不再歸家，我亦無怨言，只盼你照顧好自己。”

“原以為至少能看你找到道侶，腆顏喝上一杯酒，今已無望。”

“雅兒，你怪我厭我都無關系，只是千萬別因我離去而難過。是爹不好。”

“你就當，世間少了一個你讨厭的人就好。”

葉寒春同黑蓮相觸，轟然爆炸。

一片金色靈焰中，消失了一名父親，而荀雅的淚，也落在了心底。

半空中鶴枭的身影漸漸消失：“你們！”

“哼，我已尋到青衍行蹤，還有你！”鶴枭說着，目光竟然轉向面容已變的陳最：“我知道你就是……”

知道我就是……什麽？

陳最瞳孔一縮。

但鶴枭話未說完，人影變消失無蹤了。

金色靈焰還在獵獵燃燒，越來越旺，随着那堕蓮一點點洇滅，空中黑霧也開始消散，冷泉也恢複人身捂住傷口大喝：“走！”

沒能走掉的堕妖被一湧而進的各派弟子輕松殺了個幹淨，日光撕裂陰霾，投射到拂露城，驚呆了前來援助的各派弟子。

“這，這是那綠之洲，拂露城？”

無人回答。

一襲紅衣的陳最立于原地，光灑在面上，慢慢閉上了眼。

*

“宗主，你離開姑妄山結界可會有問題？”

宴賒月提劍詢問伏青之，伏青之捋須站立，微微搖頭：“無礙，還有幾位道友在。我這便回去。”

他掃過拂露城，縱使見過諸多場面，也難免感覺驚心：“賒月，助拂露城打理後續。我将消息通知其他掌門。鶴枭既能分出替身，想來修真界難保安寧。”

伏青之輕嘆口氣，喚出劍。

陳最見他打道回府，正要松氣，便聽伏青之恍然道：“我來時，有位使鏡法器的道友，聯通二界，實為罕見……”伏青之眼神一掃，見無人反應。

思及狂“嘶”了一聲：“剛在還在這呢，估計是去療傷了吧。”

“也罷，總有機會見面。”伏青之踏上法器：“一月之後，與衆位在大比再見！”

“宗主慢走！”

陳最吐出一口氣，思及狂大聲咧咧：“你躲什麽呢？欸，不對你誰啊？！”

宴賒月看了一眼略有驚慌的陳最，瞥着思及狂：“你該走了。”

“過河拆橋，我救了你！宴賒月！”

陳最撤下僞裝垂眸，身上傷痛開始彰顯，正要站不住之時，一人飛快攬住她：“姐姐，你沒事吧？”

與思及狂前行的宴賒月腳步一頓，面無表情的側過半身，眉頭微跳。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