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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風從拂露城穿過，帶下細小的瓦礫落下來，遙之言略有些初生的莽撞，卻還是在宴賒月冷淡的嗓音下縮了縮身子，靠近陳最：“姐姐……”

陳最閉眼緩了緩，拂開遙之言，輕咳一聲：“我沒事。”

“這是遙之言，在拂露城救下的，”陳最打量了下高挑的遙之言，有些不确定道：“孩子？”

“總而言之，他宗門全滅，父母不知所蹤，便讓他跟着了。”

我為什麽要和他解釋？

陳最心裏晃過這念頭一瞬，轉過來安慰自己。興許是宴賒月怕遙之言來路不明造成危害吧。

慘叫消失，細細的哭聲回蕩在拂露城，各派弟子匆忙行走，以清音教音法療愈為主，青色的光散開，籠罩住受傷的衆人。玄生幫着薛點桃将薛無折平躺安放——此次他一早昏了過去，後續竟沒受什麽傷，此時竟派上了用場。

宴賒月冷冷看着半身藏于陳最身後的遙之言，琥珀眼眸微眯，臉上血跡未幹，在玉白臉頰蜿蜒，冷峻靡豔，不近人情。

“将他托付給葉家，自有人安排。”

陳最訝異一瞬，宴賒月竟會主動安排他人下落，實屬罕見，但——

葉寒春一死，恐怕葉家也要一蹶不振了。

陳最無意多說，只點了點頭。

遙之言見狀扯住陳最衣袖，圓目驚慌：“姐姐，逐塵君，是不是不喜歡我跟着你。”

陳最拽過遙之言：“啊，怎麽會，逐塵君他，他就是擔心你無處可去。”

這話千萬不能讓宴賒月聽見，畢竟別人不知道他小心眼，但她可是體會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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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是非圍着狐裘，臉色蒼白跟着幾名年長修士身後而來。那幾名年長修士拱手：“逐塵君，此次拂露城元氣大傷，我等前來相助，還請逐塵君安排！”

宴賒月看了眼城主府內的情況，微微皺眉，陳最适時開口：“此處有我同玄生一起安置，還請逐塵君放心。”

宴賒月眉宇松開，那幾名長老互看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來的路上便聽說了，在此恭賀逐塵君覓得可心道侶，什麽時候補辦大典，老朽幾人也腆顏讨杯酒喝……”那人越說越覺周邊冷風嗖嗖，身旁人連忙攔住：“逐塵君也累了，我們還是正事要緊哈，這邊請。”

時是非向陳最一點頭，跟着他們身後走了出去。

陳最撓了撓臉，覺得這事還是得解決一下，不然——

要不是馮玉身受重傷，還在昏迷，感覺宴賒月能直接把馮玉送走。

荀雅攬着昏迷的葉四娘，望着逐漸熄滅的金色靈焰，臉上沒什麽表情。

陳最走到她身邊，知道那又是一段故事，此時随着靈焰的熄滅降落在心底，再提又是一段傷心事。

清音教弟子給葉四娘治療完畢，點點頭離開，一片寂靜中，葉四娘睜開眼：“葉寒春！”

眼前只有呆愣的荀雅，葉四娘眨眨眼：“這是……”

荀雅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嘶啞：“姑奶奶，我們得救了……”

“葉寒春呢？”葉四娘四周查看。

看着荀雅的沉默不語，葉四娘眼眶也紅了起來，漸漸明白了事實。

“他行事不端，這樣也算是對拂露城被趕走的百姓有個交代。”話雖如此，葉四娘一瞬間衰老了許多。她無子無夫，葉寒春從小在她身邊長大，受她嚴苛理念灌輸，生出幾分偏頗心思。她也有責任。

葉四娘握住荀雅的手。

“雖未出嫁，葉寒春替你準備了嫁妝備在我處，他不在了，便交由你自己處理。”

荀雅眼神一動，葉四娘卻沒看她：“不要拒絕，他之前沒盡到人父責任。這些是他應該做的。”

“舊人已去，新人仍在，”葉四娘閉了閉眼，站起身來：“葉家子弟可在？！拂露城修士可在？！”

“城主！”

受傷未受傷的葉家子弟，拂露城修士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随我同其他道友一起，重建拂露城！”

荀雅仰頭看着葉四娘迎光而站的身影，眸光一點點堅定起來：“姑奶奶，我來幫你！”

總有人不斷經歷着失去，卻也永遠明白朝前看的力量。葉四娘從前是個好城主，今後也會是。

*

“陳最！陳最？”馮玉大嗓門在簡陋的住房外響起。

自拂露城被解救已過了三天，在各方幫助下建了不少的簡陋的住房供傷者休息，馮玉，薛點桃和薛無折，程自然等人傷勢也好了七七八八，幫着城中的凡人百姓忙前忙後。

而陳最從第二天開始，就閉關了。

“怎麽回事，這都好幾天了。”馮玉精神頭足得很，扒着陳最房門打聽着動靜——陳最要是再不出來，小師叔就要把他碎屍萬段了！

“那不是為了救陳最嗎，再說，這不是打破小師叔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謠言麽，怎麽還怪我……”馮玉嘀嘀咕咕。

“你幹嘛呢？”

身後傳來聲音，馮玉吓了一跳：“薛點桃，你忙完了？”

薛點桃擡袖擦了下額頭：“沒有，事情多得很，你也過來——”

“轟隆隆！”

馮玉耳朵一動：“什麽聲音？”

頭頂一片黑雲越聚越大，鼓動着雷電，醞釀着聲勢。

“這什麽？！”

“這，這，”馮玉眼神瘋狂晃動：“這是金丹的劫雲！”

“陳最突破了！”

屋內，陳最拄着下巴，看着面前的泛着粉光的水鏡：“想來能夠互通是因為淬龍有我的精血，唔，竟還有這樣方法，是條退路。如果大家都能夠互通的話，安危也有了保障，前提是大家願意并且可以随時選擇關閉。”

陳最這些天做了新的鏡子，并且一直淬煉簪花鏡的掐絲，每次将丹田一掃而空，待回複繼續循環。如今簪花鏡上的掐絲已經蔓延了一半，再增加令現在的陳最感覺十分困難，她便打住了。

“我也沒吃東西，為什麽感覺這麽撐呢。”

陳最話音落地，聽見馮玉哐哐敲門：“陳最！”

“怎麽了？”陳最拉開門，對上馮玉驚恐的眼神。

“咵嚓！”

馮玉打開門就見陳最被一束紫色劫雷淹沒。

那雷比陳最都粗！

這個陳最，居然跳過了築基大圓滿，直接變成了金丹！

“你愣着幹嘛啊！快救她啊！”

薛點桃被人攔住，思及狂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裏，抱胸而立：“劫雷是她自己要抗的，成了便是金丹，不成那就重頭再來。”

“你們此時救她，她便根基不穩，往後境界劫雷便愈發強烈。”

馮玉轉頭看向思及狂身旁的人：“小師叔？”

宴賒月看着那劫雷一道道下落：“的确如此。”

馮玉：“……”看小師叔那眼神，更想被雷劈死的是他。

整個拂露城的人都看到了這多碩大的雷雲。

“金丹劫雲，會是誰？”

“大比臨近，看來又多了一匹黑馬，不知是哪個大宗門的天賦弟子。”

“聲勢如此浩大，想來十分厲害。”葉四娘眯眼：“待劫雲散盡，需要好好恭喜了。”

荀雅看那劫雷，想起那道在拂露城救助修士的紅衣身影，心思浮動。

這些天她跟着姑母，聽了不少關于“觀梳”的事情。她救人時自稱“榜一”，身手利落，自堕妖手下将修士的命奪了回來。多虧了她及時将修士送出城外與清音教聯合，拂露城一大半的修士戰力才得以保存，拂露城還可以依靠他們繼續生根發芽。

而那個煉氣九層的草包大小姐觀梳，早就先人一步結成金丹，遠超各宗弟子，不知那些初陽宗的人再見之後會有多驚訝呢？

是他們一直看不起卻又嫉妒出身的觀梳，一躍之上不管是聲望還是實力都是他們望塵莫及，也是心性堅定勇敢無畏道心異于常人的陳最。

雖沒有跡象，但荀雅就知道是正在渡劫的就是陳最。

這樣的人，是觀擎不配。

荀雅收回目光，向葉四娘一笑：“好，我們一起拜訪。”

劫雲下，幾人仰頭看着那雷雲吐出最後一點，像是被拽下來落在不斷閃爍紫色電光的鏡面上，緩緩消失。

馮玉張開嘴：“陳最不是把劫雷都收到鏡子裏了吧……”

“哼，怎麽可能，劫雷是天地所生，無法保存，自會消散。”思及狂輕嗤：“再說，誰不要命了，還留着劫雷。”

陳最還真留下了劫雷。

簪花鏡裏亂竄的劫雷被鑒寶雲裹住，挨挨蹭蹭吞了下去。

“原來這就是金丹。”

她環視着體內不斷旋轉的金丹，微微一笑，下一瞬就凝固在了臉上。\\

“這是什麽？！”

陳最跨着臉從簪花鏡裏出來，馮玉連忙湊上去：“你到底是怎麽修煉的？為什麽突破的這麽快！”

“你這是什麽表情，突破到金丹還不高興？你可是連升了兩個境界啊！”

陳最扒開叽叽喳喳的馮玉：“閉嘴！”

恭喜和鬧吵聲正濃時，斷樂涯的長老匆匆趕來：“思及狂，你說你在哪裏見到鑒寶雲了？”

思及狂本來臉上挂着笑，聽到這話眉頭挑了下，就要拉着那長老走人。

“鑒寶雲，你說的是這個嗎？”陳最已經把鑒寶雲逃了出來。

那長老連忙點頭：“對對對，就是他，”他斜睨一眼宴賒月：“這便是貔貅館丢失多日的鑒寶雲，還請道友歸還哈。”

“這東西是有主的？唔，讓他把我的東西吐出來就給你們。”

鑒寶雲卻伸出兩只黑色的手爪，抓住了陳最的衣衫。

陳最：“不願意走，為什麽？”

長老和思及狂互相看了一眼：“……”

思及狂：“我來！”

一束夾着紫色的雷當即将長老和思及狂劈了個結結實實。

陳最：“……你确定這真是你們斷樂涯的鑒寶雲？”

馮玉呲牙一樂：“你們斷樂涯還真小氣。”他轉到陳最身旁，看着那鼓囊的鑒寶雲，摸了摸下巴：“如果這就是那傳說的鑒寶雲，它既然認陳最為主——”

“那貔貅館就已經奉陳最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