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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陳最等人在姑妄山不眠不休地擊退堕妖已經第七天了。堕妖潮依舊看不見盡頭。

“這些堕妖之前都藏在何處，看來之前就有堕妖潛伏，居心叵測，想想都可怕。”馮玉打了個抖。

不遠處傳來柔弱的聲音：“你們可需要我幫忙？”

何笙不知何時湊到負傷的修士身前，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地詢問，見那人不答連忙擺手：“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來贖罪罷了，畢竟……”

那修士竟然紅了臉：“我也沒說什麽，我沒什麽需要幫忙的，你走開吧。”

何笙失望地低下頭：“嗯。”

馮玉撇嘴：“啧，明明是她犯了錯，這時候裝什麽可憐，偏偏還有人吃着一套，真是。”

陳最看着山腳下不斷蔓延的黑線：“準備好，又來了！”

馮玉眉頭翕動一下：“這批堕妖，修為都在金丹！”

最先沖入人群的堕妖接連刺穿修士，猶如一道龍卷風刮起沙土，瞬間殺出一道通路，先前被何笙問需不需要幫忙的修士當即呆愣在地，無法反應，堕妖攻擊已經近在眼前。

“小心！”何笙一劍擋住堕妖：“快逃！”

那修士才回神，神色複雜包含感激：“多謝！”

何笙微微一笑，刻薄面容竟變得無限溫柔，那修士眸色加深，提氣刺穿堕妖，向何笙點點頭，她這才轉身向別處。

馮玉正與堕妖纏鬥，就聽身後嬌弱喊聲，他當即一凜，何笙在他身後被堕妖刺中，長劍落地，正捂着手臂跌落在地。

“你幫不上忙，不要在這裏呆着！”

“馮玉！何笙姑娘剛才分明救了你！你居然如此對她大呼小叫？！”先前被何笙救過的修士憤憤不平：“忘恩負義！”

“啊？”馮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什麽時候要她救，她一個，一個……”

馮玉想了想，嫌棄地看了眼那修士，眼前都是堕妖，他沒工夫和傻子多做糾纏，扭頭就走。

“馮玉，你給我向何笙姑娘道歉！”那修士伸手就要抓向馮玉，而他們身後的堕妖瘋狂攻過來。

周邊堕妖被一掃而空，那修士手腕被纖細卻強硬的五指牢牢制住：“這位道友，大敵當前，不要無理取鬧。”

陳最話音一頓，冷冷掃了一眼何笙，何笙身子縮了縮，一副委屈模樣：“王立道友，我沒事，不用替我擔心。馮玉道友修為高深，是追擊堕妖的主力，我，”她咬了咬下唇：“我救他是應該的。”

那王立聞言更氣：“陳最，你放開我，你同馮玉竟敢看不起我們，修為高又怎樣？不顧同袍情誼，只知道魯莽蠻幹，還不知感恩！”

真看不出來，何笙這幾天不知道練了什麽迷魂湯給這些人灌下去，愣是讓這幫人完全忽略了自己将不少弟子間接害死的事實不說，還将自己塑造成了爹不疼，娘不愛，天賦有損但勤奮努力，被逼無奈最後用錯方法只能贖罪的可憐女子。

瞧她那細眉長眼耷拉下來的模樣，真有幾分弱風扶柳的嬌柔之姿，搞得好像他們聯起手來欺負她一樣。

況且初陽宗就來了她一人，更像是因為她丢人而舍棄了她，而凸顯出何笙為了信守當日提出的“在姑妄山清剿堕妖直至壽元将近”的諾言，表現出來的堅韌誠信的好形象。

玩這招。

陳最牙都酸了。她看了眼還在源源不斷上來的堕妖，和憤憤不平盯着她的修士，一時分不清誰更面目可憎。

“那你就保護好你的何笙姑娘。我們的任務是守住此地，如果放進去了一只堕妖，王立，不知道這個責任你擔不擔得起？”

王立臉色一變，還是硬着脖子将何笙護在身後：“我當然保護何笙姑娘。”

陳最沒再理他，同馮玉一起殺入堕妖群。

姑妄山頂。

天雷滾滾，不時落在淡藍色的結界之上，“卍”字已近虛無。

“空求！玉纏佛要碎了！”

空求閉眼，嘴中念念有詞，吐出一口精血淋在“卍”字之上，人如枯樹皮一般幹癟下去。

“老祖宗！”

“只能暫且這樣緩解一下，山腳情況如何？”空中哀嘆一聲，看着法相寺其他弟子。

“各派弟子堅守，無一只堕妖能通過。”

但在場之人臉上都無喜色。

就算現在維持住了結界，可空求又有多少精血？山腳下的堕妖源源不斷，不花時間休整，弟子又能堅持到幾時？

“咚，咚！”結界瘋狂被撞擊：“小禿驢，我看你能堅持到何時！”

歸丘一道劍光劈下：“這裏不光有空求大師，可還有我們三個！”

“哈哈哈哈哈，沒有法相寺牽頭，你們又算老幾？”

唯有宴賒月眸光沉沉，玉白耳間一動，感覺似有陣陣聲音傳來，又突然消失。

“錯覺嗎？”

*

“是錯覺嗎？”感覺地下有聲音。

陳最仔細聆聽，卻什麽都沒發現。

“大家這麽累，還是休息一下吧。”何笙滿眼關心的提議：“我來守着。”

“你方才受了傷，還是休息吧。”王立柔聲道，下一句變了臉色：“動物都知報恩，你救的那人連動物都不如。”

馮玉眉頭一豎：“你說誰呢？”

“呵，自然是忘恩負義之人。”

“你！”

“噓。”陳最摁住他們：“果然有動靜！”

“沒有動靜啊，”王立等人一臉疑惑，何笙連忙道：“陳最，你太累了，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

她太累了？

“不對！”

陳最猛然起身：“地下有動靜！”

簪花鏡鏡面一卷，道道尖刺冒出紮入地面，撬起土地被一陣光華彈開，馮玉看着露出的法陣驚聲道：“結界？！”

在隐隐的光亮下，結界下是已經挖空的地道，陳最同一雙雙猩紅的眼眸對上：“糟了！堕妖去山上了！快去通知掌門！”

“啊！”慘叫聲響起。

“你們沒有這個機會了。”巨靈從那修士身後出現：“尊主已突破桎梏，現在求饒，還來得及。”

陳最馮玉等一愣，心有所感的看向半空。

天幕沉沉向姑妄山壓來，雷電聚集在上空包裹着一道身影，巨大的威勢碾壓着雲層，折射的光影化為恐懼映射在衆人眼中。

“鶴枭，出來了。”馮玉瞳孔緊縮，無意識的喃喃，空氣中無形的血腥味蔓延。

“別愣神！”陳最抗住巨靈一擊，毒環已經朝馮玉而去：“小心他們！”

何笙突然撿起長劍，對着毒環道：“我們才不會求饒！”

王立等人看着何笙，當即跟着大喊：“對，我們才不會搖尾乞憐！”

巨靈眯眼一笑：“行啊，那就死吧。”

*

歸丘，時過，空求和聞情已經同半空中的鶴枭激鬥起來，整座姑妄山轟隆作響。山頂的土地還有破土而出的焦痕。

沒想到竟然有高修為的堕妖自爆擊穿地面，直接把結界外堕氣隐入，鶴枭恢複實力破界而出，宴賒月看着半空中情況，神色複雜。

難道真的要按師父所說……

他轉身看向法相寺掌門：“我們走。”

山腳下，馮玉呼出的全是血跡，眼前模糊不清，毒環腳踩住他的頭狠狠地碾了碾。

“你剛才不還是嚣張得很嗎？起來再跟我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神色一變，惡狠狠地道：“連蝼蟻都不如。”

巨靈捏住陳最的脖頸一點點收緊，看着旁邊目眦欲裂，心神俱裂的修士，輕飄飄地将陳最甩出去：“別急，馬上輪到你們。”

一個人影攔在她身前：“不許你傷害他們！”

何笙嗓音纏鬥，但神情堅毅。

王立大睜着雙眼，眼眶漸漸濕潤：“何笙姑娘……”

“哦，一個築基修士，也敢攔我？”

她一揮手，何笙想塊破布一樣飛了出去。

“何笙！”王立眼神一變：“我和你拼了！”

“不自量力。”巨靈剛擡起手，表情一頓，扭頭就被擊了出去，沿途的空氣化為冰晶，點點如同細小劍刃，瘋狂卷動紮向她，煙塵乍起蓋住了她瞬間的凄慘。

“巨靈大人！”

毒環慘叫一聲，腿骨扭曲開裂，後仰到底，被一雙潔白的靴子踩住脖頸：“連蝼蟻都不如。”

“卡吧。”

毒環唇邊溢出黑血，沒了呼吸。

“宴……賒月。”

陳最迷茫中看清了來人。

巨靈一躍而起，身後的堕妖猛然襲上：“就憑你還想逆轉乾坤？晚了。”

“不過你們青衍仙尊轉世正在此地，找到他融合法力金丹，說不定修真界還有機會。”巨靈勾唇一笑：“不過你知道法力金丹在哪嗎？”

“什麽？”衆修士紛紛看向宴賒月：“逐塵君，這，這是真的？那這樣我們便能得救了？”

宴賒月看了一眼面露嘲意的巨靈：“這還輪不到你關心。”

陳最突然心如擂鼓，不知為何卻感覺危險來襲，不遠處何笙動了動，她擡頭，見到何笙向她露出一個笑。

那笑高高在上，勝利者一般，猶如老鼠食貓。

“其實，家父有一滴青衍仙尊的精血，可以指示青衍仙尊的具體方位。”何笙掙紮着拿出一枚血紅色的珠子，浮空而起，她眼神微微發亮：“青衍仙尊就在……”

那珠子被人一把握住，宴賒月站在何笙面前，居高臨下：“我便是青衍仙尊轉世。”

何笙一愣：“不……”

“我便是，青衍仙尊轉世。”

威壓之上何笙砰然倒地，牙齒磕碰說不出話來。

“太好了！太好了！我們有救了！”衆修士歡欣鼓舞，巨靈眉目陰沉。

陳最難以置信。

宴賒月是青衍仙尊？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雜亂無章，充斥耳膜，無法思考。

若是知道她的身份，為了修真界，宴賒月會親手将她剖丹？

“哦，是嗎。”巨靈陰沉一笑：“那還真是久仰。”

“青、衍、仙、尊。”

她一字一字細細咀嚼，仿若生啖其肉，喝其骨血。

下一秒她急速竄出，和宴賒月纏鬥在一起。宴賒月一離開，何笙才從冷汗潺潺中緩了過來，陳最扶起馮玉，替他療傷：“怎麽樣？”

“還，行，死不了。小師叔竟然是青衍仙尊轉世，這事你知道嗎？”

陳最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家，家父還告訴我一件事情。”何笙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是在場衆人能聽見的程度。

陳最眼神一凜，就要伸手抓她，王立一擋：“你做什麽——”

“觀梳體內便封印着青衍仙尊金丹，”何笙死死盯着陳最，語速越來越快：“正因為怕被發現剖丹，觀梳才逃離初陽宗。她貪生爬升，不顧修真界死活，寧願茍活也棄修真界安危于不顧。”

“既是不孝女，也是貪生怕死，蠅營狗茍的膽、小、鬼！”

“而她出宗之後，化名陳最，此時正享受着少年英雄的美名，樂不思蜀呢。”

在場修士一愣，慢慢轉頭看向陳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