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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最終,蘇茵還是護住了自己的畫紙,堅決拒絕了顧承安署名的想法,畢竟到時候要一塊兒送賀壽禮的都是他父母這樣的夫妻,再不濟也是處對象的兩人,自己哪能和他一塊兒送。

“你自己準備你的去。”蘇茵小聲嘀咕一句。

“還小氣上了~”顧承安收回手,倒不勉強,打量一眼正埋頭畫畫的蘇茵,纖細蔥白的手指握着鉛筆,正垂着頭認真作畫,額前幾縷碎發微微翹着,烏黑發絲籠着一張小臉更顯白皙。

平日裏在家待不住的顧承安,今兒倒是抱着搪瓷盅站在蘇茵旁邊,就那麽看着她畫畫,看了一晚上。

蘇茵慢慢準備着送禮的畫,錢靜芳第二日卻是在辛家閨女上廠辦再次彙報工作進度時,随口問她一句。

“錢阿姨,我昨天路過黑板宣傳欄,聽好些軍屬阿姨說了解了不少上頭的方針政策,提高了思想覺悟呢。”辛夢琪今天帶來了自己做的包子,薄皮肉厚,肉香四溢,分發給廠辦衆人,“您嘗嘗。我聽到她們那麽說就覺得前些日子的辛苦沒白費。”

廠辦裏衆人都是眼明心亮的,哪能看不出來辛夢琪真正的用意,便幫着她在錢靜芳跟前多誇上幾句,“夢琪真是個實誠孩子,工作完成得好,我今兒也去轉了轉,黑板宣傳欄辦得很不錯,內容好,字寫得更好。”

“邱阿姨,您再誇我我都要驕傲上了。”

錢靜芳聽着幾人來回的打趣,一片歡聲笑語,乍然想起昨天見到何松玲的字跡,正握筆寫報告的她頭也沒擡,随口道:“正好,夢琪,你幫我抄份資料。”

“好!”辛夢琪樂得為錢靜芳做事,自己前世卻是過于任性,在錢靜芳跟前留下的印象一般,這一世可不得多努力來賣賣乖。

十多分鐘後,掃盲資料謄抄完畢,辛夢琪将稿子遞過去,“錢阿姨,您看看,我抄好了。”

掀起眼皮往紙上一看,完全不同的字跡,錢靜芳默認,收起稿子擡眼看她,帶着幾分審視意味,“那黑板宣傳欄真是你寫的?”

“錢阿姨,您這話是...?”辛夢琪心裏咯噔一聲,“當然是我寫的啊。”

“可我看那字跡和你的完全不一樣,倒是和何家閨女的差不多。”

辛夢琪眼睛倏地瞪大,心驚一陣,立馬反應過來,“錢阿姨,是不是何松玲找您告狀了?還是李念君說什麽了?您別聽她們瞎說,何松玲就是幫來了點忙,主要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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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靜芳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垂着頭收拾桌上的資料,只随口道,“告什麽狀啊?都是小事,不過是我偶然看見何松玲寫的字覺得熟悉罷了。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我們也要開會了。”

“錢阿姨...”辛夢琪看着錢靜芳拿着幾分資料和報告離開廠辦,背影都帶着些漠然,再一想起剛剛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早沒有昨天的慈愛,氣得一跺腳沖了出去。

=

伴着大院熱鬧升騰,中秋佳節悄然而至。

前一天,吳嬸便和勤務兵溝通好,挑了軍區供應的一條鯉魚、四斤五花肉、兩斤羊肉、四只豬蹄和若幹蔬菜。

提前一晚,将羊肉腌上,一大早起來和面發面,吳嬸忙得像個陀螺,在廚房那一方天地大展拳腳。

蘇茵早起下樓幫忙,給吳嬸打下手,今兒是周三,該上班的同志還得上班,家裏就剩老爺子老太太和吳嬸蘇茵在。

老太太閑不住,也幫着剝青豆,三個女人将廚房擠得滿滿當當,老爺子想落腳被老太太扔了姜蒜蔥讓他剝去,去客廳坐着剝。

等上班的家人和顧承慧一家過來,已是傍晚時分,家裏飯桌漸漸顯得擁擠,主廚吳嬸,蘇茵幫着炒了兩個菜,老太太年事已高卻也不服老,炖了一鍋海帶豬蹄湯。

紅燒肉、蔥爆羊肉、紅燒鯉魚,看着色香味俱全,顧承安去廚房張望,見蘇茵剛盛好一盆豬蹄湯,忙伸手接過,“我端過去。”

“好,小心燙啊,用抹布墊着呗...”蘇茵話還沒說完,就看着這個無情鐵手的男人直接端着盆去飯廳了,當真是不怕燙的。

軟糯的紅燒肉燒得時間長,主要是照顧兩位老人,七分肥三分瘦,選的上好的五花肉,入口微微一抿就化,混合着滿滿膠原的豬皮帶着嚼勁,伴着肥肉的肉香和瘦肉的勁道,成了桌上最吃香的菜。

紅燒鯉魚鮮香入味,蔥爆羊肉滑嫩香口,斜切的大片大蔥點綴在羊肉中,正好解膩,豬蹄湯炖了兩個來小時,湯面浮着淺淺油星子,滿口鮮香。

“今兒中秋,咱們一家人也團團圓圓的,茵茵還來了家裏,這是咱們家又添了人。”老爺子高興,倒了二兩藥酒舉杯,“一家子就得和和氣氣,擰成一股繩過日子,尤其最近承安懂事不少,不錯,繼續保持!”

顧承安和父親二叔陪着老爺子喝一杯,三人喝的白酒,入口辛辣刺激。

“爺爺,您這話說得太有水平了,尤其是誇我那句。”顧承安雙手捧杯低錯着敬了老爺子,一番話惹得飯桌前衆人歡笑不斷。

蘇茵跟着笑,等夜裏躺下,卻又想起爺爺,奶奶去得早,蘇茵和爺爺相依為命,心中泛起淡淡酸楚,可想起爺爺臨終時含笑安慰她,說自己要去找媳婦兒了,哭什麽。

轉瞬一笑,壓下心頭的難受,擁着被子入眠。

中秋過後,蘇茵将給吳嬸的毛衣織好,讓她拿在身前比劃看看效果,惹得吳嬸笑得合不攏嘴。

“你這手藝好,比我都強。”吳嬸手裏的毛衣織的單邊股波加打花,有個淺淺的樣式又不至于太花裏胡哨,顏色不過于沉悶,卻也穩重,看得吳嬸歡喜不已。

“您喜歡就好,等下個月降溫了正好穿上。”

“那是。”吳嬸看着蘇茵一雙巧手,會的東西還真不少,頓時愛惜起來,“你這回織了就歇着,有功夫寫寫稿子,文化人還是得多幹有文化的事兒。”

說罷,便将人“趕”出廚房,讓她忙自己的去。

蘇茵如今又收到一回稿費,算起來,自己的積蓄已經有四十塊錢,當真是個小富婆。

掏出所有積蓄數了數,蘇茵心滿意足将錢塞回枕套裏,回到書桌前繼續寫稿。

最開始中稿的京市日報最近幾期的主題都不太适合自己,她專攻京市晨報和青年雜志,寫好兩篇稿子便上郵局寄出,等着下次回信。

顧承安在房管局工作,年輕人腦子靈光,手腳麻利,做起事來從不拖泥帶水,很受同事喜歡。

不僅本職工作幹得不錯,就連修東西都有一手。

房管局辦公室收音機這幾日出了問題,播放的聲音總帶着刺啦刺啦的動靜,古大姐拍它一巴掌能好一陣,可沒過多久又故态複萌。

“完了,咱們辦公室收音機是不是壞了?”

“我看看。”劉哥上前研究,誓要在古大姐面前嘚瑟一回,“我會修這些。”

“切,就你?”古大姐的不相信寫在臉上。

半小時後,事情果然如古大姐所想,滿頭大汗的劉哥放下收音機,搖着頭回到工位,“算了,花錢請人修吧。”

顧承安正在翻找今天的報紙,從一沓報紙中搜尋到京市日報,頭也沒擡,“一會兒我看看。”

“小顧,你還會修收音機啊?”古大姐聞言一喜,轉身看着劉哥,“看看,同樣都是男同志,怎麽差距這麽大呢?”

劉哥:“...”

翻來覆去在京市日報搜尋半天,顧承安盯着這期中稿的文章,看着上面高談闊論闡述着對當今票據使用的觀點,署名宋志剛。

“怎麽沒有啊?”顧承安嘀咕一句。

“什麽沒有?”古大姐把人拽到跟前,将收音機塞他懷裏,“小顧報紙有什麽好看的,你先研究研究收音機。”

壓下心頭疑惑的顧承安拿起收音機,檢查一番便借來螺絲刀開始拆機器,看得劉哥和古大姐心驚肉跳。

兩個一直互相看不順眼的同事難得站在一塊兒嘀咕,“完了,這收音機成這樣了,主任會不會讓小顧賠錢?”

“都怪你,說什麽讓他修,年輕人就是氣盛,你看看,這下手也太狠了,蓋兒都拆了,哎呦,怎麽還下了什麽零件出來!完了完了。”

兩人面帶悲傷盯着顧承安,沒成想七八分鐘後,顧承安又快速将收音機複原了,大掌握着放在桌上,潇灑離開,“行了。”

“行了?”古大姐湊過去,仔細觀察一番,似乎真是好好的,看不出來哪兒不對,再一按播放鍵,聲兒也對了,沒有任何雜音。

“你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啊。”劉哥啧啧稱奇,感嘆人不服老不行。

另一頭,蘇茵正準備去何家找人,今天何松玲約上她和李念君出門,誰知道今天剛到何家,辛夢琪又在。

“松玲,你說說跟誰走?”辛夢琪被錢靜芳當面戳穿黑板報的事兒,最開始想來質問何松玲是不是打算害自己,可活了兩世的經歷還是讓她稍稍冷靜下來,與其把關系鬧僵再讓錢靜芳對自己有不好的看法,不如哄上何松玲找機會讓她自己去解釋,就說黑板報都是自己準備的,她就是幫忙寫個字而已。

“你看,我還做了點桃酥,特意拿來給你的。”

李念君在一旁看着,嗤笑出聲,卻沒言語,這回,她想着何松玲再答應,就不理她了!

“松玲,該出發了。”蘇茵的突然到來打破幾人的對峙,“不是說好十點去供銷社嗎?”

何松玲看向蘇茵,點點頭,“好,馬上就走。”

轉頭,她看着辛夢琪,頭一次說出拒絕人的話,“夢琪姐,我和茵茵姐還有念君姐先約好了,我們先走了。”

“何松玲?!”辛夢琪驚訝地看着三人并肩離去的身影,這人居然拒絕自己了?!

李念君心情大好,沖何松玲豎個大拇指,“這就對了嘛,大家都是平等的,憑什麽就要聽她的使喚?松玲,幹得好!”

何松玲腼腆一笑,心情竟然也舒暢幾分,左右手各挽着兩個姐姐往供銷社去。

她今天帶了布票,準備買五尺布給媽媽做衣裳,因為蘇茵的關系,宋媛提前給她留了好顏色。

“松玲,你看看這個,絕對适合你媽媽,深紅色的,又大氣又穩重,顏色還漂亮,一般人搶都搶不到這個顏色。”

“那行,就這個。”遞過去五尺布票和六毛五分錢,何松玲伸手接過布抱在懷裏。

李念君四處閑逛,盯着一排茶餅子看,宋媛目光掃到,随口介紹,“這是我們供銷社新上的,明市的七子大黃印,可香了。”

李念君知道這款茶餅,當年父親曾在明市當兵五年,也是在那裏認識自己母親,後來一家人因為父親調防來到京市,母親也因病去世...

“怎麽想買茶餅?”蘇茵好奇望去,她對茶沒什麽研究,爺爺以前也是喝的最簡單的碎茶,現在年輕姑娘大多沒有太愛喝茶的,再看看李念君盯着茶餅子呆呆的模樣,蘇茵心下了然,“正好給你爸買點回去,父女倆喝着茶把話敞開了說,什麽都能聊。”

李念君像是受到什麽鼓舞,掏錢買下兩塊七子大黃印的茶餅子,小心翼翼裝進油紙袋子裏。

蘇茵出來一趟什麽都沒買,轉頭卻遇到郵遞員上供銷社送信。

“哎,蘇茵同志,你剛好在這兒啊,有你的信。”蘇茵這些日子投稿收信太多,郵遞員已經記住她。

“我的信?”算算日子,報社的中稿還沒到日子公布呀。

“對。”

蘇茵道謝後接過信,看到信封上寫着來自和平縣的地址和姨奶奶的名兒,頓時綻開笑容。

迫不及待拆開信封,盯着上頭的字跡,更是差點驚呼出聲,三叔和民兵連連長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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