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與其改變,不如尋找合适的

與其改變,不如尋找合适的

也不知該去哪裏,走在學校的任何一個角落他都能想起跟陳飄有關的故事。柯震一直沿着垃圾街走,拐角處新開了一家酒吧,正在搞開業大酬賓,他随着人流湧進了酒吧。他的酒量并不好,一喝酒就臉紅,也很少到酒吧,更分不清楚不同的酒之間的區別。這是一個清吧,樂隊和主唱在臺上演繹着一首經典的爵士樂,非常熟悉的旋律,卻怎麽也叫不上名字。平時的柯震一定會選靠近樂隊的位置,甚至還會想要上去唱一首,他對于自己十佳歌手的嗓音還是非常自信的,但是今天的他坐在了一個角落的位置,點了一杯自己也不知道的酒,也無意欣賞優美的旋律。

人們享受着燈紅酒綠的生活,有人說他們年輕活力,也有人指責他們頹廢無為,面對不同的聲音他們堅持自己的想法,直到現狀成為刺進心髒的利器。

在角落買醉的柯震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喝完一杯後索性點了一瓶紅酒,腦中一片空白,只是覺得心痛。原本一杯就倒的酒量硬是喝了半瓶,他一喝多就喜歡給陳飄打電話,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陳飄正在圖書館查資料,冬天穿着厚厚的棉服根本感覺不到口袋中手機在振動。她越是不接電話,柯震越上火,這時候琦哥跟幾個朋友也恰巧進來了,瞟到角落裏的柯震正在郁悶地喝酒,一看就猜到今天他跟陳飄的談話不順利,琦哥強裝笑臉地走過去,“兄弟,幹嘛呢?”柯震反應有些遲鈍,他用手抹了一把臉,慢慢擡起頭看到熟悉的面孔,口齒不清地說:“你手機借我。”琦哥沒聽清他的話,“手機借我!”柯震自己搶過琦哥的手機又播通了陳飄的電話,但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飄姐不同意複合嗎?”琦哥坐了下來。

柯震沒回答,又喝了一口酒,“是兄弟就陪我喝!”他又讓服務員上了一瓶酒。

琦哥看他滿臉通紅,耳朵、脖子、手臂都紅了,再看看喝了一半的紅酒瓶,知道他已經喝醉了,“今天差不多了,回去再喝。”琦哥試圖勸拉起柯震回宿舍。

“不回!”柯震搶回酒瓶又給琦哥倒了一杯,有不少倒在外面,手搭在琦哥肩上,“你說,”酒精讓他說話變得很慢,幾乎每兩個字就要停頓一下,“飄飄……跟那個男的在一起,是不是跟我當初找悠陽一樣的……”他已經語無倫次了,“我要找飄飄問清楚……”他再一次拿起手機打電話給陳飄,但還是無人接聽,“你幫我打!”琦哥拗不過他,只能幫他繼續打,“沒人接,回去吧,回去再打。”

“不回去!我要找陳飄!”柯震試圖站起來但兩腿發軟,根本站不住。琦哥只得打電話給海星求助,海星看到琦哥電話覺得奇怪,兩個互看不順眼幾百年不會聯系的人居然打電話給自己,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了電話,“飄飄沒在寝室,”她語氣很不耐煩,“應該在圖書館。”琦哥這時候充分發揮了好兄弟的作用,他又打電話給在圖書館的同學,讓他們帶陳飄來垃圾街。同學找到陳飄的時候,她一臉茫然,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有這麽多未接電話。她被推着出了圖書館,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柯震還趴在桌上,滿臉愁容。琦哥看到陳飄像是見到了救星,“來了!飄姐來了!”柯震沒有聽到,“飄姐,你再不來他就要喝死了。”

“幹嘛啦?”看到喝得爛醉的柯震,內心還是有些愧疚,她被推到柯震面前。柯震聽到陳飄的聲音擡起頭來,“飄飄~”他傻笑着口齒不清地叫着她的名字,上半身靠在她身上,也聽不清嘴裏在說些什麽。陳飄皺着眉頭不耐煩地問琦哥,“他幹嘛?”

“我也不知道,”琦哥一副無辜的樣子,“你勸勸他。”

“我勸什麽呀……”陳飄最不擅長安慰別人,“喝死算了!”

柯震忽然雙手環抱住她的腰,陳飄吓得倒退了半步,他的重心全在她身上,兩個人差點摔倒。她試着将他的手剝離自己,但柯震抱得更緊了,“飄飄,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了……”陳飄面無表情,邊上的琦哥跟另一個同學也幫着求情,“飄姐,再給他次機會吧,畢竟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了。”“就是,還是有感情的……”

“奇怪了,誰規定在一起久了就必須在一起啊?”陳飄讨厭被道德綁架,她停頓了一下,翻了個白眼,再一次試着掙脫柯震,“你們帶他回寝室吧。”

“他不回,就要找你。”琦哥也相當無奈。陳飄已經被酒吧內的嘈雜搞得失去了耐心,硬生生把柯震的頭從自己身上移開,俯視着他說:“你快跟琦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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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今天我們住外面。”柯震眼神渙散,又一臉幸福的樣子,“我醉了,你要照顧我!”他又像孩子一樣撒嬌。

“我又不是你媽,沒有義務照顧你!”她再也不想以女朋友的身份扮演老媽的角色了,“就算我是你媽,你也太不聽話了,課又不好好上,考試又不過,公務員也不好好考,我是你媽都要被氣死了!”

“我知道錯了,飄飄,以後保證不會讓你生氣了。”柯震再一次把頭靠在她身上。

“唉……”陳飄深深嘆了口氣,“來,你們把他架起來,煩死了。”在幾個人的合力下,她用力拖起柯震,但是他醉得雙腿發軟,整個身子還靠在她身上,頭挨着她的頭。酒吧內的重金屬搖滾樂充斥着每個人的鼓膜,五顏六色的燈光讓眼球無法持續聚焦在一處地方。在擁擠的人群中,她駕着壯碩的柯震緩慢地向酒吧門口走,恰巧碰到了剛進來的學長隔壁老王。他是家鈞的同學,在學校附近開了一家甜品店,今天也來新開的酒吧湊熱鬧,他跟陳飄在家鈞的引薦下見過一面。拖着醉漢的陳飄格外引人注目,隔壁老王也覺得她眼熟,看到她邊上的人并不是家鈞,以為只是長得像而已。他拿起手機偷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家鈞:像不像你女朋友。

此時家鈞跟銘飛正在一邊打游戲一邊聊天,誰都想不到情場高手銘飛在戀愛方面還需要向別人傾訴。家鈞前一秒還在取笑銘飛,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打臉了。他放下游戲手柄,打電話給陳飄,但是陳飄并沒有感覺到手機震動,家鈞有些着急了,他打了幾通電話都是無人接聽,這時候銘飛還在一旁煽風點火。“我們也算是難兄難弟了,你反正經常被綠,習慣了,我還需要時間消化。”他也放下游戲手柄開始刷手機。

“不玩了不玩了……”家鈞心裏也煩躁起來。他想起曾經在懷裏泣不成聲的陳飄,嘴裏念的還是那個人的名字,現在照片中的她摟着難以忘懷的人應該還是跟随了內心的感受,他不過是幫助陳飄忘記傷痛的工具人而已。

銘飛還在叨叨他跟小路的事情。“你被利用還算正常,我他媽居然也被利用了!”自從上次飯局上小路對銘飛的醋意嘲諷後,發現越是對他愛搭不理,他反而越想靠近。雖然從一開始小路就明确地說過只是為了氣氣前男友,但是銘飛對于自己沒有“收服”她多少有點郁悶,覺得自己被利用,從來沒這麽憋屈過。但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還有一大片森林等着他探索開發。在郁悶的時候如果跟兄弟打游戲也不能緩解的話,那就找點其他樂子,銘飛站起來準備離開,“約了憨子去酒吧,你去不去?有妹子在。”他向家鈞發出邀約。

家鈞還在面無表情地刷手機,“不去。”語氣像被凍住了一樣。

“去吧,你在家又沒事幹,你女朋友又沒空理你。走了走了……”銘飛勾着他的肩背半拉半拖地把家鈞拉出房間。

夜漸漸深了,垃圾街的路邊攤上冒着熱氣,行人漸漸少了,不少從網吧出來的學生準備吃個夜宵就回寝室了。陳飄架着柯震緩慢地走了一段路,一個壯碩的男生沉沉地壓在她瘦小的身上,兩個人連走路都是東倒西歪,哪怕他的五官再精致,陳飄也無力欣賞,她已經累得出汗了。琦哥和幾個同學為了給他們創造機會早已找借口離開,陳飄每走一小段就要在路燈下休息一下。柯震的臉色已經從剛喝酒的通紅轉變為蒼白,俊俏的五官在路燈下顯得更加柔和。陳飄無奈地看着他,一邊在想可以找誰幫忙。柯震靠着電線杆借着酒勁把她摟在懷裏,陳飄沒站穩順勢被他按在胸口。柯震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低下頭想要親吻陳飄,卻被她的掙脫了。陳飄又累又氣,只想趕緊把他扔回寝室,“你現在有力氣了就自己走回去!”她像是在跟空氣發火,柯震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耷拉着腦袋,算是給她的回應,陳飄看着他嘆了口氣,搖搖頭,又拖着他向宿舍走去。

這時柯震好像醒了一樣,意識到這是回寝室的路,拉着陳飄往反方向走,一邊口齒不清地說着:“不對,飄飄我們今天住外面,不回寝室。”

“住你個鬼住外面!”陳飄快爆炸了,“讓你一個人睡路邊最好!氣死我了!”

柯震又緊緊抱住她,“你不要抛下我一個人飄飄……”他靠在陳飄身上抽泣起來。陳飄一時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皺着眉頭,但柯震實在太重,她快要站不住了。陳飄并沒有安慰哭泣的柯震,她自己哭過太多次,知道這時候任何安慰都無濟于事。她找了路邊的長椅,冬天夜晚的長椅上已經有些露水了,他們曾經每次晚上約會都要找這樣的椅子坐上一陣子,每當有露水有時候柯震就會讓陳飄坐在他腿上,那時候兩個人就算沒什麽話說也可以坐上很久。

陳飄吃力地拖着柯震坐下,這是他倆時隔十個月後再次坐在一起。柯震還拉着她的手小聲地抽泣,陳飄也漸漸平靜下來。冬天夜晚的天氣沒什麽雲,月亮明晃晃地挂在枝頭,地上的落葉還沒有掃淨,行人走過的時候能聽到落葉被踩碎的咔嚓聲。“楊柯震,”陳飄習慣叫他全名,“我希望你好,不管我們在不在一起,我都希望你好,真的。”她停頓了一下,眼眶有些濕潤,她微微擡了一下頭,沒有讓眼淚掉下來,“我很慶幸遇到你,也很感謝你帶給我的快樂,如果沒有你,我大概也不會成為現在的自己。但是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之前我哭得比你還慘,每天晚上都會掉眼淚,哭累了就睡着了,有時候就喝點紅酒,喝得迷迷糊糊了也能睡着。白天倒還好,只要把時間排得滿滿的,也就沒功夫想到這件事了,只是一旦空下來就會忍不住難過……”陳飄平靜地講述着自己之前的狀态,像是在跟那時的自己告別。“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我們還能在一起該多好啊,我不會再跟以前一樣蠻不講理、耍小性子,也不會再逼你學習,不讓你玩游戲了。但是,就算我現在真的這麽做了,就算我們沒分開,可能以後我還會再逼你做其他的事情,你還是會反感,我也覺得累。我有時候說你不上進,是因為自己沒有安全感,總是想要讓你變成我想要的樣子,但是你就是你啊,如果你變了,就不是楊柯震了。”她摸了一下柯震的頭發,陳飄喜歡他像小孩子一樣依賴自己,但又要求他能更有擔當。“可能我只是舍不得付出的沉默成本,一直想把你改造成我喜歡的樣子,也從來沒想過“不合适”這個詞,但是現在發現不合适也沒什麽的……”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也沒有推開靠在身上的柯震,一手自然地撫慰還在微微抽泣的他。陳飄心裏清楚,家鈞才是她所想的那個合适的人:在外人眼前處事認真負責,在她面前撒嬌賣萌。

在感情這件事上,與其改變不合适的,不如尋找對的。

柯震似乎也認同這樣的觀點,他迷迷糊糊中又抱緊了陳飄,“我愛你飄飄,我就喜歡讓你管着我……”的确,對柯震來說,陳飄是那個對的人:在生活上能成為女朋友的角色照顧他,在工作學業上扮演媽媽的角色督促他,在交友上充當朋友的角色放任他。就像小孩子想要長大掙脫父母的管束一樣,他曾經也一度反感陳飄媽媽的角色太明顯了,他也想試試擁有絕對主動權的戀愛,這才有了他跟悠陽短暫的戀情。切換後的最初階段是甜蜜和新鮮的,悠陽也配合着他,柯震享受着自由和決定權。但是漸漸地,他開始懷念有人在耳邊念叨,悠陽也從溫順變得充滿抱怨。或許他也只是不甘心,如果沒有家鈞的出現,他們可能還保持着平行線;或許是男人不願認輸的情緒,他還無法接受陳飄選擇了別人而非自己的事實。

夜越來越深,路邊的行人漸漸變得稀少,柯震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仍然緊緊地抱着陳飄。“你已經不愛我了,”陳飄沉默了很久後說道,“別騙自己了,在你選擇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不愛我了,不然怎麽會忍心傷害我……”她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回憶起曾經的傷痛,眼淚終究還是不争氣地流了下來。

“我還愛你的飄飄,真的,不騙你!”柯震捧着陳飄的頭想要親她,可能是酒後沒什麽力氣,很快被陳飄推開了。“你為什麽跟他在一起,他哪裏好?”柯震有些氣急敗壞地質問她,“他有好多前女友,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你會吃虧的!”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閉着眼睛,表情略有得意。柯震還知道做“功課”,提前打聽了情敵的信息。

“哼,”陳飄從鼻子裏冒出不屑的感覺,“不需要你告訴我。”雖然她早就知道家鈞的情史豐富,但是這始終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平時順着的時候倒不覺得,一旦被觸碰就會讓她浮想聯翩,對于全身心付出充滿畏懼。

陳飄不耐煩地拿出手機想看時間,這才看到家鈞的未接電話,原來已經這麽晚了,再不回去寝室就要關門了。她推起靠在身上的柯震,“我不管你了,你愛幹嘛就幹嘛吧!”她起身要走,還是被柯震拉住了,“別嘛飄飄,要怎麽做你才肯信我?我會改的……”

“等你改了再說吧。”陳飄決然地離開了,她不敢回頭,生怕自己心軟,柯震在原地像失了魂一樣。

球場上沒有了籃球擊打地面和籃板的聲音,只剩下強照燈射在地面上,像失去了什麽東西,在寒冷的夜裏絲毫不享受孤獨,只想快點等到天明的時候被人來占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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