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青青子衿

周一早上，葉苓啞着嗓子打了個電話給公司人事，說是身體不好，請個半天假，下午再去上班。

其實又是一夜沒睡。

葉苓拆了右手上的紗布，楚人傑處理得很好，本來就是皮外傷，已經都收疤了，她的傷口自愈速度一向很快，也算是那次西藏行的因禍得福吧，她洗完澡，拆了一張面膜，敷在臉上，躺了下來，然後撐開五指，對着燈光，并指，張開，再移來移去。

有些事，早晚都要來的，何不趁此機會，跟歐陽斷了呢？

不，一想到歐陽這樣的人，會變成前男友，就不能忍受。

今天不分，以後總是要分，你以為你能和他在一起多久？

不，你低估了我對他的感情，能和他在一起，哪怕還可以在一起一秒鐘，我也不會分的。

呵呵，你憑什麽認為，你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他還會對你有什麽興趣嗎？

不，歐陽他對我，是有感情的。

嗯，那是之前，現在呢，你敢不敢發微信給他？

是，我不敢。

那不就結了，你現在就是一只鴕鳥，你以為你把頭藏在沙子裏，就可以什麽都看不見了嗎？

不要說了，夠了。

葉苓揭下面膜，按着額頭，必須要做點其他什麽事轉移注意力，否則胡思亂想的節奏根本停不下來。

“叮叮”微信響了，葉苓拿起手機：

一只小歐陽：寶貝兒，給你送了早飯，開一下門呀

一顆小菜：稍等

葉苓趕緊套上了一件高領毛絨連衣裙，又趕緊擦了點素顏霜，還有遮瑕。

打開門，歐陽笑得一臉溫暖，“小懶蟲，才起啊。”

葉苓眼睛有點發燙，嗯了一聲。

“給你帶了粥和湯包，快來趁熱吃吧。”歐陽把早餐擺好在桌上。

“你吃了嗎？”葉苓問，她的嗓子還有點啞，她連忙去倒了杯檸檬水，然後喝了兩口，清了清嗓子，好多了。

“和你一起吃，開心。”歐陽打開外帶盒，“快來吃吧。”

“好。”葉苓抿嘴笑了笑。

“好吃嗎？”歐陽笑着問。

“好吃。”葉苓點頭，其實她根本沒吃出什麽味道。

“來，再吃個湯包。”歐陽給葉苓夾了個湯包。

“好，你也吃。”葉苓咬了一口湯包，壓下了那股要嘔吐的欲望，咽了下去。

就在兩人一起的故作歡顏中，吃完了早飯。

歐陽把垃圾收好，放在垃圾桶裏，然後把桌子也抹幹淨了。

葉苓站在一旁，有點目無焦距。

“好了。”歐陽過來想要拍拍葉苓的頭。

葉苓反射性地避開了，然後她看着歐陽，吶吶道：“抱歉，我不是……”

她這樣忐忑不安又無助可憐的眼神啊……歐陽嘆氣，輕輕抱住葉苓，“沒關系的，你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親親葉苓的發頂。

葉苓的眼淚無聲地洶湧，歐陽又親親她的耳朵，然後又親親她的額頭、鼻子，再到嘴唇，也嘗到了眼淚的滋味，鹹鹹的。

他抱起她，走到床邊，把葉苓放到床上，葉苓拉住他的手，“別怕。”歐陽親親葉苓，“這些，我都會幫你擦掉。”他近乎虔誠地吻着，那些淤青和殷紅。

葉苓緊緊抱着歐陽，承受着他一波又一波的沖擊，仿佛缺了一角的心髒，也填補滿了。

事後，葉苓窩在歐陽懷裏，一點點地撫摸着他身上的傷疤，除了背上那個致命的槍傷之外，他還有不少的劃傷、刺傷留下的疤痕，她也一個個地親了上去。

歐陽哪經得住她撩撥，直接翻身壓了，再來一波。

兩人就在床上賴了一個上午，餓得不行了，才起床梳洗打扮，出門覓食。

因為兩人下午都要上班，所以就在警局附近的小飯店裏，解決了午飯，然後各自上班。

看着窗外難得出現的陽光，葉苓對着法桐的枝桠拍了一張照片，然後難得地發了個朋友圈，配的文字卻是：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葉苓嘆了口氣，還好，歐陽沒問是誰。她暗想，這事太複雜了，實在不想動腦子去想怎麽解決。

歐陽是沒問，但他可能不知道嗎？他回到警局就揪着洛明，讓他交待去哪接的葉苓，然後又讓他黑那個酒店的電腦，自然就查出來了開房的人是誰了。

楚人傑！王八蛋！歐陽的新桌子又光榮了。

“哥，楚人傑電話多少，報給我！”歐陽打電話給他哥，“好，我記住了，我找他有事。”“你別問那麽多了，就是有事找他。”

“楚人傑，你在哪？”歐陽打電話過去，“你說什麽？”“行，那就約好了，晚上見面。”

歐陽壓着一肚子的火氣，在辦公室煎熬了一個下午。

一到下班時間，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洛明可是随時關注着情況呢，一看這樣，連忙仗着黑客技能偷窺了一些東西，然後把歐陽的目的地告訴了葉苓，他也怕出人命啊，沒看見歐陽的臉色就快要殺人了嘛。

葉苓剛準備下班就接到了洛明的消息，她一想，壞了，便連忙也急急匆匆地打了車追過去了。

一路上，葉苓內心焦灼不已，她實在無法想象這兩個人碰面的情景。

堵車是難免的，京城的交通一貫如此。

葉苓趕到天一山莊的時候，天都黑了。

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麽會約在這麽偏的地方，還那麽遠。

沒有通行證的葉苓在門口就被攔下了，沒辦法，葉苓只好說是來找楚先生的。

保安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番之後，就讓葉苓進去了。

他們會在哪裏呢？這個地方這麽大。

好在楚人傑的司機兼保镖那個叫王猛的，正站在那等着葉苓呢。

一見到她，王猛就趕緊招呼，“葉小姐，快快快，打起來了。”

葉苓心裏一個咯噔，打起來了？！

她跟着王猛一陣狂奔，然後氣喘籲籲地推開格鬥室的門。

格鬥室內，歐陽正揪着楚人傑的衣領，兩人纏鬥在一起，姿勢還有點暧昧？

葉苓默了默，然後弱弱地說了一句：“打、打擾了？”

“你怎麽來了。”歐陽放開楚人傑，然後走向葉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洛隊告訴我的。”葉苓看了看歐陽又看了看楚人傑，“你們，打架？”她扶額，頭痛，“多大人了還打架？”

“沒想到歐陽你小子，幾年不見，刮目相看了。”楚人傑舒展了一下身體，“還沒分出輸贏，不打了嗎？”

“怎麽不打？”歐陽回頭龇牙一笑，然後拍拍葉苓，“在一旁看着我怎麽打趴這個王八蛋的吧。”然後轉身走了回去。

葉苓想阻止，但是，她也很想揍楚人傑這家夥一頓啊。

算了，我圍觀吧。葉苓在一旁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她對這兩個人的武力心裏有數，但是誰更厲害一點，她就不知道了。

等他們打完了發洩完了精力，一會再談事情，就不會有那麽多火氣了。

真是旗鼓相當的一場格鬥啊！葉苓感嘆着，然後對比一下自己，果然還仍需努力。

王猛也偷偷地從門縫裏看着，自家老板沒被打死就好，這麽高薪又輕松的工作他可不想換掉。

楚人傑這兩年肯定找了一個宗師級的師傅，而且他本身也是個練武奇才，碰到這樣的弟子，無論什麽樣的師傅，都會想着傾囊相授吧，這樣的進步，太驚人了。

而歐陽，更是個不遜于楚人傑的天才，他擅長将所學的功夫雜糅在一起，出手讓對方尋不到套路，而他又是個進攻型的選手，可以說殺傷力非常強了。

葉苓炯炯有神地看着，然後在心裏模拟自己跟他們其中一個對決的場景，嗯，完敗啊。

她也就仗着點滿的敏捷和韌性，逃起來比較快一點，話說，這和她練武的初衷完全符合啊，就是為了自保，打不過就逃嘛……不知為何，好心酸惆悵啊，這大概就是親眼看到別人随随便便就能達到的成就卻是你奮鬥一生都不能達到的那種感受吧。

葉苓站了起來，一個跳躍翻過了圍欄，走向場中，然後靈活地繞到楚人傑，給他拍了一掌。

楚人傑看到葉苓來了，也察覺到她到了他身後，但他沒有躲，而是挨了這一掌。

歐陽也趁機打了楚人傑一拳，然後就收手了。

楚人傑不可思議地看着葉苓：“你幫這小子打我？”

“我幫我自己出氣，打你怎麽了？”葉苓不客氣地道。

“就是，我幫我女朋友出氣，打你怎麽了。”歐陽也挑着眉道。

“好好，你們一起上吧。”楚人傑氣極反笑。

“我們才不會仗着人多欺負人少呢。”葉苓挽着歐陽的手臂，“別打了，吃晚飯去吧。”

“哼。”歐陽隐蔽地揉揉被楚人傑身上的氣勁震得有點發麻的指關節，“我們可是要約會有夜生活的，誰有空陪你打。”

“你們！”楚人傑也隐晦地揉揉了被歐陽踢中的腿部，剛剛葉苓那掌根本沒用什麽力氣，她肯定是舍不得打疼他的，他看向葉苓的眼神不由地缱绻起來。

“收起你那個惡心的眼神！”歐陽炸毛了，要不是看在是兩家世交而且是他大哥死黨的份兒上，絕對不會這樣罷休的。

“葉苓不是說要吃晚飯嗎？走吧，這裏的廚師還不錯的。”楚人傑扯了兩塊毛巾，扔給歐陽一塊，“你小子，身手不賴啊。”

歐陽接過毛巾，擦了一下汗，“你也不賴。”楚人傑這樣的身手，的确很少見了。

這兩人還互相誇上了？什麽鬼？葉苓內心吐了個大槽。

楚人傑對着葉苓笑了笑，“我先去沖個澡。”

“你去就去，跟我說幹嘛。”葉苓低着頭用腳畫圈圈。

“我也去。”歐陽擋住了楚人傑的視線，“寶貝兒，你去吃飯的地方等我們吧。”

“哦。”葉苓答應了，然後，想到兩個男的一起洗澡什麽的，鼻血，大概在蠢蠢欲動了。

不行打住，什麽總裁攻警官受不要想了啊啊啊，為什麽歐陽是受？！難道互攻？誰打贏了誰在上面？可是上面也有多種上面的姿勢啊……吐血……停止你那顆熊熊燃燒的腐女之魂吧！

王猛看着臉色變幻莫測的葉苓，吓，老板要撬的這個牆角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那個，葉小姐，這邊走。”王猛偷偷地和葉苓拉開了點距離，然後指着路。

“王猛啊，那個，我問一下，楚總他和歐陽一起洗澡嗎？”葉苓有點夢幻地問道。

王猛狂汗，一言難盡地看着葉苓，這個牆角到底腦子裏想得是什麽玩意兒？“當然不是！”作為忠誠的屬下他必須誓死捍衛老板的貞操，“我們老板和歐少在這裏都有專屬房間，他們應該回自己房間去打理自己了吧！”

“哦，這樣啊。”突然有點遺憾怎麽破，葉苓咳了兩聲，這樣不好不好。

坐在餐廳等着的葉苓，刷了會小說，然後英姿勃發的歐陽先來了，再然後衣冠楚楚的楚人傑也來了。

選、選美嗎？怎麽一個個都穿得那麽帥，眼睛都要被閃瞎了，葉苓想捂眼。

“點菜吧。”楚人傑把電子菜單遞給葉苓。

葉苓擺手，“我不挑食，随便點吧。”

歐陽笑着接過電子菜單，“我知道寶貝兒喜歡吃魚。”

“蝦也喜歡吧。”楚人傑接口，然後又拿起了一個電子菜單。

“還有糖醋排骨。”歐陽毫不示弱地點點點。

“豉油蒸鳳爪、水晶蝦餃。”楚人傑慢條斯理地下單。

“不愛吃香菜。”歐陽換了個方向。

“讨厭魚腥草。”楚人傑不甘落後。

“口味偏甜，承受度微辣。”歐陽咬牙。

“早餐喜歡自己做，午餐可以吃食堂菜，晚餐多食素為主。”楚人傑看着葉苓，邪魅一笑。

葉苓差點就要給兩位大佬跪下了，求生欲促使她開口：“哈哈，我說了我不挑食的，都吃都吃。”

不挑食、都吃的結果，就是滿滿的一大桌菜……葉苓扶額，這該死的修羅場！

她知道接下來的考驗更為致命，因為兩位大佬要開始給她夾菜了。

如果說今天她會死，第一個死因一定是吃撐死的。

第二個死因是什麽？吃完飯就來了。

吃完晚飯，他們三個加上王猛，四個人湊了一桌麻将，打麻将能消食嗎？葉苓偷偷地摸摸自己微凸的腹部，然後再偷偷按了按促消化的幾個穴位。

“胡了。”楚人傑氣定神閑地推牌。

又出沖給楚人傑的葉苓，簡直要汗如雨下。

歐陽的眼刀子已經來回了好幾次了。

她明明QQ麻将很厲害的嘛，不知道現實裏打起麻将來怎麽就那麽容易出沖，而且還專門出給楚人傑。

接下來，葉苓又繼續出沖，歐陽的臉黑得就跟鍋底一樣了。

楚人傑簡直眉開眼笑，王猛都沒眼看自己老板，平時冷酷臉霸道總裁的範兒去哪了去哪了？

又出沖了一次之後，葉苓一推麻将，“不玩了，老是我一個人出沖，簡直邪門了。”

歐陽也不爽地推了麻将，“也沒沖給我，不玩了。”

王猛有眼色地出去了，他也根本沒胡過好嗎，今天是老板一個人做大了。

“那，聊聊？”楚人傑率先起身，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

葉苓心中嘆氣，來了，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三人坐定之後，沉默了會，葉苓先繃不住，硬着頭皮問道：“從哪裏開始聊？”

“三年前的事，你說還是我說？”楚人傑一貫直切要害。

葉苓按了按額角，嘆氣，看了看歐陽，道：“還是我說吧。”

“三年多以前，我奶奶得了重病，要做手術，需要二十萬，我沒辦法，找了溫姐幫忙，溫姐給我介紹了楚總，就是這樣。”葉苓比較委婉地說完了這個事。

“我是葉苓的第一個男人。”楚人傑笑了笑。

歐陽冷靜地問葉苓：“那你以前跟我說你和楚人傑不熟，是騙我的。”

“是。”葉苓吐了口氣，“抱歉，歐陽。”

“那這次呢？”歐陽繼續追問，“你是自願跟他走的？”

“不是，我當時藥性發作，只是楚總剛好在旁邊。”葉苓眼神暗了暗。

“那你還要跟我在一起嗎？”歐陽直盯着葉苓問。

“嗯。”葉苓點頭。

“那還有什麽好說。”歐陽站起身，“葉苓，我們走，我知道這些就夠了。”

葉苓也站了起來。

“這麽急着走，怕什麽？”楚人傑冷笑了下，“怕我告訴葉苓你昨天晚上不接她電話是因為你在和別的女人開房嗎？”

葉苓陡地睜大了眼睛，腦子裏好像被人狠狠敲了幾大錘一般，眼前不斷地冒出金星來，她撐着頭，無力地坐在了沙發上。

歐陽窒了窒，良久，才吐出一句：“是我的錯。”

“還不止這些，你跟葉苓在一起之後，你相親依舊，玩也依舊，你把葉苓當成了什麽？”楚人傑繼續冷笑，“為之齒冷。”

“楚總，別說了。”葉苓撐着頭，疲憊地道：“我和歐陽，本就是我被他包養的關系。”

“怪不得我跟你說你們不适合你是那種反應。”楚人傑明白了，“你是不是腦子進水？好好的找人包養？你找我還靠譜點，至少我沒那麽渣。”

“包養這事，是我提的。”葉苓嘆氣，“我本來就出身不正，難道還真的想去做人家女朋友嗎？”

“你真是！”楚人傑無力扶額。

葉苓自言自語地道：“我本以為這樣以退為進，能好好跟他在一起的，誰知道，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你是不是從不知道歐陽的來歷，他爺爺是開國将軍，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讓一般的女孩子進他們家門。”楚人傑恨鐵不成鋼地道。

葉苓震驚了，她看了僵在一旁的歐陽一眼，“我一直以為他就是個家裏有點權勢的富二代。”

“那你現在知道了吧。”楚人傑推了推眼鏡，哂然。

“嗯，這樣的話。”葉苓頓了頓，笑道：“歐陽，我們分手吧。”

歐陽搖頭，“不分手，你明明還喜歡我，為什麽要分手。”

“就像我們的合約上說的，你相親，不要緊，就算你和別人發生關系，也不要緊，可是既然我知道了。”葉苓苦笑，“那我就不能明知這樣，還讓自己真的輕賤到和人共享男人的地步。”

“我保證以後再不這樣了。”歐陽有些低聲下氣。

“你可以原諒我和楚總的事情，我很感動。”葉苓溫溫一笑，“但你我之間，的确懸殊巨大，你就算不看輕我，但你的潛意識也會覺得我無足輕重，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但我們真的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葉苓站起身來，又對着楚人傑道：“也謝謝你，楚總，能麻煩王猛送我回去嗎？”

楚人傑點點頭，“我上次和你說的話，仍然有效。”

葉苓搖搖頭，笑道：“我這輩子不會和任何人結婚，因為我生不了孩子。”

歐陽和楚人傑都震驚地看着葉苓。

作者有話要說：

腐魂燃燒的時候我自己都有點不好了

有種看李澤言和白起在一起的荒謬感……

-，- 有違規，改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