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生日

生日

鐘童一聽名字就知道這病的兇險，卻盡量安慰道，“現在人上了年紀或多或少都有心髒方面的疾病，我二叔前不久還搭了心髒支橋，說是要禁煙禁酒禁大魚大肉了，他難過的要死，也被我二嬸拍肩膀大罵不省心，你別太擔心，叔叔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祝枝點點頭。

在這樣一個舉目無親的夜晚，有個熟人能說說話真是太好了，就算是曾帶來傷害的“前男友”都看着順眼了不少，起碼她不再東想西想，拼命按捺骨子裏的悔恨絕望，她也裝作輕松得說，“還好我爸飲食清淡，既不抽煙又不喝酒，每天最愛的就是上午一杯咖啡，下午一杯清茶，我媽媽說這習慣挺好，現在看來确實不錯。”

“叔叔這是提神套裝點滿了呀，”鐘童笑道，“那你還要問問醫生以後能不能攝入這麽多□□，茶葉和咖啡裏都有□□，平時這樣喝還挺健康的，就怕給心髒也太興奮了造成負擔。”

“我記住了，”祝枝也笑，“其實我從小就和我爸鬥嘴，這樣的關心話說得還挺少的，但我決定了，這次只要他康複，我就上前給他個大大的擁抱，再也不和他吵了，何必要等到病了，才知道他對我有多麽重要呢。”

祝枝這話說得很輕快，鐘童卻聽出了一點自責與愧疚，他聽祝枝說家裏的事很少，還想象不出鬥嘴是個什麽模樣，只好籠統道，“叔叔一定會很開心，我爸以前總嫌我這兒子不貼心，現在看我就溫和了不少，看來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重要了。”

雖然癌症晚期的重要，實在讓人覺得太晚，太晚了。

祝枝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溫聲勸道，“你還在陪床，出來時間別太久了，回去好歹靠着休息下，也好多照顧你爸爸。”

“好，”鐘童不再問告白的答案了，這樣能慢慢恢複關心已經是不錯的開始了，而且眼下也的确不是好時候，“我給你找個陪護床吧，秋天夜裏冷。”

祝枝搖頭，“我媽媽還有一個小時到了，我等她回來再說。”

鐘童只能看着女孩蒼白脆弱的身影，鼓勵道，“一定會好的。”

那身影的眼眸終于有了平日的幾分自信微光，“嗯！”

——

“902的家屬在嗎？902的家屬在嗎？聽到請前來，聽到請前來！”

祝枝一個箭步沖了過去，“醫生，手術怎麽樣？我能進去看望嗎？”

“對不起，”依舊是那個戴眼鏡的醫生發言，他的眼神因為精密的手術而變得疲倦，卻更多的是遺憾和悲憫，“病人的心髒原發冠脈出現斑塊破裂，我們盡力補救卻仍出現了心肌缺血壞死症狀，病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什，什麽意思？”

祝枝大腦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了，醫生只能帶着遺憾看着她，靜靜地等她接受。

然而疾病的時間是不等人的，醫生适時提醒道，“我們已經将他轉移下手術臺，快進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剩下的時間……

最後一面……

“枝枝你怎麽了？叔叔是不是？”鐘童聽到只言片語趕緊追來，就看見祝枝發了瘋般得跑進病房，忽然“噗通”一聲沉重得跪在了祝如海身前。

“爸爸！”

我錯了，我不該天天跟你吵架，總給你看背影的。

你怎麽不等等我啊。

——

祝枝忍住了眼中的酸澀，已經十年過去了，她想起當時依舊難受得哽咽。

至親的離去永遠是一道尖刺，不能想，想起來就痛不欲生。

只是一首歌的時間，可她的聲音一定是哽咽了，“謝謝你李老師，謝謝你的九尾狐王。”

別再為我傷心，我已安然地歸于天地。

別再為我嘆氣，每一陣風都留有致意。

你要好好愛惜自己。

“不用謝。”

李林寒忽然想到多年前那個天臺崩潰落淚的小姑娘。

多年前，你也曾給我了巨大的勇氣。

——

時光飛逝，轉眼到了年關。

“枝枝生日快樂！祝你永遠十八歲，貌美如花！今天陪你逛吃一天吧？”

正月的一天，祝枝一覺醒來，看到好友熱情洋溢的信息還反應了半天，誰生日？誰十八？

啊，是我啊。

祝枝是一個慘兮兮的水瓶座女孩，因為生日和年假相隔太近，上學時候大家都在放寒假，工作了大家得回去過年，就算再好的朋友，也不能抓着她們慶祝生日，不讓人回家過年吧？

祝枝的生日向來沒有派對，在同齡人裏總是顯得幾分寂寞的。

然而，今天卻不一樣，“叮——”另一條短信來自龍女士，“生日快樂枝枝，給你訂了一套v家藍鑽記得收，我飛機下午回京，晚上還是給你煮長壽面？”

龍女士向來秉持一個觀點，小姑娘不熱衷和一點沒有是兩碼事，自從她知道祝枝喜歡小說更甚于衣服包包後，就放棄了親手打扮小姑娘的想法，這事要大家都喜歡才是真正的開心。

而觀察之下，發現祝枝挺喜歡漂亮的石頭，買到的第一串首飾就是一串珍珠手鏈，而不是同齡小孩更喜歡的小金珠或者白金項鏈，龍女士了解後，便每年開始送寶石相關的禮物，并且表明要用的時候拿去撐場子，不用的時候随手把玩也開心，這些門面活她閨女不應該沒有。

祝枝有點幸福得點頭，才想起人都不在身邊看不到，只好一一用信息回複，“好的謝謝媽媽。”

到了安冉的回複，卻是高興之餘有點納悶，“好啊謝謝冉冉，但今年這個時間你不回家過年嗎？”

她的生日不巧正在年二十九，可以說是很晚很晚了。

安冉的消息很快，“這不是我剛買房嘛，我們老家習俗是第一年過年要在自己房子中守歲的，說是什麽“鎮宅”之類，家裏就沒讓我急着回去，說是初二之後再見面更好，你現在起床沒？我今年可以親手送你禮物啦，高不高興？”

“高興。”祝枝內心也是這麽想的，連忙穿好衣服和安冉火速彙合，兩人決定先去王府井逛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麽想買的，吃完午飯後去老街逛逛，下午可以在那裏拎着小吃邊走邊吃，煙火氣可足了，然後和祝枝回去和龍女士吃飯。

龍女士接到消息也很驚訝，直言非常歡迎朋友到來，這下吃飯更熱鬧了。

安冉先到她家放下禮品盒，“噔噔噔，今年的禮物，你前段時間不是為了備考，眼睛總是感覺腫腫的嘛，用眼霜搭配這款美容儀可以快速換回好狀态哦，我也剛剛入手，超好用！可以說是在家裏就能立馬享受的院線級産品了。”

祝枝哭笑不得，“你這是美妝博主的職業習慣嗎？好有安利性的語氣，我一定高喊買買買。”

“去你的，都說了是禮物。”安冉也笑了，“我也就在變美方面比較有心得了，安利得有理有據好吧。”

“嗯嗯。”兩人親密無間得挽着手，開始逛街日常。

有句老話說的好，和姐妹的逛街的感覺和男友或家人是完全不同的，不光是花錢更加随心所欲、輕松自在，而且兩人深交多年，對彼此的購物習慣也了如指掌，也更能給彼此提出具體、切實的建議。

“這條小黑裙怎麽樣？性感又百搭。”

“腰部的裝飾似乎有些臃腫，這條更簡單更好看。”

“買睡衣啊，走走走我推薦你條祖母綠色真絲的，秒變氣場女王。”

兩人往往三言兩語定下一套試穿下的衣服，都不用櫃姐怎麽安利，效率是杠杠的快，因為買衣服也不是她們最主要的目的。

安冉拉着祝枝去一條全做手工DIY的店鋪，“走，去取我前兩天做的紅色米老鼠，然後再一起做個生日蛋糕晚上吃。”

“紅色米老鼠？”

“對啊你不是屬鼠的嘛，比我小半歲，去年我生日你寄給我小紅豬手镯呢，我尋思着你總忘了喝水，給你也整個心意，這杯子是我自己做的哦。”

祝枝十一月确實忙，只好在橫店工作的同時，寄給好友一件黃金飾品，上面配的小豬是紅色的，顯得大氣又靈動，可那是店裏買的，安冉這次卻是自己做的，對都市女性來說，自己親自動手花的時間與精力比鈔票值錢多了，祝枝心裏十分期待。

看到成品的那一刻，祝枝承認剛才的心情确實澎湃了一點，“這是，米老鼠？”

安冉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頭，“雖然耳朵不對稱，眼睛一大一小，笑容也有點歪，但這已經是我做的最好的一個了，不許嫌棄！”

“我沒嫌棄。”祝枝看了一會兒這只別致的米老鼠水杯，忍不住笑了，“看得人心情還怪好的。”

店老板也笑了，“這已經是這位安小姐做的第六個了，禮輕情意重，這可比批量生産的有特點多了，尤其水杯還很實用，每次喝水的時候，也許你都能想起好朋友。”

安冉猝不及防被揭露制作次數，臉都紅了，“我确實沒有什麽手工天賦，你就當個樂子好好留着吧，不許不要，這可是我人生的第一次”

祝枝接過包裝着醜萌杯子的紙袋子，拉着好友一起去蛋糕店，“挺好的啊，看一次樂一次還可以放松心情，我會好好使用的。”

安冉松了口氣，也笑了，“蛋糕的樣子你畫吧，我給你找工具。”

“不要，一起來的一起畫。”

“我真的技能點沒點在這兒啊。”

“反正都是自己人吃，又不到處展覽啊，你怕什麽。”

“那好吧，我就随便描個邊邊，主體要你來啊，要不我在阿姨那兒也怪丢臉的。”

買衣服完成，做蛋糕完成，風味小吃也打卡，就這樣兩人滿載而歸，準備回家接狗子先知一起去郊區時，卻忽然在車庫遇到李林寒一家。

對方顯然既詫異又難掩開心，還是李林寒的媽媽芳姨看到祝枝笑道，“這麽巧，你也出門啊，是回家過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