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告白

告白

兩人不是第一次一起吃飯了，但李林寒這次顯然更加鄭重，“這是遲來的感謝，謝謝你讓小薩無恙得回到我們身邊，祝老師。”

這事被反複道謝，祝枝也有點不好意思，但能理解他們這是把狗子當成家人才會如此。

關于救狗子的事是這樣的——那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她一如往常得牽着先知遛狗，就看到往日一直微笑的大白狗狗在吃了一口噴香的火腿後，忽然被一個布袋籠住，祝枝頓覺不對勁，在小薩即将被無聲無息得被運向地下車庫方向時，祝枝趕緊站出來，“站住，我已經錄像并打110了！你要知道被當面抓住偷狗也是要被拘留的。”

先知跟在一旁龇牙咧嘴，顯然在為主人助威。

對方看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眼神倒底四處往下亂瞟，雖然是仗着這裏處在小區公廁附近的監控死角，心裏也有些慌張，“你別亂說話啊，我可是正經的狗主人，看旺財逛累了，懶得回家才抱它的……”

“是嗎？”

“當然是啊！報假警可是犯法的。”

“小薩！小薩？你去哪兒了？”一個焦急的女聲漸漸傳來，是芳姨的聲音，她剛剛肚子不舒服，一出來沒看見狗簡直吓得要死，旁邊還有個驚慌失措的老太太說，“我看了呀，怎麽沒看着！就一個錯眼的功夫哪想着不見了，該不會自己逃走了吧？”

芳姨也來不及責怪，只一路呼喊，小薩向來聽話乖巧，她早就把它當成自家小孩看了，小孩都丢了，此時心裏真是焦急得不像話。

“芳姨！這邊！18棟車庫入口。”

祝枝好整以暇得看着這個看着老實巴交的狗販子，“還不放下？”

忽悠不過去了，那人眼神一厲，一個鷹爪過來就要奪走祝枝還在報警界面的手機，起碼不能讓她留下證據，祝枝一個閃身避開，一腳狠狠得踹在對方後膝蓋窩，同理第二個，“你的下盤有點虛。”

從小就打架的祝枝別看現在文绉绉的，每天鍛煉也沒少過，所以實在看不上這些滿肚肥肉的人做壞蛋，壞蛋這個詞安他身上都覺得委屈。

“你！”對方慌了，這不就是個小姑娘嗎？

怎麽有勇有謀的一點也沒被自己占到便宜，他沒想到既然敢當面阻止他，祝枝就不會是他印象中好欺負的軟蛋。

“你是誰？！”芳姨緊趕慢趕過來了，又看了旁邊的布袋露出的狗頭，焦急道，“你把小薩怎麽了？”

被迫跪倒在地的狗販子臉色灰敗，跟着趕過來的老太太卻驚訝，“你不是老趙家的大孫子嗎？不是說要自己開診所治病，你動一只狗幹嘛？”

全部破案了，原來這是一個失業游民腦子一拍想仗着鄰裏信任偷狗賺外快的事情，而給小薩的那個火腿裏還摻着劑量不輕的安眠藥，芳姨氣得不清，看到警察來了一五一十得筆錄下真相，誰勸都沒用。

你說未遂心疼兒子拘留不好聽，那誰心疼她家小狗的命？

祝枝在一旁跟着補充細節，被對方罵小姑娘家都是鄰居，別做事這麽絕的時侯，只輕飄飄得說了句，“那可是夠劑量的安眠藥，這次你們說是對付狗，應該網開一面，那下次他沒錢氣得拿藥對付人會如何？你們做父母哪裏不配合他，最後也被藥死又如何？他還是想開診所的醫生呢。”

此言一出，頓時警方看小混混的眼神都變了。

芳姨自覺被說出了心裏話，“你們說是鄰居，做的事卻讓鄰居寒透了心，哪個小區敢要這樣的鄰居？”

對方啞口無言，警察拍板定案，“我們這幾天會好好教育他，此外我們會請精神科專家輔助調查，安眠藥可是處方藥，醫生這般沒有醫德也是罕見。”

這是懷疑這個趙家大孫子精神異常了，對方父母這下真的癱軟在地，再沒說求情的話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事後來被物業知道了後，很是加強了下小區監控點，同生活在一片藍天裏，總是會顧忌人言可畏，趙家老太一家還是搬走了，據傳她家孫子最後送去療養院做定期心理疏導治療，沒有醫德的精神患者确實是個現實中的危險分子，他們也不得不防。

時隔兩年，這事再被提起，祝枝依舊微微一笑，“都是愛狗人士，看不得這個罷了。”

而小薩現在毛順體靓，乖乖在小狗碗邊吃着狗飯，這就是他們最大的欣慰。

兩人又聊了會兒最近發生的趣事，說了下九尾狐王是不是要出新動畫了才出角色歌，得到了李老師的肯定。

飯菜可口，李老師說話又好聽，這頓飯祝枝吃得很開心，還想起了去年征服她胃的食堂大叔，“李老師，你這手藝是不是和你們食堂大叔學過兩手？實在是太棒了。”

李林寒正把餐盤和鍋碗一一放在洗碗機裏，聞言一笑，“唔，也許确實有些淵源吧，那是我三表伯，可能有些遺傳，小時候也都是我爸做飯。”

這麽棒的傳承嗎？祝枝有點心酸地想，她家老爸就精于畫藝，從小家裏就是蛋炒飯加上外面買好鹵肉，配個青菜了事，所以擅長做飯的龍女士到來，着實讓她美了一陣子。

可龍女士後來開公司太忙了，下廚次數也少了，這樣時間恍惚就到大學，工作，離開家……別人都說家常菜味道最讓人懷念，祝枝小時候卻羨慕那些飯菜做得很好的一家人，也許是飯菜，也許羨慕的是一家人。

“希望你能嘗一輩子……”這句話男人說得輕如呢喃。

“你剛才說什麽？”

李林寒卻換了個話題，“要不要去院子裏坐坐，我記得你上次很喜歡我家的魚。”可惜那次她眼裏還有驚豔，卻只是克制地離開了。

确實喜歡，祝枝想，擅長釣魚，喜歡吃魚也是喜歡。

而且不僅是院子裏的錦鯉魚池，門口的雪松香也讓人難忘，雪滿枝頭的樣子又生動又漂亮，他家院子很好。

祝枝依言出去逗魚，取了池子旁的魚食喂了會兒，幾條胖胖的紅白色抑或是黑金色的錦鯉就擠擠攘攘得破出水面争着吃食，這比釣魚的成就感來得快多了，祝枝多了幾分興致，開開心心倚着雪松樹喂起魚來。

“小心着涼。”一道帶着暖意的大衣忽然自後方披在了祝枝肩上，祝枝心頭一顫，回頭看他。

李林寒卻抱着一盤凍柿子笑看着她，“飯後水果，第一次種，看看甜不甜？”

祝枝呆呆得吃了一口，還在回想着“種”，他說種了柿子樹？就感到了一股濃郁的柿子味，是熟悉的家鄉味，“哪裏來的柿子？”

李林寒偏了下身，“在後院，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

祝枝就看到了家鄉那棵承載着外婆記憶的柿子樹。

它外觀不算漂亮甚至十分枝幹虬曲，它結的柿子不多，還總有好些個高高地在樹頂讓人夠不着，只能當作喂給小鳥兒吃算了，去年的柿子将熟，外婆就去世了，那裏因為親戚金錢糾紛又有那麽多煩心事……最後舅舅繼承了宅基地，當然也包括這棵樹，她都以為再也吃不到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它被李林寒千裏迢迢得買回來，移栽到他的小院裏，祝枝心神一顫。

她一眼認出，這就是外婆的樹啊。

他是什麽時候做到的？

李林寒的聲音還在響起，“老樹有靈，梅城又不愛與生人交易，所以我托那邊朋友幫忙花了些時間，從南到北又有這麽遠的颠簸怕它不能好活，所以請了園藝老師照顧了一段時間讓它适應，抱歉這麽晚才告訴你的……”

祝枝卻已經抱住了他的腰身，開口還有隐約哽咽，“謝謝你。”

謝謝你費盡心思将它帶回我身邊。

李林寒渾身都一僵，手都沒處放般地舉高，“我，祝枝，我很喜歡你，可以給我個機會照顧你嗎？我會好好對你的。”

這句話說得十分簡單，甚至有些質樸了。

卻不掩他真誠的，從未言說的愛戀。

祝枝不說話，情不自禁抱住他腰身的手也松開了，李林寒不由更加緊張忐忑，氣氛太平常了？他的玫瑰都還在房裏沒拿出來，難怪沒有勝算！他怎麽剛剛頭腦發昏就這麽輕易說出口了呢？

祝枝卻輕輕點頭，“嗯。”

嗯……嗯？是什麽意思？她說嗯？李林寒如同十幾歲和心上人告白的毛頭小子一般，腦子都快轉死機了，偏偏臉上還淡定十足，只有眼裏露出慌亂。

祝枝卻轉身嘀咕，“你這裏有網兜子嗎？就是老家網柿子的那種，我看枝頭還有幾個，想試試手。”

“好。”李林寒都快同手同腳得去工具間給她拿網兜子，腦子亂成一團，身體卻很誠實地先去拿好她想要的，“給。”

祝枝握住他想遞出就放開的手，“唔，還是太高了，我來指，你來兜吧。”

李林寒暈暈乎乎得兜了一下，很快就從樹梢上滾下來一個紅彤彤的大柿子，上面還有鳥吃過的印子，看上去賣相很不好。

祝枝卻很高興，“這麽多年了，這枝頭上柿子總算被我摘下來了，心願已了，其他的鳥兒你就繼續吃吧。”祝枝将這顆柿子輕輕地放回樹下，美滋滋得攥着李林寒的手笑。

看男人發愣的樣子也不催促，只道，“确實有點冷了，還是屋裏暖和。”

李林寒被她從樹旁牽回屋內，還是一副外表溫溫和和，內裏一團迷糊的模樣，直到進了屋門，暖氣迎面而來，才開啓了一個記憶點，“你稍坐會兒。”

他要去拿花。

祝枝就笑着坐在沙發上，小薩歪着腦袋看着她，被狠狠得摸了一下毛茸茸的耳朵。

“我，”李林寒抱着一束包裝精美的粉玫瑰，臉上有鄭重也有深深的期待，“我喜歡你，祝枝。”

剛剛的一切都太平常了，但他不是在開玩笑，所以能不能給個準确答複？

祝枝沒聽到他的潛臺詞，卻從善從流得嗅了一下鮮花，“很香。”想了想又親了一下男人的側顏以示鼓勵，“謝謝，男朋友。”

轟的一聲，像是成千上萬束禮花一齊在心間綻放，李林寒忽然嘗到了書中心願終成的美好，眼裏心裏都被喜悅浸染得柔情無限，嘴巴卻笨的可以，只能幹巴巴地說，“你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