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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林曉山覺得這些天的生活有種不真實感。

首先，繁舟是個情緒穩定成年人。

沒有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他發脾氣，也沒有無緣無故就給同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臉色看，拍戲的氛圍非常和諧。

其次，繁舟居然會認真地琢磨角色，還帶了個筆記本寫人物小傳，時不時記一些自己對人物的見解。

林曉山第一次在片場見到他在做筆記時，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來拍照。

繁舟當時的表情是先錯愕又無奈：“不用拍照，我不營銷這個。”

林曉山讪讪地捧着手機：“對不起舟哥，我那個……條件反射了。”

他這句話裏的潛臺詞太明顯，繁舟被他逗笑了一瞬：“沒關系。”

劇組在的地方比較偏，這些天住的是民宿，住宿環境還行，就是娛樂項目近乎于沒有。

劇組的其他人也就會在閑暇時圍在麻将桌前搓幾把麻将，或者一起約着去附近的農貿市場買點土特産嘗嘗。

繁舟不喜歡打麻将，對吃的東西也沒什麽興趣。

而且據林曉山觀察，他很怕冷，所以沒戲的時候就縮在房間裏看劇本或者是睡覺，生活得無欲無求的。

這天晚上，林曉山趁着收工之際開口道：“舟哥，能不能給我女朋友簽個名。她是你的忠實粉絲，我來之前連海報都給我準備好了。”

這是在大致摸到繁舟性格的情況下才敢提出的請求。

繁舟聞言，熟練地拿出簽字筆，接過海報，很快就簽好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完事後并沒有立刻将海報歸還給林曉山，而是問：“還要寫什麽祝福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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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山沒想這麽多，反應慢半拍後才道：“啊！她最近在考工作，如果可以的話就寫個‘祝陳雨玲成功上岸’吧。”

繁舟提筆，落下這行字。

恰巧這時，放在一旁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林曉山眼睛下意識的一瞟，發現手機屏幕上赫然是親密的昵稱“親親”。

繁舟連忙拿起手機，但沒有立刻接，眼神平靜地掃了下林曉山。

對方立馬識相地告辭。

等人走了，繁舟才按下接聽鍵，聽到方見青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下班了嗎？”

“剛下。”繁舟有些累地歪坐在軟椅上，懶懶地說。

方見青憐惜道：“好可憐哦，這麽晚了才下班。”

繁舟笑起來：“是啊，好可憐的。”

“那邊天氣冷嗎？”方見青問。

“有點兒，不過房間裏有暖氣，所以還好。”繁舟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到外面零星的燈光和黑壓壓的雪景。

繁舟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你現在方便開視頻嗎？”

“方便啊，我在家裏。”方見青爽快道。

“那我先挂了。”繁舟連忙挂掉電話，又用微信視頻打過去。

方見青剛洗過澡，頭發蓬松地披散着，臉上帶着笑意，眼睛裏像有星星：“你想我了嗎？”

繁舟的視線一動不動地落在她的臉上，細細描摹了一陣後，才慢慢道：“還好。”

方見青：“這兩天拍戲進展順利不？”

繁舟想了想，皺起眉頭道：“女一號老是不好好背臺詞，和我演對手戲的時候老忘詞耽誤進度。”

“是那個叫傅雲雲的新人嗎？”

“嗯。”繁舟興致缺缺，毫不留情地點評：“表情太木，肢體動作僵硬，入戲慢，表現情緒流于表面，比我第一次演戲還糟糕，都這樣了還完全不下功夫，不知道怎麽想的。”

“這麽差嗎？那這部戲還有沒有看頭啊？”方見青嘆道，“我先前聽你說起，還覺得劇本挺有意思的。”

“放心吧，雖然女一的演技很爛，但放到現在的圈子裏還算得上及格的水平，而且，”繁舟頓了頓，“這裏面還有我的戲份。這部劇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啧啧，好臭美。”方見青抱手道。

“這不叫臭美，這是實話實說。”繁舟回。

“和其他人相處得怎麽樣，沒有誰偷偷給你使絆子吧？”方見青問。

“沒有。”繁舟現在是劇組裏咖位最大的，其他人捧他還來不及，自然沒有人敢給他使絆子。

方見青仰躺在床上，用手舉着手機：“對了，新換的助理人怎麽樣？”

繁舟：“做事挺機靈的，他原來是曲藝的助理。”

方見青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曲藝啊——”

繁舟之前和方見青說過一些別人不知道的內幕，導致她現在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下意識想陰陽怪氣。

時間在聊天的時候總是格外地好消磨。

繁舟聊到眼皮都有些重了還舍不得挂電話。

“不是說明早還有戲要拍嗎？早點睡吧，別到時候影響了狀态。”方見青看他面露倦色，便有了挂電話的意思。

繁舟垂着眼，低氣壓靜靜地罩過來，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別不高興嘛，我給你看個好東西。”方見青哄他。

繁舟：“什麽？”

有什麽在屏幕上一閃而過。

繁舟的眼睛愕然睜大，接着臉肉眼可見的紅起來，整個人都精神了：“你……你幹嘛！”

“說了是好東西了。”始作俑者在電話的另一頭得意地笑。

人的想象力總是很強大。

盡管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往日的記憶會幫忙，自動補足欠缺的觸感和情節。

“以後不要這樣，網絡上不安全。”繁舟聲音悶悶地說。

“剛剛那麽快，不會留下什麽痕跡的。”方見青很喜歡看他明明害羞但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忍不住繼續道：“剛剛看清楚了嗎？要不要再看一次？”

“別！”見她又想撩自己的衣服，繁舟忙制止。

再來幾次，他真要睡不着了。

*

“明天我們院要和外院聯誼，去不去？”高有淩興奮地在食堂裏宣布了這個消息。

這則消息一出，立馬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去去去！肯定去啊！外院美女那麽多，腦子抽了才不去啊。”

繁子榮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飯，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高有淩曲肘捅了下他：“子榮，你要去吧？外院願意跟咱們聯誼的主要原因就是你了，你可一定要捧場啊。”

繁子榮反應平平：“沒什麽興趣。”

高有淩：“怎麽能沒興趣呢？人家胡麗璇同學可是專程為了你要去參加聯誼的！”

“胡麗璇？”繁子榮挑眉，“誰啊？”

高有淩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日語系的系花，今年新生晚會上跳傣族舞的那個美女！你失憶了是吧？”

“哦

。”被高有淩這麽一說，繁子榮似乎确實有那麽一點點印象。

胡麗璇那天跳完舞後還特意穿着演出服跑到繁子榮身邊和他說了會兒話。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見繁子榮還是魂不守舍的，高有淩奇怪道：“你這兩天咋了？心裏有事？”

“沒，只是我有喜歡的人了。”繁子榮語出驚人。

高有淩好奇地豎起耳朵：“你竟然有喜歡的人了？！誰呀？哪個系的？叫什麽名字？”

高有淩和繁子榮都是研一的新生，不過雖都是新生，人和人的差別卻還是相當大的。

繁子榮自從入學後收到的表白就數不勝數，女朋友也換了好幾個。每次交往的時間都很短，分手的理由都是無聊。

這還是高有淩第一次聽到繁子榮說喜歡上別人。

“她不是我們學校的。”繁子榮說。

“喲，還是外校的？是不是上個月你去外省參加比賽認識的？”高有淩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同時為本校那些即将失戀的美女們表示惋惜。

“不是，她不是學生。”

“诶，已經上班了啊。”

“她男朋友把她保護得太好了，話都沒來得及說幾句，連手機號碼都沒要到。”繁子榮不滿地抱怨道。

回想起那天和方見青的見面，全程說的話一只手都能數清楚。

繁舟防他跟防賊似的。

高有淩：“……聽你的意思，這個姐姐是有男朋友的？”

繁子榮無所謂地看過去，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還透出幾分無辜的意味：“是啊，怎麽了？”

他的回應太過理直氣壯，導致高有淩的語氣都變得猶疑：“這樣不太好吧？”

繁子榮：“有什麽好不好的。搞不好我更适合她一點？”

繁子榮想起繁舟長大後就沒什麽表情的臉，嘴上雖不說，但心裏卻自顧自地認為方見青是被那張臉給欺騙了。

不然依他對繁舟的理解，這人從小到大就無趣的很，還因為童年的遭遇有點心理疾病，實在不像是會讨女生歡心的人。

高有淩看他板着一張讨女生喜歡的帥臉，理所當然地說這種話只感覺火大：“禍害沒談過戀愛的小姑娘就差不多得了，怎麽連人家有男朋友的人還想去招惹？”

繁子榮笑笑，偏過頭去，明顯是沒把他的話放心上。

高有淩額頭的青筋直跳，只希望他口中的那個姐姐能争氣點，別被他的糖衣炮彈給蠱惑，好好挫挫他這該死的銳氣。

一方面是招架不住高有淩的軟磨硬泡，另一方面是比較閑，繁子榮最終還是參加了聯誼。

和想象中一樣的無聊。

雖然大家表現得沒有那麽直白，但就位子的遠近來看，長得漂亮的女生幾乎都是圍着繁子榮坐的。

“子榮，你明天有社團活動嗎？”胡麗璇坐在他的左邊，說話的時候微微傾身，身上有栀子花的香水味。

繁子榮沒什麽心思搭理她，只胡亂答了聲嗯。

“你參加的是籃球社嗎？我可不可以去看比賽？”身旁，另一個女生也靠攏過來，試圖加入兩人的對話。

溫聲細語的。

聲線的起伏和方見青有微妙的相似。

繁子榮擡頭看她，發現這個女生的眼睛形狀也和方見青有點像。

“可以啊。”繁子榮心裏微動，對她笑了笑。

大概是沒想到對方會單獨給自己回應，女生的臉紅了紅。

“你叫什麽名字？”繁子榮主動問。

女生回他：“駱晴。”

連名字裏也有一個字的音很像。

繁子榮臉上的笑意更深，只是心緒卻輕浮随意——

好無聊，玩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