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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詩雲,你想喝啤酒還是紅酒?”方見青問。

“紅酒!謝謝!”楊詩雲把外套脫下挂到門旁的衣帽架上。

她環視一眼房間,嘆道:“這裏越來越有小情侶的生活氣息了,真不錯。”

“還行吧,畢竟住的時間越長,添置的東西就越多。”方見青拿了紅酒和兩個高腳杯過來。

“這幅畫挺好看的,你在淘寶上買的嗎?”楊詩雲接過倒好的酒。

“那個啊……”方見青看了眼牆上的插畫,“是阿舟買的,說是畫上的女生有點像我。”

“像你嗎?”楊詩雲聞言,認真地看了看牆上的畫,又看看方見青。

她摸着下巴:“這麽說來,這個女生笑起來的樣子還真和你有幾分相像。”

方見青無奈:“你們要都說像,那就像吧。诶對了,要不要蒸點阿姨做的香腸來吃?正好用來下酒了。”

楊詩雲眼睛一亮,忙點頭道:“好好好。”

忙活了幾分鐘,方見青把蒸好的香腸端出來。

“哇!好幸福!”楊詩雲捧場地接過盤子,拿出手機咔咔照兩張相給媽媽發過去。

“阿姨最近身體怎麽樣?”方見青問。

楊詩雲:“好得很,要不是這幾天天氣太冷了,每天早上還能和其他老太太一起扭扭。對了,今年過年要不要來我家過?我媽這兩天老在念叨你。”

方見青搖頭:“等年後我再抽空去看阿姨,過年那兩天,我應該會去劇組裏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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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舟知道你要去看他嗎?”楊詩雲小酌一口杯裏的酒。

方見青沖她眨眨眼:“暫時還不知道,我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楊詩雲作為旁觀者見證了他們兩個七年的感情,對繁舟的性格還算了解,便道:“哇,他肯定高興死了。”

雖然再高興也不太會表現出來就是了。

提到繁舟,方見青看起來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麽了?你們兩個沒吵架吧?”楊詩雲看出她的狀态不大對勁。

“沒吵架,我只是覺得他最近有點缺乏安全感。”方見青盯着酒杯裏漂亮的紅酒色澤,猶豫着說。

*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小怪癖。

但方見青第一次發現繁舟這個無法忍受看着別人背影的怪癖時還是吃了一驚。

那是大三的時候。

方見青去另一所學校參加一個叫做決勝杯的口語比賽,走的時候還是繁舟來送她。

“身份證帶了沒?”繁舟在臨行前不放心地問。

方見青對他傻笑:“帶了,出寝室的時候檢查了兩遍呢。”

繁舟嘴笨,臨別前也說不出什麽漂亮話,只能幹巴巴道:“比賽好好加油。”

“放心,我會盡力的!”方見青握拳,“争取拿個一等獎回來!”

情侶之間,一方話少,另一方就必然話多。

方見青依依不舍道:“要是你能陪我去比賽就好了,你在我身邊我肯定不會太緊張。”

繁舟被拉着她的手,憋半天只憋出一句:“對不起,我有拍攝工作。等你回來,我帶你去吃好的。就算不得第一名哥帶你吃好吃的。”

方見青被他笨拙的安慰逗笑了:“好嘛,一言為定。”

繁舟幫她拉着行李箱,陪她沿着人行道走了好一會兒才攔了輛出租車。

本來以為上車後就是真正告別。

哪想,車還沒開多遠,司機就驚訝道:“小妹妹,你是不是有東西掉了?”

“啊?”方見青莫名其妙,“沒有啊。”

司機示意了一下後視鏡:“那你男朋友怎麽在後面狂追不止的?”

方見青扭頭一看,差點驚掉下巴。

平時總是懶洋洋的繁舟正跟在車後狂奔。天氣本來就熱,太陽熱得晃眼,繁舟讨厭流汗,但此刻卻一臉認真地邁開長腿,不管不顧地緊咬着跑。

光是看着都覺得累。

“師傅,麻煩你停一下。”方見青疑惑地下了車,看到飛奔過來的繁舟,納悶道:“我是掉了什麽東西了嗎?你怎麽不——”直接給我打電話……

方見青的話打住。

她看到繁舟的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不同于那種脆弱的,害怕幸福的瞬間,更偏向于——

救命,這該怎麽形容。

方見青被那種表情給撼動,那一刻覺得自己好像是對繁舟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對方剛走到她跟前就一把抱住了她。

緊緊地,緊緊地勒住。

方見青的臉貼在他的胸膛,聽到咚咚有力的心跳聲。

他的衣服上有陽光的味道,有洗衣液的香味。

“阿舟?”方見青喊他的名字。

換來的是繁舟更緊的擁抱。

繁舟蹭着她的側臉,擁抱着她的身體,說了句很輕很輕的話。

太輕了,方見青都沒聽清楚:“阿舟,你說什麽?”

繁舟搖搖頭,聲音有點沙沙的顆粒感:“沒什麽。”

方見青還是懵的:“到底是怎麽……”

“你就當我有病。”繁舟抿着唇,不肯袒露實話。

“難道是你已經開始想我了嗎?”方見青只能厚着臉皮猜。

繁舟默然,不知道是不好意思承認還是另有原因。

“再繼續抱下去,司機可能要罵人了。”方見青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松手。

繁舟這才慢吞吞地松開手。

方見青看到他泛紅的眼眶和被太陽熱紅的臉。

“我陪你去車站。”繁舟躲閃她的眼神,伸手去牽她。

“那拍攝……”

“雖然有點趕,但時間來得及的。”繁舟說。

那是方見青第一次看到繁舟如此充滿不安感的表現。

這之後,繁舟無法忍受看着別人離去背影的怪癖越發不加掩飾。

只要是方見青有事先他一步離開,還沒走幾步,繁舟總是會叫住她。

每每回過頭來,看到的都是他緊張擔憂的表情。

不過這也是剛剛在一起那段時間的事了,這種小怪癖在近兩年來都幾乎沒再犯過。

但那天見過繁子榮後,卻有了故态複萌的意思。

“你們兩個是不是拿錯劇本了?”楊詩雲感慨道。

方見青:?

“有個紅透半邊天的大明星當男朋友,不管怎麽看,缺乏安全感的那個人都應該是你吧?怎麽多愁善感的人反而是他?”酒杯裏的紅酒已經見底,楊詩雲仰靠在沙發上,任由微醺的感覺将自己包圍。

“他的父母走得早,他安全感匮乏是正常的。”方見青解釋。

楊詩雲欲言又止。

要比家庭環境,方見青的家裏也是一堆奇葩事。

不過算了,難得有時間聚聚,還是別提那些糟心事。

*

繁舟這一天的心情都不怎麽樣。

今天拍戲的時候,傅雲雲不小心扭到腳,一整天都哭哭啼啼的不在狀态。

三個助理圍着她,把她服侍得周周到到,端茶送水,噓寒問暖,除了要照顧她的身體,還要照顧她的情緒。

繁舟光在一邊看着都頭疼。

一旁的林曉山看看傅雲雲周遭的“盛況”,又看看繁舟身邊冷冷清清的光景,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但他又确實什麽都不需要做。

思來想去只能給繁舟倒了杯熱水。

好不容易把戲份拍完,到了晚上,傅雲雲就私底下來找他讨論劇本了。

進門後還來不及有別的動作,傅雲雲就聽見繁舟沒什麽耐心地說:“門別關。”

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傅雲雲的臉上卻還帶着全妝,穿着略顯單薄的外套,聽見繁舟這麽說,瞪着一雙水光盈盈的眸子道:“不太好吧,天有點冷。”

“你是女生,還是盡量避嫌。別被劇組裏的其他人拿去編排謠言了。”繁舟嘴上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就是嫌麻煩。

聽他這麽說,傅雲雲笑得陽光燦爛:“繁舟老師,你想得可真周道。”

天天都見面的人,繁舟懶得寒暄,他擡了擡下巴:“坐。”

傅雲雲便在沙發上坐下了。

她當初接這個劇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繁舟要出演裏面的男二。

本來想通過這次合作和繁舟熟稔起來的,結果對方和傳聞中的一樣冷淡,除了工作上的事外都不肯和她有任何其他的交流。平時的聚餐從來不去,任何的娛樂活動也不參加,天天都悶在房間裏。

搞得傅雲雲都要懷疑繁舟是不是像先前合作過的某個演員,在自己的房間裏藏了女人。

傅雲雲環顧四周,打量着房間裏的陳設,可惜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來找我是想對哪段戲?”繁舟拿着自己的劇本,坐到桌子旁的軟椅上。

“就……就是……”傅雲雲慌慌忙忙地翻開劇本,“就是明天的第二場戲。”

繁舟:“哦,你說這裏啊。”

在他快速過情節的間隙,傅雲雲根本就沒在看劇本,而是在看他。

因為盯得太過認真,以至于表情呈現出輕微呆滞的狀态。

繁舟的手指就這樣落在書頁上,白皙又修長。

他穿了件修身的黑色毛衣,精心鍛煉出的身體線條在毛衣柔軟的質感下若隐若現。

黑色真适合他,和他身上慵懶冷淡的氣質很好地融合了。

繁舟一邊看一邊和傅雲雲說自己對這場戲的想法,結果半天沒人接話,擡起頭來才發現對方正癡癡地盯着自己看。

“傅雲雲。”繁舟冷着聲音叫了她的名字。

傅雲雲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去看自己的劇本:“怎……怎麽?”

繁舟:“你剛才是不是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額……我我這……”傅雲雲窺見他嚴肅的表情,見推脫不開,只好胡謅道:“我剛才光注意你的毛衣好看了,想問問是什麽牌子的。”

這是個漏洞百出的謊言,然而,繁舟聽到後,原本陰郁的臉色卻柔和了幾分:“這是我女朋友在實體店給我買的,具體是什麽牌子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讓傅雲雲的心情宛如晴天霹靂:“女朋友?繁老師你有女朋友啊?”

繁舟:“嗯。”

雖然只回了一個“嗯”字,但語氣卻微妙地帶了多樣的感情色彩。

傅雲雲酸溜溜地問:“是舒黎嗎?”

舒黎先前和繁舟搭過戲,有段時間熱搜上挂了好久兩人的CP名。

聞言,繁舟神色一凜,又恢複先前拒人千裏的氣質:“不是。”

傅雲雲不甘心,還想追問,得到的卻是繁舟公事公辦的回應:“你不是來找我讨論劇本的嗎?”

沒想到繁舟說話這麽直接,傅雲雲只能尴尬地說:“不好意思。”

傅雲雲在娛樂圈的時間雖不算長,但物種的多樣性還是見識了不少。她今晚過來的目的自然沒有那麽純潔,但沒想到繁舟是真心想和她讨論劇本。

毫不誇張地說,傅雲雲上次感到這麽有壓迫感還是小時候媽媽教她做數學題的時候。

在撐了半小時後,她灰溜溜地含着淚離開了。

林曉山半夜和女朋友煲完電話粥,看到傅雲雲從繁舟的房間慌慌張張地離開,連門都沒來得及關,他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偷摸着往門內望去,正好和要關門的繁舟打了個照面。

“舟——舟哥!”林曉山先是被吓得一激靈,再定睛一看,發現他的臉色黑得過分。

林曉山的大腦飛速運轉,問:“舟哥,你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我先前和傅雲雲讨論劇本,有點分歧。”繁舟深吸一口氣道。

“有點分歧”這個形容還是太克制了。

林曉山看他的表情,應該是被氣得不輕。

盡管這些天來對傅雲雲的業務能力有一定的認知,但實際交流起來還是夠嗆。談起對人物的理解是一問三不知,繁舟認為自己不是很有天賦的演員,但傅雲雲的表現已經不是沒有天賦這麽簡單了,領悟力已經可怕到需要用“愚蠢”這種詞來形容。

繁舟問:“你這麽晚了還不睡?”

“我剛才和女朋友打電話,一不小心聊得時間有點久了。”林曉山摸着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

“嗯,早點休息。”繁舟啪的一聲合上門,讓林曉山近距離吃了個閉門羹。

林曉山面對着緊閉的房門,納悶:怎麽好像更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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