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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睡到後半夜,繁舟被夢魇着了,斷斷續續地說了好些胡話。

“別……別生氣!”

“對不起……對不起……”

“別不要我……唔……”

夢話說到後面,聲音裏竟隐隐帶上了哭腔。

方見青看到他眼角有淚,索性側過身來抱住他,手輕輕拍着他的背,輕聲安慰着:“沒事了,沒事了。”

“別不要我。”繁舟蜷縮着身體,無意識地重複一遍。

“要的,我要的。”方見青不厭其煩地說。

隔日一早,繁舟的燒退得七七八八,人好受了許多。

他正洗漱時被方見青問起昨晚夢到了什麽。

“我昨晚沒做夢啊。”繁舟的語氣毫無波瀾。

看到方見青懷疑色眼神,繁舟不确定道:“我是不是昨晚說夢話了?”

方見青決定不揭穿他:“沒有。”

繁舟其實對昨晚的夢話有一點點印象,但依他的性格,是如何也不會承認的。

明星最寶貴的就是臉蛋,所以繁舟對自己的臉很是用心呵護。他的護膚品比方見青的種類複雜許多,護膚過程也要更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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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塗乳液時,方見青把行李箱裏的洗漱用品挖出來,依次排在洗漱臺上。

繁舟:“你要在這邊留幾天?”

“五天。”方見青端着漱口杯接水。

繁舟心頭一喜,連語氣也不禁變得愉悅起來:“好。”

但單個的語氣詞沒法裝下他的滿腔歡喜,于是又緊接着問:“我們等會兒出去吃早餐?”

方見青:“這附近有早餐店嗎?”

昨晚來的時候,方見青只覺得周邊都烏漆麻黑的,不像有什麽人的樣子。

“有。曉山都給我帶過幾回早餐,應該就是周邊農戶開的農家樂。”

“那我們出去走走?”

繁舟孩子氣地點了下頭,開始整理着裝。

方見青在陽臺處感受了下溫度,還是把紅手套戴上了。

“你還戴這雙嗎?都起球了。”繁舟覺得方見青的紅手套眼熟,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前年給她織的那雙。

方見青卻喜歡的緊:“毛線織的東西都這樣,總會起球的。”

繁舟沒說話,但已經計劃着得空的時候再給她織兩雙。

暗紅色襯她的膚色,當然了,藍色也好看。這邊應該能買到毛線吧?到時候讓曉山去找找。

繁舟默默打算着。

說起來,繁舟擅長做針織品還有一小段淵源。他并非是一開始就有這項被打上“女性化”标簽的喜好。

那個時候他剛進娛樂圈,公司相信他能靠着這張臉大火,千方百計地給他接通告,讓他刷存在感。當時他上了一檔生活類的欄目,和他一起受邀的嘉賓裏有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特別擅長做手工品。

節目現場還展示了用極短的時間織出一個系着圍兜的小熊,可謂是“技驚四座”。

繁舟就是在那個時候謀生了興趣。

他買了一堆五顏六色的毛線,打算要苦練一番技巧,給方見青織一條圍巾。至于為什麽是圍巾,是因為圍巾是最容易上手的。

繁舟沒想到,他的手是出奇的巧。別說織圍巾,連織娃娃都很快不在話下。

如果哪天我得罪了什麽人在圈子裏混不下去,靠着開直播打毛線也不至于讓自己餓死。

繁舟當時還這麽想過。但他也只是這麽一想,萬萬不敢讓自己落入此番境地。

他總覺得,只有維持現在的境況才能挽留住方見青對他的愛。

今日無風,雪卻沒停。

方見青挽着繁舟的胳膊走在瑩白的雪地上,留下兩串平行的腳印。

兩人在最先看到的一家早餐店坐下,要了兩籠包子,兩個茶葉蛋還有兩碗熱乎的綠豆粥。

“要再點碗面嗎?”方見青問。

隔壁坐着個小女孩,捧着比自己臉大的瓷碗津津有味地吃面,看得人口舌生津。

繁舟覺察出她的饞勁,便點頭要了一碗兩人分着吃。

店裏沒有暖氣,就只在腳邊放了個取暖的電爐。大概是早餐氤氲的熱氣沖淡了寒意,繁舟并沒有覺得多冷。

繁舟這兩天病怏怏的,籠統沒吃多少東西。今天早上有了胃口,把點的東西吃得幹幹淨淨,臨了還打包幾個剛出油鍋的油炸糕。

“今天的胃口還挺好的。”方見青隔着衣服去摸他的肚子。

繁舟默默吸了下小肚子,雲淡風輕道:“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回住處的路上,方見青碰到在家門口賣水果的小販,便買了幾斤。

方見青:“這邊離鎮上不遠,你要是無聊,我可以開車帶你去鎮上玩。”

繁舟古怪地看她一眼:“你才來青曲一天,怎麽好像對這裏很熟悉一樣?”

“我昨天坐客車的時候聽別人吹了一路的牛,多多少少也了解一點兒。”方見青接過繁舟給她剝的小橘子,道:“再說了,這個鎮小,能玩的地方就這麽幾處,哇,這個橘子好甜,給你一半。”

繁舟靜靜地感受着飽滿的果肉在嘴裏爆開鮮甜的汁水:“鎮上太熱鬧了,這邊清淨,我喜歡這邊。”

“你要是變成老頭子,肯定是那種隐居在深山老林,不喜歡和別人交流的古怪老頭。”方見青揶揄他。

繁舟:“那不一定,看你在哪兒。你在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

方見青低頭去看被踩得咯吱咯吱的積雪,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

繁舟擔心方見青在劇組裏會被長舌人造謠,便在第二天開工時和劇組裏的工作人員正式介紹了她的身份。

圈內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繁舟有女朋友,但見到真人還是有幾分訝異。

特別是繁舟這個級別的藝人,一般都不會過早定下來,就算有女朋友也是遮遮掩掩的。畢竟換女朋友的速度趕不上公開的速度。

看繁舟這麽大方介紹,衆人心裏也大概有了底。

他對這段感情應該是認真的。

繁舟喜靜,有單獨的化妝間。

今天的戲份比較多,繁舟一大早就開始做造型,換衣服,化妝。

此時,他穿了件青白色調的外袍,閉眼靠坐在椅子上讓化妝師給他描眉。

方見青饒有興趣地轉着他看,邊看邊忍不住發出贊嘆聲:“這身扮相真是太适合你了。”

繁舟的嘴角微微上揚:“嗯。”

化妝間裏挂了一排繁舟的戲服,幾乎是清一色的綠。

方見青好奇:“你的衣服怎麽都是這個色調的?”

繁舟:“我演的這個角色,因為喜歡穿青色,武器是一把竹笛,所以江湖人稱翠竹公子。”

距離繁舟上一次演古偶已經過了三年,那個時候方見青也來探過班。

今夕和往日對比,方見青發現,繁舟的演技着實是有了巨大的進步。那個時候,他的演技和人一樣主要靠的是一股靈氣還有導演的指導。

而現在,他的技巧更多,對人物的把控更加細膩。就連角色的黑化都不需要通過煙熏妝和黑紅色的戲服來體現。

方見青在片場外看他,只覺得聽他的聲音,觀察他的神态舉止都是種享受。

繁舟的戲份從早上拍到晚上,收工的時候已經累得不行。

化妝師要幫他拆卸繁複的頭飾,繁舟拒絕道:“我等會兒自己來。”

往日這都是由化妝師代勞,今天聽他這麽說,化妝師還有些詫異,但并未多想,收拾了東西後便告辭離開。

等人走了,繁舟這才放松地往後一躺,卸去防備,歪頭看向方見青:“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方見青走到他跟前:“你幹嘛不讓她給你把頭飾給卸了?”

“你不是很喜歡我今天的妝容嗎?再多看看。”繁舟微微坐直,擡手握住方見青的胳膊,又往下滑,輕輕勾了下她的手。

“那我也看一天了啊。”方見青沒想到竟是為了這個理由,“真臭屁。”

“在片場外看和湊近了看又不一樣。”繁舟輕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坐上來。”

他的動作有些輕佻,配上這身裝扮,倒像個處處留情的富家公子。

方見青不太堅定地拒絕:“別吧,你這戲服看起來就不便宜,別到時候被我弄皺了。“

“這有什麽的,如果真弄壞了,我可以賠。”繁舟牽住她的手往自己懷裏帶,讓她順勢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等人在自己懷裏坐定,繁舟雙臂一展一收,把人牢牢抱進懷裏。

“我穿綠色的衣服好看嗎?”繁舟問,呼吸幾乎是擦着方見青的耳廓。

方見青覺得這個問題純屬多餘:“當然。”

“你覺得我扮演的這個角色怎麽樣?”

“挺好的啊。”方見青看過劇本,知道繁舟扮演的這個角色是個白切黑。外表光風霁月,溫柔儒雅,實際上是個為了實現自己所謂的“道”,不擇手段的反社會人格。

老實說,還挺刺激的。

繁舟輕笑一聲,變換音色道:“姑娘,你半夜偷偷摸摸進我房間,所為何事?”

方見青偏過頭,吧嗒一下親他下巴上:“當然是為了輕薄你。”

繁舟抱得更用力,像只親人的貓,把臉頰緊緊貼在方見青的側臉上。

房間裏逐漸升溫。

幾分鐘後。

繁舟不滿的聲音帶着黏着的氣息:“你為什麽不抱緊我?”

方見青的手半舉着,不知該往哪兒放,苦惱道:“我怕把你的衣服弄壞了。”

繁舟用上慣用的誘惑口吻:“都說了沒關系……”

唇齒相依的暧昧聲響和衣物摩擦的窸窣聲繼續響起。

畢竟是在化妝間這種地方,繁舟自是不敢做得太過火,親了會兒後就攬着方見青坐在沙發上。

不速之客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

敲門聲篤篤地響起,緊接着就是傅雲雲的聲音:“繁舟老師,你在嗎?”

繁舟:“不在。”

門口的傅雲雲:……

方見青推了推他。

繁舟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将門打開,低氣壓道:“什麽事?”

傅雲雲一看他的模樣,暗自吃了一驚。

他現在的模樣,和往日那個冷淡又一絲不茍的樣子相去甚遠。

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還殘留潋滟的水光,唇瓣有些紅腫,口紅都被親得暈染開。

墨黑的頭發略亂,青色的衣袍被揉皺。

可惜這番模樣并不讓人覺得反感,反而勾得人心癢癢。

“到底什麽事?”繁舟的問話把傅雲雲拉回思緒。

“啊……那個,導演讓我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可以帶上女朋友……”說到這裏,傅雲雲往房間裏了一眼。

繁舟把門縫合得更窄:“不好意思,她怕生,不習慣這種場合就不去了,我回頭會和導演說。”

傅雲雲傻愣愣地點頭:“好。”

“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

“嗯。”說完話,眼前的門又合上。

傅雲雲的腦海裏還回放着繁舟剛才的形象,小聲嘟囔道:“原來不是性.冷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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