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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費爾酒店的工作人員一看到路陽, 就給他們安排SVIP級別的包房。

方見青看菜單的時候,另外兩個人無聲地打量着對方。

眼神都說不上善意。

“你們之後要補辦婚禮嗎?到時候我帶玉珊去參加。”路陽客氣地開口問。

“我們沒有補辦的打算。”繁舟回。

路陽愣了下:“這樣不太好吧,見青也不想辦嗎?”

方見青把菜單遞還給服務員:“我和他是一個想法。”

用餐的時候, 路陽的手上還戴着黑色的手套。

方見青順嘴提了句:“不先摘掉手套嗎?用筷子的時候會不方便吧?”

路陽回:“也是。”

手套下的傷口還未痊愈完。

有的地方已經長出了新肉, 有的地方還在結痂。

“你這是怎麽搞的?”方見青問。

看起來像是用拳頭猛烈地打擊到了某個地方才造成的傷害。

“和別人起了沖突, 不小心受的傷。”路陽雲淡風輕地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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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見青看他不想說, 便沒有追問。

反倒是繁舟意味深長地看了幾眼。

如路陽所言, 費爾酒店的菜色和味道都很不錯。大概是因為顧客的特殊性,主廚在這頓飯上下了很大的心思,有好幾道菜好吃得方見青連聲贊嘆。

用餐進行到一半,路陽問:“要喝酒嗎?我讓服務員送過來。”

“算了, 我酒量很差,喝不了多少。”方見青放下筷子。

路陽朝繁舟的方向擡了擡下巴:“繁舟呢?”

“不行,他胃不好,不能喝酒。”方見青覺得自己拒絕得太果斷,又找補道:“而且他等會兒還要開車。”

路陽心裏不太舒服, 這種不舒服并非來源于方見青的拒絕,而是話裏話外透露出的對繁舟的親密。

不過他面上沒透露出不悅,只是有點黯然地說:“那就只能我自己喝了。”

這本該是一次平淡無奇的聚餐, 但路陽沒打算讓這次的相遇草草收場。

小酌幾杯後, 看氣氛差不多了,路陽突然問:“見青,七年前我出車禍的時候你為什麽沒去醫院看我呢?”

這問題一出, 包間裏的空氣都凝滞了。

方見青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奇怪,先前相遇的時候不就已經把這個問題翻篇了嗎?

“我當時不知道你出了車禍。“方見青懷疑是他喝醉了, 才會問出糊塗的問題來。

路陽沒有對她的回應做出反饋,只是放下酒杯:“你還記得蘇雷嗎?“

“我記得, 他是你的朋友。“還是難得和路陽能交心的朋友。

聽到這裏,繁舟臉上的血色逐漸消失,連帶着夾菜的動作也變得僵硬。

“前些日子,我和他見了一面。他和我說,”路陽舔了舔嘴唇,“我出車禍期間,他給你打過電話,還發了信息,但是你都沒接,甚至把他拉黑了。”

“我沒接到過他的電話和信息啊?”方見青皺起眉。

“我想,你應該問問你旁邊的男朋友是怎麽一回事。”說到這裏,路陽臉上的笑瞬間消失,聲音也變得冰冷。

自從聽到蘇雷說方見青拒接電話後路陽一度很難受,這幾天才慢慢冷靜下來願意去細究這件事。

那日他和方見青在便利店相遇時,方見青的表情不是演出來的。

絕對不是。

可是蘇雷當時為什麽會這麽說?

路陽為此還專門給蘇雷打了電話詢問細節。

蘇雷:“怎麽?你還覺得我是騙你的?”

路陽:“我沒覺得你騙我,我只是覺得有點古怪,想找你确定一些細節。”

“這有什麽好确定的。”蘇雷不解,諷刺地說:“當時她不但挂我電話,還讓她的親親男朋友打電話過來讓我不要再騷擾她。”

本來靠在沙發上的路陽瞬間坐直了身體:“你說什麽?”

路陽的聲音淩厲得像把冰冷的刀,蘇雷被他的語氣吓得一顫:“就是……方見青讓她男朋友打電話來警告我別再給她打騷擾電話啊。”

“所以你不能确定挂你電話的是見青,也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她通過電話,對嗎?”路陽鄭重發問。

“她自己的手機,不是她挂我,還是誰挂我?至于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她通過電話,你要這麽說…也沒錯。”蘇雷猶豫着說。

路陽覺得自己現在的思路清晰得無可比拟:“原來如此。”

蘇雷一聽這話就炸毛:“原來如此個什麽啊!你該不是覺得這些事情和方見青毫無關系,全是方見青的男朋友撺掇出來的吧?路陽,你別對她濾鏡開太大了,她這個人……喂?路陽?喂?”

路陽已經挂斷了電話。

如果說之前只有七分把握,那在得到蘇雷的肯定後,他的七分把握就變成了十分。

路陽的目光落在繁舟臉上。

對方沉默着,沒有任何辯解。

方見青也發現了繁舟的不對勁。

“阿舟?路陽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方見青問道。

繁舟此刻一臉慘白,他看了一眼路陽,又看了一眼方見青,動了動嘴唇,但是沒有說出話來。

如果在場的只有他和路陽,繁舟可以用更加妥帖的姿态承認。

但是在方見青身邊,他沒辦法撒謊。

方見青已經明白了他的沉默是什麽意思。

她的思維先是混亂了一瞬,但很快又清晰起來,理清了事情的始末。

*

繁舟和方見青一同離開了費爾酒店。

回去的路上,方見青沒有坐副駕駛的位置。

好幾次,繁舟想要搭話都被方見青以自己想靜一靜為理由拒絕了。

一直到回到酒店。

“我們談一談?”方見青把包挂在門邊的衣帽架上,往沙發上一坐道。

繁舟聽話地坐到她旁邊。

“路陽說的事情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繁舟幾乎沒有猶豫就報出了時間:“我們交往大概兩個月的時候。”

方見青神色不明:“過去這麽久的事情了,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繁舟的臉色還是很差,但說出的話卻很誠實:“那是我第一次做壞事。”

他現在都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情景。

當時他和方見青一起在圖書館學習。為了參加比賽,方見青已經連着好幾天都沒睡好,所以趁着午休的時間趴在桌子上打盹。

睡前還叮囑繁舟過一個小時後叫她。

電話就是在這段時間來的。

繁舟一開始挂電話是怕鈴聲吵到方見青休息,沒想到之後這個署名蘇雷的人接二連三地打來,還發來好幾條短信。看完信息後,繁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路陽出了車禍,這個叫蘇雷的人想讓方見青去看望他。

繁舟立馬删掉了這些信息。

連帶着通話記錄也删掉。

删完後又擔心蘇雷還要打電話回來找麻煩,所以還以男友的身份回了電話,警告了對方一番。

他其實不太懂怎麽威脅和警告別人,但是聽到蘇雷說話難聽,還暗諷方見青沒良心時,他難得火力全開和蘇雷罵得有來有回。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繁舟緊張得手裏都在出汗。

于情于理,他都不應該幹涉方見青的社交。

但是如果方見青真的去見路陽了他該怎麽辦?

他和見青才交往兩個月,而路陽已經和見青在一起兩年,分量誰重誰輕根本不用思考。

說不定,這次見面就會成為兩個人複合的契機。

再三确認通話記錄和信息都沒有留下痕跡後,繁舟還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人給拉黑了。

幸好,那之後蘇雷再也沒打來電話。

不然他做的事情很快就會露餡。

這麽多年過去,就在繁舟以為這件事情可能會成為永遠的秘密時,路陽把這個秘密挖了出來。

還選在那樣的一個場合捅出來,讓繁舟連辯解也做不到。

“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不應該幹涉你的私事,但如果讓我重新做一次決定,我還是會那樣做。”繁舟的回答完全就是“我知道自己錯了,但我不會改”的态度。

方見青嘆了一口氣:“我過段時間和路陽再見一次面。”

繁舟立馬不淡定了,他拉住方見青的手:“為什麽還要見?今天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方見青:“總不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吧?”

繁舟抿唇:“你要和他道歉嗎?要道歉的人應該是我。”

“不行,禁止你和他單獨見面。”這态度不吵起來就怪了。

“我也不想讓你和他單獨見面。”看路陽做的這些事,繁舟不信他對方見青一點歪心思都沒有。

方見青:“我只是想和他把事情說清楚。”

繁舟不說話了,不自覺地去捏住脖子上的戒指。

方見青察覺了他的小動作。

知道這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我已經結婚,他已經訂婚。我們沒可能的。”方見青捧着繁舟的臉,“對我有點信心。”

繁舟神色恹恹。

他是對路陽沒信心。

“但是,以後不能再偷偷幹這種事了。”方見青捏住他臉頰兩邊的肉,“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斷,不需要別人替我做決定。

繁舟被捏住臉,含含糊糊地說了聲“知道了”。

*

和路陽的再次見面已經是回到晉城之後的事。

這天,路陽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小時到。

本來兩個人用不着訂包房,但考慮到對話的私密性,還是訂了。

“其實随便找個地方就可以,不用這麽正式。”方見青一進這富麗堂皇的包廂,有些不自在地說。

路陽:“這裏要安靜一點,你想吃點什麽?”

方見青:“不用,我們還是直接進入正題比較好。”

路陽默默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我想說,當初的事情真……”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路陽猛地打斷她,“該說對不起的人不該是你。”

方見青有些尴尬,只好重新組織語言:“阿舟他當時沒有安全感,所以擅自挂斷了電話,還删了蘇雷的信息,他做的确實不對,昨晚我也已經讓他反省了。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我們也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幹脆就不要再計較這件事情了,可以嗎?”

路陽忍着氣,聽完了她的話。

在他聽來,方見青字字都在偏袒繁舟。

他還以為,前幾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或多或少會讓方見青産生一點動搖,現在看來,是他自作多情到有點可笑了。

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和謀劃像個笑話。

路陽沉默了一會兒後問:“如果當初,你接到了蘇雷的電話,我們現在會不會——”

這次換方見青打斷了:“不會。”

她的回答毫不拖泥帶水,眼神那麽堅定。

“就算當初我接到了蘇雷的電話,我也不可能去醫院裏看你。”

這回答殘忍到讓路陽的胃部升騰起不适感:“你就這麽喜歡他?”

“這和繁舟沒關系,”方見青說話的語氣依舊冷靜,“我當時根本沒有錢去國外的醫院看你。”

路陽一愣,他根本沒想到這一層原因,但很快,他又說:“如果你願意來,蘇雷會幫你的。”

“然後呢?”方見青看他的眼神沒有責怪,有種溫柔的寬容,“我該以什麽樣的身份去看望你?你的身邊有你的媽媽,有胡芸。她們會允許我見你嗎?就算見到了你,又能怎樣呢?”

路陽茫然地:“我——我會記得你,我們會重新在一起,我對自己有信心,如果那個時候我見到你,我肯定很快就能想起來的。”

話已至此,方見青也發現了他對自己還殘留着不該有的心思。

她問:“路陽,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高三那年是為了什麽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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