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鼠鎮(二)

鼠鎮(二)

這場火燒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直到把客棧裏的老鼠都燒透了,蕭過才将火熄滅。

因為是以靈力燃燒的真火,所以十分安全可控,不會在木質結構的客棧裏引起火災,而且相對于普通火焰,真火對食人鼠的控制效果更好。

經過這一遭,客棧老板被吓得魂不附體,即使知道店裏的食人鼠已經被控制住了,但仍渾身顫抖叨叨不止: “食人鼠蔓延到了桐餘鎮…要完蛋了…我們都得完蛋…”

“以後這日子沒法過了…沒法過…”

還沒從恐懼中緩過神客棧老板猛地一震,他似突然想到了什麽,半跑半爬地來到蕭過腳邊跪下,用懇切的語氣哀求: “道長,求求你們別這麽快走,等這場鼠患過去再離開吧,住店的費用我全都免掉,只求求你們別走…你們一走我們桐餘鎮就完了!”

被客棧老板拽着苦苦哀求,饒是日常大大咧咧的蕭過也很是為難,他求助地看向池惑,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自己原本看不起的小師弟,看做是一行人的主心骨。

“小師弟,要不我修書一封,告知南海那群修士讓他們多等三五日,這段時間我們幫桐餘鎮,下涼村等有鼠患的地方清一清食人鼠,如何”蕭過詢問池惑的意見。

雖然這次他們下山是有任務在身,但既然為修士,遇到這種情況,他們沒理由不出手相助。

池惑提醒道: “根據之前客棧老板所言,這些食人鼠越燒越多,如果只用「燒」的話,恐怕沒辦法徹底清除食人鼠。”

秦南珂同意道: “這些食人鼠生命力頑強,如果不根除,會留下很大的禍患,到時候控制不住就麻煩了。”

“那這可怎麽辦……”

“我倒是有一個對症下藥的法子,雖然不敢保證絕對有效,但我們不妨試一試。”池惑道。

“什麽法子”聽小師弟這般說,他登時來了興致。

“最原始的笨辦法,生物之間本來就是相生相克的,利用好這一點,或許能事半功倍。”池惑又賣了個關子。

翌日一大早,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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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老板死裏逃生,逢人就說昨晚自己的經歷,在集市上買菜的他比說書先生還忙,将昨晚發生在客棧裏的事講述得繪聲繪色,還數遍強調剛巧在出事當天客棧住進了仙人,一定是自己祖上積了福德,及時顯靈庇護了他和客棧。

鎮上百姓信了客棧老板的話,都躍躍欲試想要來看看那幾位救了客棧的仙人。

蕭過有點犯難: “小師弟,不給那個大嘴巴子老板下禁言令沒事嗎門內有規矩,出門在外不可高調行事,更不可故意透露自己的修者身份,昨晚是情急之下沒辦法,但客棧老板這般逢人就說,我們的身份早藏不住了……”

池惑好笑: “四師兄,你不是一向最不在意門規嗎”

蕭過唇角抽了抽: “…多謝誇獎,但我怕惹不必要的麻煩。”

池惑: “門規說了不許故意透露,是客棧老板給我們透露的,怎麽能算我們故意呢”

“再說了,門規這種東西,在需要的時候存在就好了。”池惑雲淡風輕道。

蕭過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小師弟,沒看出來啊,你還挺有想法的。”

“嘿,英雄所見略同。”蕭過愉快地笑了起來。

默默在旁喝粥的秦南珂道: “祁道友這麽做,是為了借用修者的身份,讓鎮上的百姓對我們産生絕對的信任,以更好執行接下來的計劃,對嗎”

池惑點頭: “沒錯,百姓向來仰慕修行之人,我們的身份被‘暴露’了,反而可以更好地讓大家幫我們,這件事,只靠我們三個人夠嗆的,人多就好辦了。”

看勢造得差不多了,池惑開始用收割來的人心辦事。

他通過客棧老板傳話,讓鎮上的百姓把家裏散養的雞暫且都關進籠子裏,從早餓到晚,不允許喂一星半點食物。

“道長,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把那些雞給放出來”客棧老板小心翼翼确認。

池惑: “等晚上,食人鼠再次出現的時候,我會給信號的。”

“到時候要放出來的不僅僅是這些雞,還有鎮上被關在籠子裏的貓。”池惑補充道。

客棧老板愣了愣: “可一旦食人鼠出現,那些貓非但喪失了捕鼠能力,還橫沖亂撞瘋了一般,甚至被吓到襲擊自己的主人……”

池惑卻笑了笑: “別擔心,我自有辦法,再相信貓一次好了。”

看仙君如此說,客棧老板自然不再懷疑什麽,便按照池惑所言與鎮上百姓傳話。

在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仙家修士的出現,是尋常百姓可以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自然是仙者說什麽,他們信什麽,并按照對方的交代認認真真執行,就算不知其中緣由,但既然仙家都這般說了,定是有道理的。

池惑不熟悉東極門的仙器法寶,他和蕭過獨自離開長昆山,時無筝往儲物袋裏裝了一堆仙器,生怕他們師兄弟兩人在山下吃虧。

池惑随着蕭過在儲物袋裏挑挑揀揀,終于找到了一個擴音的裝置。

蕭過和秦南珂還按照池惑的計劃,在桐餘鎮布下了機關陣法,一旦有食人鼠在夜間出沒,警報就會傳到他們那兒。

做完這一切的蕭過仍是雲裏霧裏: “小師弟,你布置機關陣法蹲老鼠我知道,但你讓鎮上百姓又是關雞,又是放貓的,究竟是作何打算”

蕭過是個急性子,不問個明白他會一整天坐立難安。

池惑解釋說: “食人鼠一切異常的舉動和特性,都是因為附生在它們體內的蠱蟲作祟所致。”

“昨晚我剖開鼠腹,看到有朱砂紅的蠱蟲從切口處爬出,轉瞬便消失在了地面之下,我猜測這些朱砂紅的蠱蟲就是鼠患的罪魁禍首。”

秦南珂突然想到了什麽: “據我所知,南域巫溪門祝家一族,曾有養胭脂蠱的歷史,以蛇鼠蝙蝠等夜間動物為培養容器,可以最快速地将胭脂蠱繁育出來,但因為這個法子不可控性極高,非常危險歹毒,所以百年前就被巫溪門禁止了,胭脂蠱也被列在了禁養名錄,難道……”

池惑點頭,篤定說: “我認為這次鼠患的罪魁禍首,就是巫溪門祝家那對雙生子,祝行水和祝雲止。”

根據上一世他對雙生子的解,他清楚這是他們喜歡的勾當。

“祝家雙生子我聽師尊講過,這兩都不是什麽好對付的家夥…”蕭過眉心皺了皺,轉而有些擔憂道, “小師弟,這件事我們要不要先傳信給師尊,告知他現在的情況,我們再決定如何行事”

“不用,師尊忙于長昆山的論道會,這件事我們就自己解決好吧。”池惑毫不猶豫回答說。

因為池惑回答得過于幹脆,蕭過都有些疑惑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師門裏最目無規矩,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沒想到自己這位看似溫順乖巧的小師弟,和他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池惑想到什麽,又道: “對了,師兄,到時候拜托你一件事。”

蕭過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說。”

池惑: “晚上可能會出現一點突發情況,你別擔心,更不要把師尊給請來。”

蕭過有點猶豫: “是什麽突發情況”

池惑: “現在還不能确定,到時候才能知道。”

蕭過神色嚴肅地又确認了一遍: “這樣…真的沒事嗎”

池惑: “沒事,我保證。”

蕭過将信将疑,但最終還是點了頭: “好吧。”

這一次,蕭過真的對池惑徹徹底底刮目相看了

*

入夜,月升。

約莫子時,叮鈴鈴的警報聲響徹桐餘鎮,與此同時,一道幽冥的琵琶聲從客棧方向傳來。

琵琶聲音不大,甚至不仔細聽都無法察覺,但奇怪的是,無論身處鎮上哪個角落,人們豎起耳朵都能聽到琵琶聲,這段幽冥的旋律仿佛無孔不入。

衆人雖心中有疑惑,但都猜測是仙家在為解決食人鼠一事布局。

因為先前仙家有交代過,象征行動信號的鈴铛聲一響,就把籠子裏的雞和貓同時放出來,人則盡快躲回房間裏,無論聽到什麽奇怪的動靜都輕易不要出來。

于是,打開雞籠貓籠後,百姓們又老老實實插上門栓躲回屋裏,稍微大膽的人在窗紙上戳個洞,偷偷摸摸朝街市上看去。

鎮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悄悄的,仿若一座人去樓空的城池。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令人窒息,但蓄勢待發。

叽叽喳喳的聲音從僻靜小巷傳來,沒人知道這些食人鼠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無聲無息,避開了所有捕鼠的工具,仿若憑空出現在鎮上一般。

可這一次,食人鼠再沒有像往常一般肆無忌憚撓門,而原本瑟瑟發抖的貓此時循着琵琶聲,在街上溜達,在月色和雪光的映照下,貓和雞的眼睛都呈現出詭谲的紅。

直到貓群發現了目标食人鼠,立刻俯低身體雙耳後折,發出低沉的“嘶嘶嘶”聲後,撒開腿朝鼠群飛奔而去。

吱吱聲戛然而止,緊接着是皮肉被撕扯,以及血液飛濺的嘩嘩聲。

眼睛變紅的貓貓們,在琵琶聲的操控下恢複野性,滿街追着食人鼠跑,一旦逮着就将其往死裏咬。

食人鼠已經沒了先前的聲勢,它們甚至被貓吓得軟在原地無法動彈,有猩紅的“液體”從它們口鼻處流淌而出,借着明亮的雪光,可以辨認這些猩紅并非血液,而是密密麻麻流動的蠱蟲。

——正是池惑昨晚切開老鼠腹部發現的胭脂蠱。

蠱蟲見勢不妙,開始放棄寄生的老鼠落荒而逃,但這一次蠱蟲們并沒有如願以償,一群同樣紅了眼的雞追随在貓後,埋着頭“咯噠咯噠”瘋狂啄食想要竄入雪野裏的蠱蟲,即使有些動作快的蠱蟲已經竄入泥土裏,被琵琶聲操控的雞不屈不撓,餓了一天的它們,用爪子刨開泥土瘋了般繼續啄,大有挖地三尺也不放過任何一只蠱蟲之勢。

從窗戶後向外看的百姓們驚呆了,這個夜晚注定無法平靜,桐餘鎮大街小巷開始了一場貓,鼠,雞的大亂鬥,動物家禽的叫聲徹底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雖然荒唐,但大快人心。

客棧裏,原本打算看狀況一不對立刻放火的蕭過驚呆了,他推開窗戶驚呼: “小師弟這也太可以了!上午他又是關雞,又是吩咐百姓們放貓的,我還想着這不靠譜呢,沒想到竟然是這麽有意思的安排。”

他看街上貓鼠雞相鬥就跟看鬥蛐蛐似的,甚至想讓客棧老板熱壺酒助助興了。

而他口中的小師弟,此時正抱着先前鬼主給的檀木五弦琵琶,在客棧屋頂一刻也不停地演奏。

“這首曲子……”秦南珂聽覺敏銳,他皺着眉,欲言又止。

大大咧咧的蕭過只顧着看熱鬧,完全沒在意曲子什麽事,還叨叨了句: “這些吃了胭脂蠱的雞,之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吃了。”

秦南珂苦笑: “這些雞立了功,百姓也不見得會殺它們了。”

這場荒唐的家禽動物亂鬥持續了足足快一個時辰,就在一切平息之時,客棧樓頂的琵琶聲戛然而止。

接近着,是細細碎碎踩踏瓦礫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雜亂倉促。

“不對勁!”目不能視物的秦南珂最先覺察到異樣,他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蕭過也立刻反應過來,他飛身跳上客棧的屋頂,可此時除了月光積雪,幾塊碎掉的瓦片外,根本找不到小師弟的身影。

“草,突發情況,還真的出現了。”蕭過愣在屋頂,一時間終于反應過來,看來早在事情發生之前,小師弟已經預判到了這個情況……

*

短暫的失神後,叮鈴鈴的腳鈴聲将池惑喚醒。

熟悉的腳鈴聲讓池惑隐隐有點煩躁。

祝雲止用蠱絲纏住池惑的頸脖,将他的脖子提起,強迫池惑将頭轉向自己的方向: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祁道友。”

“看來,這段時日裏,你也沒變醜嘛,真是令人失望。”祝行水和祝行止兩兄弟自喉間發出咯咯咯的笑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池惑從短暫的昏迷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在一處被蠱絲層層疊疊纏繞的房間裏,密不透風,可謂插翅難飛。

“本來我們不打算這麽快尋你麻煩的,但既然你放雞吃了我們這麽多蠱蟲,那就別怪我們請你來喝杯茶了。”祝行水依舊笑咯咯道。

池惑艱難地動了動嘴唇,示意對方他有話要說。

祝雲止認為自己已經站在了絕對的主導地位,被他們捉來的小修士插翅難逃,所以毫不擔心他耍手段,他好奇此時這個小修士要說什麽,更期待看到對方痛哭流涕求饒的模樣。

祝雲止松了松蠱絲,只見被勒疼的池惑咳了兩聲,然後啞着嗓子平靜道: “你們的蠱蟲是別人家的雞吃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是不是拿錯人了。”

祝雲止沒看到他求饒的模樣,很是失望,冷哼了聲道: “看來你臉皮也挺厚的,擱這甩鍋呢,無論如何,這些蠱蟲的債我們就算在你頭上了,不可以嗎”

“哦,可以。”池惑也答得輕巧。

祝雲止: “……”

“不過,我有件事要提醒你們,”池惑轉動眼珠,目光在蠱絲纏繞的房間裏掃了一圈, “那把琵琶是我朋友的,你們別弄壞了。”

祝家雙生子都怔了怔,而後笑了: “看來你還不清楚現在的境況,竟然還有心思擔心那把琵琶。”

池惑不動聲色: “好心提醒罷了,畢竟,我朋友很不好惹的。”

“他要是真的生起氣來,很麻煩。”池惑在說“自己”。

“祁忘,看來你真的很不清楚,”祝行水扯了扯池惑被蠱絲纏滿的手指,其中左手指節上是時無筝留下的風鈴草印記, “你知不知道,這一次,就算你把手指頭都勾破了,也沒辦法通知你師尊來救你。”

咯咯咯,咯咯咯——

這對雙生子的笑聲比指甲撓牆還可怕。

除了覺得吵鬧外,池惑臉上看不出一絲半點恐懼,他定定地看向花枝亂顫的雙生子,淡聲道: “哦,我知道的。”

池惑表現得過于淡定從容,仿佛他才是局面的掌控者。

這讓把他擄來的雙生子感到非常不适,他們臉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祝雲止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

他這句話說得,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池惑看着他,有些無奈地彎了彎唇角,也不多解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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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吃貨:別動小崽子送我的琵琶

小吃貨:蓄力上線,準備開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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