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無涯(七)
無涯(七)
“那就有勞了。”池惑上前一步,随着即空法師往枯林間的岔路走去。
鬼主幾乎是習慣性地跟在池惑身後,即空法師微微側身,對鬼主道: “施主請留步。”
他沒有多餘的話,聲音也很溫和,但卻給人一種沒有商量餘地的威嚴感。
鬼主眉頭輕微地擰了擰,有擔憂和質疑從眼底閃過,但他們現在在別人的地盤上,他知道處事的基本準則,也願意給予即空法師以尊重,所以短暫的猶豫後,鬼主到底點了點頭。
“那我就在這裏等你。”鬼主對池惑道。
“好。”
說着,池惑和即空法師向枯林深處走去。
他發現,自從小崽子挑明心意後,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游刃有餘,情緒也更容易被看穿,再也沒那麽多關子可賣了。
被看穿,幾乎等于容易被拿捏,池惑知道這個道理,小崽子同樣也知道。
但即使如此,小崽子也願意在自己面前暴露情緒上的弱點,不計代價……
池惑終于重新認識了“自己”,從前,他以為自己面對任何人任何事,始終冷靜自持,不會讓自己淪落到情緒失控的狼狽狀态。
看來這些都是自己自以為是的想法,他之所以始終游刃有餘,是因為上一世沒遇上令他失控的對象。
所以他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但小崽子呢他會覺得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呢,池惑不确定……
就這般漫無邊際地想,池惑跟在即空法師兩步之遙後,跟随他穿越枯林。
Advertisement
此時暮色更深了,雪絮翻飛不止,枯林盡頭是郁郁蔥蔥的竹林,翠綠的竹子随雪絮搖曳,別有一番潮濕凜冽的綠意。
越往山的深處走越僻靜,最後連冬鳥蹄鳴的聲響都消失了,只偶爾傳來山頂寺廟的鐘聲,遙遠空曠。
池惑有種錯覺,這條山路沒有盡頭,他一直走,雪就一直下,鐘聲也時不時敲一下,如此循環往複,長長久久地持續下去。
似乎為了打破這種循環,池惑伸出手,打算接住簌簌落下的雪絮。
可當雪絮落在他掌心時,他感受不到一絲半點的寒冷,這片雪也沒有借助他的體溫融化。
池惑托着這片雪絮,眉頭皺了皺,眼底閃過疑惑。
“在即空寺,魂魄不全之人,是感知不到落雪的寒意的,雪也不會因為其而融化。”
即空法師繼續往前走,他頭也沒回,便知道池惑的舉動和疑惑。
“你是說,我是魂魄不全之人嗎”池惑快步跟上即空法師,提問。
即空法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沉默本身就是最好的作答。
池惑又問: “請問即空法師,魂魄不全的因由是什麽”
“魂魄不全的原因很多,有人天生如此,有人因為遇到了讨債的人,魂魄被讨了一部分去,又或者有人以魂魄為信物,埋下了将來和過去的因果。”
即空法師的腳步始終不停,踩在積了厚厚落雪的山路上。
“多謝提點。”
即空法師的話雖然不多,但信息量足夠池惑揣摩好一陣了,特別是那句「以魂魄為信物,埋下了将來和過去的因果」,幾乎印證了他對太歲石人偶及祁忘這具身體的猜測。
小崽子親手雕刻的太歲石人偶很可能是因,而他重生在祁忘身上就是果。
現在的他之所以魂魄不全,則因為以魂魄為信物,埋下了溝通過去和未來的因果種子……
之後的路上,池惑再也沒有多言。
他随着即空法師穿越大雪竹林,林後是一處斷崖,只見即空法師念了句“阿彌陀佛”,斷崖處便生長出一架枯枝蔓延的吊橋,連通對岸的山寺。
看來整個即空寺确實是即空法師心境所造之物,他在這裏,可以溫和對待一切,也可以主宰一切。
冒着風雪越過吊橋,又行了幾階山路,終于來到了即空寺的客堂。
此時客堂已經掌了燈,隔着簌簌落雪,昏黃的光在籬後若隐若現。
客堂內陳設簡單,一塵不染,清淡的檀香彌漫。
茶盞擺在桌案上,走近了看,古瓷盞裏深紅濃稠的一汪茶水,即空法師用來招待池惑的,竟是醉鴉樓的「水仙紅」。
「水仙紅」出現在這裏,意義非同尋常。
即空法師果真如傳言般那樣,無所不知,但他似乎游離在劇情線所界定的角色之外,畢竟池惑現在還好端端活着,沒被天道抹除。
看來,無涯海和池惑自己一樣,也是這個故事的變數,是天道伸手夠不着的地方。
況且,即空法師什麽也沒有點破,什麽也沒說。
池惑端坐而下,抿了口熱騰騰的「水仙紅」,對即空法師虔誠道: “多謝款待。”
「水仙紅」雖只存在于醉鴉樓,但無涯海本身就是即空法師心境所化,自然也就不受限制,可以出現任何可能性。
“施主一定有許多話想要問我。”即空法師在池惑對面的蒲團上落座。
池惑莞爾: “聽秦公子說,我師兄現在已經安然無恙了,多謝即空法師出手相助。”
即空法師又“阿彌陀佛”一聲: “祁施主不必與我言謝,我雖然身處世外,但也有因果債需要償還,你既然能将蕭施主順利帶入無涯海,說明時間到了,我的因果債也是時候還了。”
“多年前我與戲鶴仙人許了諾,蕭施主既是她最後的念想,我必會在其面臨生死危機時護其周全,蕭施主想要救治的人,我也會盡力去幫,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債’。”
“原是如此。”池惑恍然,原來主角攻蕭過和無涯海的機緣,是因為其母親戲鶴仙人埋下的因。
池惑喝了口「水仙紅」,又開口道: “我心中尚有疑惑,如果可以,還請即空法師解惑。”
“我與同伴在初進無涯海時,進入了一處幻境,且在幻境中遇到了一位婦人,那位婦人在溪畔洗衣多年,就為了等一個時機,她說時機到了,太歲石自然就會出現。”池惑将方才的經歷娓娓道來。
即空法師: “阿彌陀佛,看來這位婦人已經等到了她的機緣,完成了心願。”
池惑: “我想請教即空法師,如果那位婦人來自多年之前,我為何能夠與之相遇”
雖然池惑內心已經有所答案,但他還是想再度确認一下。
即空法師: “無涯海無所謂時間與空間,機緣本身更是不受時空的限制,因果是觸發機緣唯一的因由,因果到了,機緣就會出現,與時間無關。”
“我想,祁施主應該比外邊那位等着你的施主,更清楚這一點。”即空法師話裏有話,他什麽都知道。
池惑: “那請問即空法師,太歲石又是何物”
即空法師平靜道: “祁施主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太歲石,太歲石既可使人長生,也可以作為靈魂寄生的容器,甚至可以自行生出魂魄意識來,只不過太歲石生出的靈魂太弱小了,就如同這盞燈一樣,燈芯弱小,外邊風大雪大,窗戶一開,燈就滅了。”
即空法師話音落下的瞬間,客堂北面的窗戶突然敞開,寒風卷着雪絮灌入屋中,燈盞微弱的火光閃了閃,不一會兒就被吹滅了。
燈火熄滅,但屋外雪光清明,将這間客室照得亮堂。
“祁施主,你看,客堂內的燈熄滅了,雪光很快替代了燈光,将這間房照得明亮。”即空法師道。
池惑怔愣了好一會兒,瞬間恍悟。
祁忘是太歲石自行生出的靈魂,池惑先前無數次夢到祁忘幼年時無知無感的狀态,可以印證這一點。
但祁忘的靈魂非常微弱,就好像即空法師面前的燈盞一般,風一吹就滅了。
燈滅後,池惑“鸠占鵲巢”,成了代替燈盞,照亮滿屋子的雪光。
剛好,這副身體,原本也是鬼主依照祁忘的模樣雕刻的。
在沒有時間流逝的無涯海裏,究竟是先有的太歲石人偶,還是先有的祁忘,就難以說清了。
因是果,果是因。
就如同即空法師所言,時間到了,因果機緣就出現了。
借着雪光,池惑飲盡盞中「水仙紅」。
“今日多謝即空法師解惑,我已經想明白了。”池惑道。
即空法師靜默一瞬,随即輕輕點頭: “阿彌陀佛,因果已經種下,世事無常,請祁施主務必保重。”
“既然祁施主已經與人有約,我就不久留了,”說着,即空法師重新點燃了客堂的燈盞, “寺裏已經布下齋飯,半個時辰後就可以到齋堂用齋。”
說完話,即空法師便起身行了個出家人的禮數,随後冒雪離開客堂。
池惑惦記着小崽子正在原處等着自己,便也不欲久留,離開客堂後便沿原路小跑而去。
在無涯海裏,禦劍和法寶都用不了,只能采取最原始的辦法趕路。
池惑擔心“自己”久等,腳下步子越來越快,雪天路滑,他好幾次差點就被石階上的積雪滑倒。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但漫天雪光足夠将山路照亮,可不知為何,池惑的眼前開始出現重影,潮濕的綠意和漫天的白漸漸模糊成一團,互相浸染,互相滲透。
他的身體也沒來由地變得虛浮,就和無數次夢境中經歷的一般,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變得很輕很輕,像紙片一般,山間風雪一吹,他就被揚了起來,忽高忽低,興許是雪太大了,摧枯拉朽打在他身上,他的視野變得模糊,混沌朦胧的一片……
池惑錯覺自己走了好遠好遠的山路,即空法師說殘缺的靈魂無法感知即空寺的寒冷,可此刻池惑覺得自己要被凍僵了。
大概是太冷了,腳步變得不聽使喚,很艱難才能邁出一步,視線也越發模糊不清,腦袋裏嗡嗡嗡的,像是在扇動翅膀飛翔,失重感卻又像在墜落深淵……
自己到底怎麽了
池惑不知道,他只意識到得盡快趕到“自己”身邊,不能暈倒在山野林間,否則會被凍僵的。
穿過枯林小路,遠遠地,池惑便看到了山路盡頭那盞紅色楓燈,影影綽綽,在一片模糊的白色中格外鮮明,格外亮堂,也格外溫暖。
提着燈的人一襲紅衣,始終站在山路的盡頭,一直在那裏等着他。
不會離開,不會消失,不會轉身。
池惑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靠近那盞楓燈,想要靠近在風雪裏等着他的“自己”。
他被凍住的嘴唇顫了一下,喉結滑動,似想要叫自己的名字,可惜沒能順利發出聲音。
提着燈的鬼主也正往他的方向快步走來,鬼主似也覺察出了不對勁。
雪絮更肆意地打在池惑臉上,一陣天旋地轉,失重感從腳底蔓延而來。
池惑到底還是摔在了山路上,視野裏的白色漸漸沉下去,一抹溫暖的紅覆蓋而來,可惜沉沉黑暗襲來,池惑什麽也看不清了。
只隐約有山寺鐘聲回蕩。
————————
今天是小年,大家小年快樂呀
小吃貨:要給大吃貨買一車煙火放着玩嘻嘻嘻
這兩天我努努力,争取湊個營養液加更,把時間調回晚上九點,因為很快又要有超大進展了(是你們想要的那種
愛你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