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if線:池惑的時間線(完)

if線:池惑的時間線(完)

池惑握着禦鬼令的手微微發顫,站在藥池水霧中怔愣良久,半晌才出聲: “祁忘,這份上元節的賀禮,很貴重。”

他相信祁忘很清楚,禦鬼令對于醉鴉樓鬼主而言有多重要。

祁忘卻笑了笑: “喜歡嗎”

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就好像他送的是元宵街市上随意買的小物件一般。

于他而言,貴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喜不喜歡。

池惑抿了抿嘴唇: “明知故問。”

祁忘: “哦。”

池惑: “我很喜歡,多謝。”

祁忘: “物歸原主,天經地義,白逐溪那樣的人,本就不應該占有禦鬼令,這是你的東西。”

“他确實不配,”池惑終于也笑了, “對了,最後你是如何處置他的”

祁忘撇了撇嘴角,聲音裏毫不掩飾的不屑: “對于你那位修無情道的前道侶,我想,沒有什麽比直接殺了他更好地處置辦法了。”

“送他一程,讓他以另一種方式歸道,我想你不會介意吧”

池惑啧了啧: “好家夥,這下我欠你的可太多了。”

他是有點沒想到,祁忘直接将白家的小公子白逐溪給幹掉了。

祁忘聳聳肩: “殺了他,我開心,不算在你欠我的上。”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池惑: “确實是令人開心的事。”

祁忘突然想到了什麽,有用閑聊的語氣說道: “還有祝家那對雙生子,我也一起解決了,免得他們以後生事端,麻煩。”

池惑微微一愣: “你是指祝行水和祝雲止”

巫溪一族這兩嚣張跋扈的孿生兄弟,和他可不止認識這麽簡單,這兩雙生子兄弟因為将時無筝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當年可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可這又關祁忘什麽事呢他為何突然将雙生子給殺了

祁忘點頭: “是,曾經有人給我說過,這兩煩人又歹毒的家夥,早就該死在‘過去’了,所以我特意過來盡一份力,把這對雙生子更快地送走。”

祁忘說得清淡,池惑卻從對方的語氣裏覺出了端倪。

池惑揚眉: “曾經有人”

祁忘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微變了,這副不同尋常的語氣,可以揣測出他和對方關系很親密。

祁忘不自覺揚起唇角: “是,一個自戀的家夥。”

說着,他眼裏含笑地看向藥池中的池惑,只可惜此時的池惑視力尚未恢複,沒覺察出他的目光。

池惑語氣也變得微妙起來: “聽起來很有故事。”

他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不是這麽一回事,心口處莫名其妙有點悶,突然堵得慌。

他想要問問對方的事,卻又不想真的知道。

祁忘: “是,想聽嗎”

池惑重新轉過身去: “不用了,我對旁人的故事不感興趣。”

“況且,只有故事沒有酒,總差點味道,改日有酒了再說吧。”池惑補充道,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蓋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

之後,池惑意興闌珊地又泡了會兒藥池,他越發覺得興味缺缺,不多久就起身返回藥廬了。

路上,祁忘将一樣東西交到池惑手上。

木頭被人握久了,接觸手心的瞬間,透着股溫潤的暖意。

“今夜是上元節,路上提着這盞楓燈,應景。”祁忘道。

池惑: “山下買的”

在他模糊的視線裏,這盞楓燈在風裏搖曳,仿佛一團在夜色裏蔓延不休的火,熾烈滾燙,卻又搖搖欲墜。

以至于拿在手裏的楓木都變得燙手起來。

祁忘搖頭: “是我做的,提着這盞楓燈,就不會迷路了。”

池惑知他話裏有話,也知這盞對方親手做的楓燈有來頭。

但他心裏莫名悶着口氣,說話便不動聲色地帶着點兒刺: “可惜我現在一個瞎子,楓燈只能成為擺設了。”

祁忘笑: “不會的,信我。”

之後兩人走在路上便不講話了,但沉默并不令人難熬。

走着走着,許是這也夜月色清明,又或許因為天寒地凍令人頭腦清醒,堵在池惑心頭那口沉悶的氣不知不覺消散了。

山野小路,雪尚未消融。

灼灼楓燈在石階上一晃一晃的,偶爾驚起幾只未眠的山鳥,它們振翅高飛, “咯噔”一聲壓斷了擠滿雪絮的枯枝。

山間寂寂,只有山岚和水霧在流淌。

在藥池運氣愈傷使人困乏,待行至藥廬,池惑也困了。

他也沒多言語,将楓燈小心翼翼擱在床頭,自個兒後腦勺一沾枕頭,便睡着了。

這一晚,池惑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夢。

夢裏他修為盡失,像砧板上的魚肉一般,被仙道衆人縛在天刑柱上,散魂鞭一下又一下抽在他身上,血肉橫飛,散開的猩紅模糊了他的視線。

不遠處也是一片熾熱模糊的紅,醉鴉樓沉在熊熊火海裏,化為灰燼。

一會兒,夢境畫面倒轉,他被封入寒潭,冰冷徹骨的寒意嗆入肺裏,窒息感密不透風包裹而來,他不停向下沉,他知道,等着他的只有無盡的絕望和寒冷…

直到一抹明晃晃的紅色出現在寒潭之上,光影模糊中,仿佛是誰提着燈朝寒潭之下看,那人手中的燈明亮如一簇火焰,不停搖晃,細碎的光随波逐流,寒潭水面就跟着了火一般,冰冷徹骨的潭水也随之變得溫暖。

“提着這盞楓燈,就不會迷路了” ——

不知為何,池惑混沌的意識裏突然閃過這句話。

是誰說的在哪說的又是對誰說的

但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不會迷路,不會迷路……”原本已經失去意識的池惑驀然清醒,開始朝着燈影的所在奮力游去,所有的困頓迷茫煙消雲散,他內心清明篤定。

——他要回家。

待他破出水面的瞬間,窒息感和迷失感驟然消失,江霧缭繞,漁火楓燈光影點點。

一道熟悉的紅衣背影立于烏篷船頭,池惑靠近,立于船頭的人也轉過身,可惜他的面容籠在一片江霧裏,池惑看不分明。

可當池惑低下頭的瞬間,楓燈照亮的水面之上,是對方的倒影。

倒影之中,那人和他生了張一模一樣的臉。

随之夜風拂來,楓燈碎成滿江星火,那張熟悉的倒影也融化在了綽綽光影裏……

池惑突然從夢中驚醒,草藥熟悉的味道漫入鼻腔,他瞪着眼睛看向榻頂帳幔,緩了好一會兒才記起此刻正身處藥廬,祁忘在他身邊守着。

“你做噩夢了。”不知為何,此刻祁忘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真,仿佛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心有餘悸的池惑下意識問了句: “你在哪裏”

祁忘愣了一下,聲音更溫和了: “別怕,我在這裏。”

“我一直都在。”

“我剛才做了個古怪的夢,夢裏我……”池惑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因為他揉了揉眼睛,突然發現自己的視力恢複了。

眼前清明一片,凜白的雪光漫入屋中,床頭明晃晃的燈光搖曳不休,那是睡前自己擱在那兒的楓燈。

楓燈……剛才夢裏寒潭之上,也有一盞搖搖晃晃的楓燈。

灼灼燃燒的光穿透潭水,照亮他從深淵爬出來的路。

夢裏的池惑想要回家,而夢醒之後,池惑的視線恢複了。

“我…”

“你能看到了,是嗎”祁忘很快就覺察到了池惑的變化,語氣裏是等了許久的歡喜。

一瞬間,空氣陷入沉默。

彼此在雪光燈影裏凝視對方。

祁忘臉上覆着面具,在雪光燈影裏,面具泛着微微寒光。

就這般僵持了片刻,池惑看着對方面具之下的眼睛問道: “你說過的,等我視力恢複了,讓我親自揭開你的面具。”

祁忘迎着他的視線,點頭: “嗯。”

“可以嗎”

終于如願以償的池惑反而有點小心翼翼起來。

“如果你不怕被吓到的話。”祁忘的語氣裏仍舊是那副玩笑意味。

他握住池惑的手,興許是做了噩夢的緣故,池惑的手有點冷。

池惑也笑: “我看你也很期待被我揭開面具。”

“是。”祁忘從不藏着掖着,承認得爽快。

“池惑,你親自确認好了。”

“我需要你親自來确認——”

“好。”

池惑回答,某種難以言喻的預感籠罩心頭。

他有種錯覺,這副面具之下,藏着通向一切的真相——

池惑微微屏住呼吸,就在指尖掀開祁忘臉上面具的一瞬間,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面具之下這張面容,池惑再熟悉不過……

這是他自己的臉。

“為什麽…”池惑将面具拿在手裏,指尖微微發顫。

短暫的震驚過後,久違的熟悉感籠罩心頭。

——仿佛他曾經經歷過這一切,仿佛也是他親手制造了這一切。

眼前的一切是絕對真實的,卻又有那麽一點失真的感覺。

此時此刻,像是最真實的夢境。

祁忘一瞬不瞬地看着池惑的眼睛,那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

他的神态專注又溫柔,不願意放過池惑臉上所有一閃而逝的表情。

“池惑,害怕嗎”祁忘問他。

池惑恍然搖頭,一切即将浮出水面: “你……”

“我就是你。”祁忘知道池惑想要問什麽。

“我即為我「道」,池惑,我們自己,就是所行之道的答案。”

池惑眼中的迷霧漸漸消散: “你指的…難道是多情道…”

—— “我們自己,才是多情道的真相。”

在祁忘話音落下的瞬間,窗外雪光突然像潮水般洶湧而至,鋪天蓋地,帶着肆意的呼嘯聲,明晃晃的白色瞬間浸透窗戶紙,擺在床頭搖曳的楓燈也摔倒在地,星火飛濺而出,在雪光掀起的巨浪中蔓延出一片明亮的火海。

池惑尚未來得及反應,失重感再度籠罩而來。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那種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漸漸的,眼裏的迷茫和困惑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切了然于心的篤定。

*

這一次,池惑真正從漫長的夢裏醒來了。

窗外沒有積雪也沒有月光,只有灼灼如烈火的紅楓,和蔓延了一整個季節的雨水。

身旁的鬼主也醒了,正替池惑擦掉額角冷汗: “怎麽了又做噩夢了”

他的指尖在池惑眼尾的紅胎記上碰了碰,那抹紅色潮濕又柔軟,在他指腹留下了淺淡的溫度。

寂靜中,兩人的呼吸交疊。

緩了會兒,池惑起身喝了口冷茶: “不是噩夢,是夢中夢。”

“我夢到你了。”茶水滋潤幹涸的口舌,池惑笑了笑,看向視線不曾從“自己”身上移開的鬼主。

鬼主: “夢到我做什麽了”

池惑: “夢到你來到我的過去,來找我。”

“那會兒我因為白逐溪背叛利用的事,一路狼狽北上,最後在北域長昆山附近失去了意識,你撿到了我,代替秦公子照料我傷勢。”

鬼主早通過池惑同步給他的記憶,對這段往事心知肚明,他問: “還有呢”

池惑重新回到床榻上: “你替我拿回了禦鬼令,殺了白逐溪和祝家雙生子,還在人間的上元節送了我一盞楓燈。”

說着,他看向自己擺在床頭那盞楓燈。

冷雨敲窗的夜晚,楓燈的光暈也有些潮濕模糊,卻格外溫暖。

迷失在苦海的無數個夜晚,池惑反複做着這個夢。

夢裏的“自己”告訴他,提着燈,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他回來了。

一直認真傾聽的鬼主笑了: “看來,我們做了相同的夢。”

池惑: “嗯”

鬼主: “我也夢到了長昆山,夢到為你療傷。”

“夢裏我騙你,我是你弟弟,還告訴你——”

“我叫祁忘。”鬼主斂了眸子,笑道。

“啧。”

池惑也笑, “看來,也不全是我的夢,你也參與了這個夢。”

“嗯,是我們的夢。”鬼主道。

畢竟,他不想錯過“自己”的一切,包括他的夢。

————————

更新暫時告一段落啦,謝謝小可愛們陪大小吃貨走到現在,好愛你們!

以後會不定期掉落完結福利番外(還沒用過這個功能嘻嘻嘻

也快收假啦,祝小可愛們新年順順利利,開開心心,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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