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大還是小？

大還是小？

徐高陽确實沒有生氣，她只是有些無措的看着夏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他這副樣子落到夏暖眼中，更加覺得自己真是好沒道理。她知道自己現在矛盾的心理，既想讓徐高陽離開自己，可是又希望自己能在他心裏保留幾分美好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跟那些搶小孩糖吃、欺負小孩子的大人沒什麽區別。

公園裏沒什麽人，只有幾個奔跑着的小孩子。夏暖和徐高陽坐在長椅上，她在說着這些年沒有對任何人，甚至連方苡藍都沒有告訴過的經歷。

爸媽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在小鎮長大。後來兩個人在一起，很快結了婚，因為不放心外婆一個人，他門就和外婆住在一起。

外婆說他們那時候感情很好，爸爸對媽媽很好，雖然那時候年輕氣盛脾氣沖，但是對自己的妻子卻很尊重，不會輕易發脾氣。

那時候家裏雖然條件不好，但是日子也還得過的去。

後來媽媽懷孕了，外婆和爸爸都很高興，都在盼着這個孩子的到來。

外婆跟她說過，她的名字是媽媽給她起的，外婆說媽媽很喜歡肚子裏的孩子，提前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如果是女孩就叫夏暖，如果是男孩就叫夏陽。

無論是男是女，她媽媽都十分期待着肚子裏的寶寶。

夏暖，夏陽，連起來就是暖陽。她将這世界最溫暖最美好的祝福給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上天并沒有眷顧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

進了産房後被告知難産，問當時在手術室外的父親和外婆要保大還是保小。

外婆後來跟夏暖說起過，“當時真的覺得天都要塌了，生怕老天爺把我相依為命多年的女兒帶走了。”

可惜沒人聽見她的祈禱，也沒人看見他們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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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高陽看着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的夏暖，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異樣才開口說話，“所以那時候你爸爸保小了？”

夏暖微微笑了笑，才開口說話：“不，他們保大了。”

徐高陽愣住了。

“他和外婆都跟醫生說要保大人，求他們一定把大人保住。”

其實夏暖能理解他們的選擇，多麽正常啊，一邊是相伴二十多年的妻子，一邊是從未謀面的孩子，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都會選擇保住大人。

即使換做自己是那個時候的父親，她也會選擇保住媽媽，而不是自己。

手術室內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最後醫生抱出來一個哇哇啼哭的孩子，抱歉地說對不起，他們盡力了。

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沒能從手術室裏走出來。

外婆說父親當場就眼睛紅了，夏暖想象不到那個如山一般的男人在病房外是多麽崩潰的看着從小相伴的愛人蒙着白布從手術室裏被推出來的，而這一切卻都是因為她的降生。

媽媽的葬禮結束後，父親就離開了小鎮，去了外地。留下外婆獨自一人照顧夏暖。

“一直到外婆病重，我爸才回到了小鎮，外婆沒幾天就去世了。辦完外婆的葬禮，他就帶着我來到了這裏，一直在這邊生活。”

那時夏志國很忙，而夏暖也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就被他送去了學校。

在夏暖的記憶裏，她幾乎跟夏志國沒有過父女間的親密，她幼時不是在學校，就是在方苡藍家裏和她在一起。

後來夏暖稍微識字了，就喜歡一個人待着看書，她從書裏去看、去了解這個世界，甚至于很多的常識，都是她從書裏得知的，畢竟沒有人會教她。

她也知道自己和父親之間這種關系并不是正常的父女關系。她究其原因，在她廣泛的的閱讀中猜到了一種可能。

因為她害死了媽媽，如果不是因為她，她媽媽就不會過世了，父親也不會失去愛人。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爸他都是一個人。我猜他應該是放不下我媽媽，所以沒有再婚。”

“初中的時候，我跟他提過讓他再婚，後來他就和現在的妻子結了婚，生了我弟弟。”夏暖說到這裏頓了頓，接着又開口道：“結婚之後有段時間過的挺好，只是時間長了，兩個人經常因為各種小事争執吵架。”

夏暖提出讓父親再婚，是希望父親能夠得到幸福，結果卻導致了另一個人的不幸。素姨是個很好的人，卻被拖進了這個并不美好的婚姻。

還有小天，他又何其無辜？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面對時常吵架的父母，他又多麽無辜。

而這一切的不幸，全都是她導致的。她的出生了導致父親母親和外婆的不幸，而她自以為是的提議導致了素姨和小天的不幸。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我，性格和心理都不健全。而我也不可能在身邊人全都不幸的情況下去得到救贖。”夏暖低着頭望着腳尖，不去看徐高陽，她怕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徐高陽，我沒有健全的思想和獨立的人格，很多想法和正常人相悖。你不一樣，你和我生活在完全不一樣的環境，我的性格只會讓我們在之後的相處中給你帶來痛苦，甚至讓你後悔你自己現在的決定。”

人不應該依賴于任何人或者任何事物活着，應當有自己獨立的思想與人格。可是夏暖只能從別人身上獲得存在感，只有覺得自己被別人需要的時候才會正切體驗到自己活着。

這種想法病态且危險，她和父親單獨生活的那段歲月，她覺得自己要替母親陪在父親身邊，不能讓父親一個人。後來父親和素姨結婚，在他們過的很甜蜜的那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可以離開了，畢竟已經不被需要了。

只是在她還猶豫着，還沒勇氣去實現的時候，父親和素姨之間也出現了問題，她又覺得，她得活着和他們一起承受痛苦，畢竟這一切都是她導致的。

她就在這種危險邊緣來回試探着，她在尋找着一個合适的時機。

“夏暖，為什麽要把所有的問題都攬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