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偷花

偷花

上巳一過，負責教導美人禮儀的世夫人便來了城主府。

世夫人嚴苛，這三個月來，美人們日日在蜜羅殿習到晚間，未敢有絲毫松懈。

陽春說，王宮的規矩多，還有什麽後妃之德、後妃要讀的書啊，都得在城主府習好，若有學不好的，便會被世夫人趕出去。

“若是被世夫人趕出去，那就是家族的恥辱，會被笑話的！”陽春磕掉的牙徹底長好了，比原來的牙還好看，日日拿着小鏡子照着牙。

“不過是去不成天都，為何要被家中人笑話？”江三玖拿着竹竿，捅着檐上的那條帕子。

陽春收起小鏡子，沖她亮出小牙，“三玖，你說得對，放在上面吸收日月光華，我的牙變得又白又亮的！”

江三玖早就想把帕子拿下來了，但陽春生怕她的牙會長不全，死活拉着她不讓拿。

好在陽春今日心情好，看着小牙格外歡喜，才松口讓她将帕子取下來。

“天子三年一選天妃，家家都盼着自家女兒能當上美人，同天後一樣，能獲得榮寵，亦為家族得富貴。”陽春說到這裏，不由憂愁，拉過江三玖，悄悄說：“我和你說啊，天子年歲好大的，比美人年歲大上兩倍不止！好老的！”

江三玖皺了下眉，捏着捅下來的帕子，沒說話。

“你想啊，若是進了天都，當上天妃，家裏就出了貴人，若是在天虞城就被趕出來，家族裏的人怎會容她？就是議親都有些難了。”陽春道。

“荒謬！不過是一群貪圖富貴之人，用自家女兒博得榮寵，算得什麽厲害？”江三玖撇了撇嘴。

陽春看着她，捂着嘴樂了，“你學字倒是快，如今說話文绉绉的。”

江三玖小臉一紅，這三個月來，她日日跟着陽春認字，已能開始讀書了。

而青禾晚間從蜜羅殿回來，也會考驗她的功課，還會抽空教她一些從沒學過的禮儀。

她已經是知書達理的江三玖了！

“世夫人嚴苛歸嚴苛，不過聽其他婢女說，世夫人對諸位美人的表現很是滿意，應不會有被趕出去的。”陽春又拿出小鏡子照着小牙，龇牙道：“尤其咱們美人，世夫人日日誇贊呢！”

江三玖聞言，也得意地挺了挺胸。

她們青禾美人，就是最好、最厲害的美人！

陽春将小鏡子收好，看着院子裏長出來的菜，戳了戳江三玖，“你昨日做的糕點，可還有剩？”

陽春說着，舔了舔唇，眼睛眯了起來。

三玖做的糕點比起一點酥來都不差，她日日想得緊，吃了三個月，她都沒膩！

但今日還沒吃到點心呢！

江三玖瞧她那饞樣兒，揚了揚眉，拉着她的手道：“明日給你做。”

“那你也教教我呗。”陽春轉了轉眼珠子，扒着她的衣袖道：“我也想給美人做點心。”

江三玖沒搭理她，從她手裏拽出袖子，拿着帕子往井邊走，她才不要教陽春呢，這是她的活計，誰也別想搶走！

“三玖，你和我說說嘛，你那點心裏都放什麽了？怎麽那麽香甜？”

江三玖打好水，把帕子洗了又洗，怎麽也洗不成原來的白。

“這日日雨打風吹的，都不白了，陽春，你得賠我帕子！”江三玖将帕子甩到她眼前，轉移了話題。

她賠給陽春一顆牙，陽春也得賠她帕子！

陽春震驚地看着她，不停眨着眼睛，“你你你”個不停，“你個小氣鬼！”

上巳那日，她見那位無憂公子雖傻，但衣着華貴，那帕子沒準兒真值個二十兩！

她哪裏有那麽多錢？

江三玖眯起眼睛，陽春有個小荷包，日日塞在衣襟裏，鼓鼓的！

別以為她不知道！

“不對啊，江三玖，你不是說到時候賣了帕子，買一點酥吃嗎？你之前是騙我的嗎？”陽春頓時委屈起來，兩頰鼓鼓的，眼裏還包着淚。

江三玖皺了皺鼻子，将帕子甩幹，見她還眼巴巴的，噗嗤一笑，“逗你的，哪日我去換銀子，給你買一點酥。”

“好！”

……

六月的夜，格外悶熱些。

江三玖想着要給青禾和陽春做點心，更是心浮氣躁起來，等到後半夜就睡不着了，天還未亮，就爬起來去采朝露和望春花。

她看了眼還在呼呼大睡的陽春，伸手戳了戳她圓潤的臉頰，見她咕哝一聲，又翻身睡去，不由捂着嘴樂。

陽春是她們三個中最能睡的！而且點心也屬她吃得最多，臉都變圓了！

不過，睡得熟才好，這樣，她做點心的妙招，陽春就學不會了！

江三玖從院子裏出去，提着竹筐，一路走到府中南面，那處的院子寬闊深廣，但那附近種了好多花。

各種顏色！

她認了字，見那匾額上寫着三個大字“六色堂”，她覺得實在太謙虛了，該叫“百色堂”！

她拿出小瓶子，先采朝露，然後采下望春花，今日要做望春花香味兒的點心。

這次采花，江三玖同往常一樣，直接把花采得只剩一株，她還要曬成幹，磨成粉存着呢。

所以——多多益善！

等她采好，也不見那院落有人出來，她愈發覺得這院子裏的下人太懶散，她都偷了三個月花了，也沒有人發現，這處的下人起得可太晚了。

還有院子的主人，也不是個愛花之人嘛，這花被她撸了這麽多，都看不出來，那個詞怎麽說來着，附庸風雅之人！

她很是得意，沒有多待，提着滿滿的花往回走。

她走不多時，六色堂的院門從裏打開。

走出來的是個一襲白衣的小侍，手裏還提着一個掃把，只是——

他看着只剩了一株的望春花，張大了嘴，“啪嗒”一聲，掃把落地。

“又是那個偷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