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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周煜叼着煙降下車窗呼出口煙氣，他深邃的眉眼帶着一絲硬朗和冰冷的意味，濃眉微微蹙着，将眉心中間擠出一個川字。

他漆黑的眼底映着昏黃的路燈光暈，安靜的冬夜裏萬籁俱靜，空蕩的高檔公寓內毫無生氣，一個個黑黝黝的窗口像無聲的眼睛，沉默注視着一切。

片刻後，公寓大門打開，陳尹帶着一身寒氣走了出來，他似乎無法忍受般突然站住，轉頭往回走了幾步，但很快他又站住了，遲疑片刻再次朝外走來。

周煜下車幫他打開車門，陳尹鑽進車內，重重地坐進真皮座椅裏呼出口濃烈的郁氣。

周煜站在車門邊問他：“陳總，現在去哪兒？”

陳尹揉了揉太陽穴，想了足足有一分鐘才道：“去英利廣場。”

周煜不知道陳尹和白一桓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明顯陳尹被激怒了，這之後陳尹不再讓周煜專職接送白一桓，周煜的接送對象變成了一個女人。

女人叫秦怡，藝名，跟了陳尹三年多，主要活躍在平面模特和網紅主播界，微博粉絲一百多萬，自己開了個網店賣護膚品和衣服，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雙十一的時候直播抽送優惠券，結果被人告發賣假貨和黑箱，最近正是焦頭爛額之際。

秦怡一早要去工商局，包裏帶了一堆資料，她将手機開了外放擱在包上，手裏拿着口紅和鏡子補妝，裸色氣質的指甲油倒映在後視鏡上，顯得手指白嫩修長。

她撒嬌道：“那都是誣陷，肯定是同行嫉妒我……我不管，你得幫我把這事兒擺平了，你看看網上的人都怎麽罵我的？”

“老陳，我那店你也投了錢的，你不能看着它這麽倒了吧？”

陳尹在那頭道：“我一會兒還有個會，這事之後再說，挂了。”

“等等！”秦怡放下鏡子，抓起手機尖叫，“這事你真不打算管了？！”

陳尹語氣平淡無波：“你那個破店，我投的錢還當不上這幾年給你的零花，我稀罕嗎？”

秦怡臉色扭曲了一下：“那你就這麽看着別人誣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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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清白的，你怕被人誣陷嗎？”陳尹道，“我最近接手的項目在關鍵期，你那破事要是牽累到我這邊，把你那店賣了再翻三倍的價你也賠不起，自己好好想想。”

秦怡抿住了唇，這時電話那頭有人喊陳尹，聽聲音是個少年，秦怡的情緒猛然收住随即古怪地笑了一下：“老陳，白一桓那邊你收拾幹淨了嗎？這就忙着勾搭新人了？不是我說，雖然老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但新的多了去了，你要得完嗎？”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幾秒，随即陳尹平板無波道：“這就是你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贏不了白一桓的原因。”

說完直接挂了電話，秦怡低低地憤恨地尖叫一聲，将電話狠狠砸在了椅子上。

周煜目不斜視，整顆心卻揪了起來。

收拾？收拾什麽？

秦怡到了地方，關門時對周煜說：“你回去吧，今天用不着你了。”

不等周煜說話，秦怡轉身就走，細長的高跟鞋仿佛是踏在陳尹臉上，走得又狠又重。

周煜在路邊想了想，發了條消息給白一桓。

“在劇組嗎？”

白一桓這次倒回得挺快：“嗯。”

周煜已經知道白一桓在哪兒拍戲了，立刻道：“我中午來找你，想吃什麽？”想了想又把這一條删了，重新發了條，“我中午辦事會路過，給你帶點吃的吧？想吃什麽？”

白一桓回：“随便。”

周煜沒骨氣地喜上眉梢，仿佛冷戰許久的愛人終于願意回頭看自己一眼，釋放出了緩和的信號，周煜立刻道：“那我買熱粥和小菜來，我知道有家店賣的發糕味道不錯，給你買兩個吧？”

白一桓看着屏幕上的字，不知道是哪裏觸動了他，他清秀的眉眼帶上了淺淡的暖意，回了個好字。

“來，一桓準備了！”副導演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外喊他，“一桓？在嗎？”

“我在。”白一桓站起來，脫了身上的棉大衣，穿着單薄的襯衫西褲，匆匆伸手拿過領帶系好，走了出去。他微微帶着疲憊的面容在鏡頭前立刻精神煥發，眼底流轉着專注的光，将劇本之外的一切暫時抛去了腦後。

中午休息的時候，經紀人坐在一邊的椅子裏說：“網上評價很不錯，這完全是個意外之喜，已經有幾個新的劇本找過來了，你先看看？”

“行，”白一桓咕嚕咕嚕灌下熱水，呼出口氣，拿過手機點開郵箱争分奪秒地看了幾眼，“這兩個先留着吧，另外的退了。”

經紀人答應着，又猶豫道：“那個，陳總那邊……真的不管了？”

“不管，我跟他說過了，礙不着你們什麽事。”白一桓雙膝微微分開，手肘搭在膝蓋上，微微躬身的姿勢露出他背後凸出的肩胛骨，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他的襯衫褲腿上滿是泥土，也沒穿大衣，就這麽暴露在冷風裏，面前只放着一臺小太陽，橘色的光倒映在他的眼底，帶着斑駁昏黃的光暈。

經紀人嗯了一聲，在小太陽前頭搓了搓手，又道：“陳總最近忙，沒空管你，等他忙過了這段時間……一桓，我也跟了你幾年了，你的情況我也了解，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這一行不是光憑努力就能成功的，有太多複雜的因素交織在一起，能拼出頭的畢竟是少數。”

“長得好的一抓一大把，年輕的更是滿地跑，比你有天分還更努力的人也多得是。”經紀人嘆氣，“要是沒了陳總這根柱子，你這個年紀又沒成功轉型又沒什麽代表作……很難混啊。”

白一桓沒說話，沉默地注視着面前的小太陽。

小太陽昏黃的光乍看不起眼，盯得久了卻也讓人眼前起了斑駁的影子，他眨了眨眼睛，轉開頭的時候看到外面一輛熟悉的大奔一晃而過。

那些不确定和動搖突然就安定下來，在內心深處緩慢紮根，給了他重新站起來的勇氣。

“我還想再拼一次。”白一桓說，“最後再給自己一個機會，不行我就回老家種地去。”

白一桓說着笑了起來：“可能是年紀大了，最近總回憶起以前的事。哎你吃過那種發糕嗎？學校後門賣的，一塊錢一個，圓圓小小的那種。”

經紀人懵逼地搖搖頭，壓低聲音：“一桓，我跟你說認真的，陳總的事你要不再想想……”

話音沒落，白一桓已經站起來沖着帳篷外頭招了招手。

一個高大沉默的身影提着口袋走了過來，刺似的短粗黑發，刀削斧砍的面容讓他看起來像是不太好相處，他嘴角微微下抿着，朝臨時帳篷走來的步伐堅定又快速，仿佛迫不及待，但他捏緊口袋的手指卻用力到骨節泛白，暴露了他的緊張和忐忑。

經紀人站起來看了那頭一眼：“那不是小周嗎？陳總讓他來的？”

白一桓打發經紀人：“我出去吃飯，你自己解決啊。”

經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