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少年
少年
十五年前,因為工作調動,顧時跟随着父母搬到了新家,入了新的學校。
學校裏都是尚未覺醒的學生,所教授的課程也無外乎是如何在冰天雪地中生存,或者提前學習哨向和塔的發展史。
顧時第一次見到淩季是在學校附近的巷口裏。
當時他剛複習完功課,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他媽媽終于結束任務回家,爸爸準備了一桌子菜為她接風。
上次見母親還是在三個月前,如今終于又見面了,顧時心裏開心,連帶着步伐也逐漸輕盈。
“你個雜種,敢打老子!”途徑一個狹小的巷口,顧時聽到裏面傳來一陣咒罵,“都給老子上,不把這狗日的揍死你們誰也別想走!”
顧時一頓,他探着頭朝巷口望去,是一個男孩兒被一群人圍着毆打,他無能反抗,只能抱着頭蜷縮着任由對方欺負。
顧時看了看手表,馬上就要到關校門的時間了。
“老大,像那種不知好歹的人,下次就讓我們代勞就好了,何必髒了您的手。”顧時聽到其中一個人谄媚的話語。
罷了,幫一下吧。
顧時壓低嗓子,大喊了一句,“打人了,報警了!”說罷,他趕緊躲在垃圾桶後面,目睹着巷子裏的人沖出來,又四散跑去。
等了一會兒,瞧着沒有人再回來了,顧時這才放心地朝巷口裏走去。
一個滿臉是血的人躺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顧時想了想,脫去校服給他披在身上,“你別怕,我是來幫你的,那些人已經走了,你家在哪兒,我……”
話還沒說完,身後響起一聲“老大,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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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時皺眉,緩緩轉身看去。
“就是你小子說報警,是吧?”為首的人五大三粗,臉上還有一道明顯的刀疤,“你知道老子是誰嗎,敢壞了老子的事,你想死了?”
顧時皺眉,“你這麽做是違法的。”
老大譏笑,“你是新來的吧?”他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顧時,一分一寸都不舍得略過,“長的還挺不錯,是向導嗎?”
見顧時不做回應,老大終于注意到那件校服,大笑道,“原來還是個沒覺醒的雛兒啊。”
顧時眼眸一沉。
身邊的小弟色迷迷道,“老大,您不就是最喜歡這款的嗎,您給小的一個機會把他抓來先給您,也讓我孝敬孝敬您。”
顧時咬着後槽牙,“你敢?”
老大來了興致,“還挺剛烈,告訴你吧,老子還就喜歡你這一款的。”他給小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過去。
小弟并不把這個沒覺醒的瘦弱男孩兒放在眼裏,他以為輕而易舉就能将顧時降伏,卻沒想到僅一招,他便被顧時踩在腳下。
男孩兒拽了拽他的褲腳,“別……你快跑。”他的聲音很虛弱,眼神卻依舊堅定。
“別擔心我。”顧時踹着小弟的屁股讓他往前滾了好幾圈。
這般挑釁讓老大怒火燃燒,“好,身手不錯,但你這人,老子今天要定了。”說着,他喊着一群人上。
他就不信,自己這一群哨兵,還能打不過一個沒覺醒的學生?
然而,他失算了。
顧時身手敏捷,三下五除二就把最前面的幾個人撂倒。擒賊先擒王,他繞過了擋在面前的小弟們,一腳踹在了老大的薄弱位置。
老大捂着裆哀嚎一聲,疼的在地上打滾。
顧時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了上去,居高臨下挑了挑眉,“想上我?你也得有那個玩意兒才行。”
這一腳,應該斷子絕孫了吧。
……呼,真是罪過。
老大很快被小弟們送走了,顧時輕輕扶起渾身是傷的男孩兒,“我帶你去醫院吧?”
男孩兒搖搖頭,“謝謝,但我還是先回家吧。”
“我送你。”
“不、不用。”男孩兒顯然有些拘謹,“我家……很髒,你太幹淨了,你會嫌棄的。”他将校服緊緊攥在手裏,“我會給你洗幹淨的。”
說罷,他勉強站起來,一瘸一拐走着,但腿上太重,沒走幾步他就摔倒了。
顧時眼疾手快接住他,“你是我救下來的,我說什麽就是什麽,既然你不想去醫院,也不告訴我你家,那就回我家吧。”
他打橫抱起男孩兒,“你也太輕了吧,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抓起來。”
男孩兒很慌張,他掙紮要下來,嘴裏還不停說“我身上太髒了,弄到你衣服上了……”
“閉嘴。”顧時瞪了他一眼,正好看見了他胸前的姓名牌,“……淩、季?”
淩季讷讷地點點頭,“嗯。”
顧時笑道,“我叫顧時,上周剛轉來學校。”
淩季低下頭,喃喃道,“我知道你。”
顧時微微驚訝,“是嗎?”
“你來學校的那天,我們班的人看到你了,他們都在說你很漂亮,像個精致的娃娃。”淩季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捂着眼睛不敢和顧時對視。
他曾遠遠地見過一面,這個傳聞中的轉校生是那麽的耀眼,仿佛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顧時嘴角勾笑,“真的啊,我還以為是我的背後被貼了小紙條呢。”
淩季抓緊他的衣袖,“你真好。”
顧時心情很好,又做了一件懲惡揚善的事情,但他還是想問,“那群人是誰,為什麽欺負你?”
淩季抿嘴,半晌才緩緩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欺負我,可能只是覺得我好欺負吧。”
顧時皺眉,“你為什麽不反抗?”
淩季道,“我打不過他們,我試過給老師說,但老師并不能時時刻刻跟着我。我也試過報警,可下一次他們就會打的更重,我……不敢。”
顧時:“那你爸媽呢?”
淩季眸中閃過一絲悲傷,“他們、他們有時不在,家裏只有我一個人。”
顧時沒有錯過他的任何神情,嘆了口氣,“所以你剛才也覺得,我一定打不過他們?”
淩季點點頭,“你看上去比他們瘦弱不少,沒想到……”
“沒想到我真的把他們打倒了?”顧時反問。
淩季又抓緊顧時的衣袖,“你很厲害,但是我不行。”
“淩季。”顧時念着他的名字,“你的軟弱只會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這些人欺軟怕硬,但他們卻害怕比他們還要橫的,更怕遇上不要命的。”
“你對他們的恐懼來源于內心的膽怯,因為你從一開始就認定自己會輸,所以你不敢去嘗試,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顧時走的很穩,說的話也重重落在淩季幼小的心靈上,他說,“我現在救了你一次,但這并不是長久之計,你需要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瞧着淩季懵懵懂懂樣子,顧時無奈道,“你以後就跟着我吧,諒那些人也不敢再來找麻煩。”
“……好。”
回到家,顧時先給淩季找了件自己的衣服,和父母解釋了一下後他拿着藥箱回了卧室。
“你家真好,謝謝你帶我回你家。”淩季已經換好了衣服,又用顧時給他準備的濕毛巾簡單擦去了附在身上的血污。
“我爸媽在總塔工作,這房子也是塔裏分配的。”顧時想要替他上藥,但淩季卻攔住了他。
“我自己來。”他接過顧時手中的酒精棉球,忍着痛咬牙清理了全部傷口。
顧時拿紙巾替他擦去汗珠,“我剛和爸媽商量過了,以後你就在我家住吧。”瞧着淩季要反駁,他立刻又道,“我一個人平時太無聊了,你就當陪我說話吧。”
剛才顧父說
淩季的手微微顫抖,“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我們也只是第一次見面。”
顧時笑道,“可能我對做好事上瘾吧。”說着,他學着長者的姿态摸了摸淩季的頭發,“我比你大兩歲,你以後要喊我哥哥。”
對上顧時期待的目光,淩季心裏有一瞬間動容,“……哥哥。”
“真乖。”
……
淩季就在顧家住下了,而這一住,便是整整兩年。他們幾乎同吃同睡,有時候淩季早一點放學,便會去顧時的班級外面等他。
久而久之,每次見到淩季守在門口,顧時的同學就打趣道,“诶,你那便宜弟弟來了。”
每次這麽說,顧時就佯裝要打他們,“淩季是寶石,寶石懂嗎,是最珍貴的,無價之寶呢,只是暫時被湮沒了,将來準得閃瞎你們的眼。”
“行行行,無價之寶~”同學們陰陽怪氣學着他的語氣開玩笑。
回家的路上,顧時又去喂了流浪的小狗,他掰着火腿腸,一個一個投喂,“多吃點,将來都長成大狗狗。”
淩季陪在他身邊,“它們應該就這麽大了。”
“那不一定,說不定會有奇跡呢。”顧時回望着他,“就像你,誰能想到兩年前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小受氣包,現在拿了搏擊第一名呢。”
上個月由總塔舉辦了面向未覺醒少年的智力和體力兩項比賽,顧時拿到了智力組的冠軍,而淩季則獲得了體力組的第一。
淩季已經比他還要高出半頭了,按照這個長個兒速度,不到十八就能過一米九了。
顧時覺得很欣慰,“原來這就是養成系的快樂嗎?”他頓了頓,“确實很有成就感呢。”
淩季低頭淺笑。
“對了,你今年的哨向預測報告出來了嗎?”顧時擦了擦手,喂完小狗繼續往家走。
淩季點點頭,“出來了。”
“給我看看報告。”顧時伸手讨要。
淩季從口袋裏拿出疊的四四方方的報告單,卻沒有放到顧時的手上,“先說說你是什麽?”
他賣了個關子,想先問一問顧時的結果。
“我當然是哨兵啊,這還用問嗎?”顧時笑着給他展示自己的檢測報告,“你呢,快說。”
淩季笑得很開心,“哥哥,我是向導。”
“真的?”顧時驚訝,他搶過來報告,果然在最上面标着大大的兩個字:向導。
今天罕見地出現了陽光,雖然只有那短短的幾分鐘,卻剛好完整地灑落在顧時和淩季的身上。
望着顧時黑色的眸子,淩季心中一動,他下意識地去牽住愛慕之人的手,“你之前說了,如果我們一個是哨兵,一個是向導,那以後一定要在一起的,你不許反悔。”
與顧時偏涼的體質不同,他的手很溫暖,被攥在手心裏也格外的有安全感。
“嗯,不反悔。”
——
顧時怔怔望着眼前不斷閃過的曾經的片段,這是他遺失的記憶,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他努力去想,卻沒抓到任何一張記憶碎片。
“這不對。”顧時出聲打斷道,“我現在是向導,而你才是哨兵。”
淩季默默收回了精神力,那剛才置于眼前的圖畫瞬間消失,“因為後面我們出現了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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