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雪崩(大結局)

雪崩(大結局)

數不清的雪塊從山體脫落,帶着無法阻止的速度急速而下,雪流所到之處宛如龍卷風一樣席卷一切,毫不留情吞噬掉全部露在表面的物體。

“往旁邊跑!”顧時高喊一聲,人類跑的很慢,遠不及四條腿的動物,于是他來不及猶豫立刻喊出猞猁。

可他忘記了自己剛恢複不久,雖然能召喚出猞猁,但猞猁病殃殃的很明顯它還沒完全适應回來。

正當他苦惱時,淩季突然拉過他的手,“跟我走。”一旁的玄冥乖乖趴在地上,等顧時和淩季一同上來後,它才站起來。

顧時拍了拍熊貓的頭,“九仔,你可是四條腿,看你的了。”玄冥高興地咩咩叫了兩聲後撒丫子就跑。

兩頭狼也分別馱着簫聿和冬睿,灰狼仰天嚎了一聲後跟着熊貓後面跑起來,遠處陸陸續續也有幾聲狼嚎附和。

顧時趴在玄冥的背上,緊緊抓住它的毛,觸感有點像豬毛,他心想沒有變小後的九仔手感好。

雪崩直直朝他們襲來,流速之快似乎根本無法逃出去。

玄冥的塊頭太大,顧時和淩季根本無法擡頭看前方的路況,稍有不慎便會被強風吹落,而一旦掉落就會被雪流即刻吞噬。

它跑的很快,就連顧時也感覺能夠逃離這場雪崩。可他忘記了視力不好是熊貓的致命缺點,玄冥并沒有看見前面有個橫倒在雪裏的枯樹樁,而等它注意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一熊兩人直接翻倒,淩季在倒地前迅速伸手護住了顧時的頭,可自己的脊背卻正正好好撞在了樹幹上,瞬間暈厥。

“淩季!”顧時跌在他的身上,受傷不重。

雪流朝顧時的方向迅猛沖來,玄冥也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他們逃不了了。

顧時卻突然平靜了下來,他和淩季的結合羁絆太深了,同生同死絕不會有一個茍活。他貼近淩季的胸口,如果這是上天讓他們埋葬此地,那就這樣吧。

可他的願望終究是落空了。

一只強有力的手迅速将他撈起來,不等顧時反應,他就已經落在一只灰狼的身上。

“簫聿,你幹什麽!”顧時眼眸中盡是不可置信,“你不是走了嗎!”

玄冥摔倒的時候,他正好看見兩頭狼從身邊飛馳而過,他當時想,也好,他們逃出去了,京煞就不會倒了。

可他沒想到簫聿又會回來。

“我如果不來,你就要死在那兒了!”簫聿厲聲道。他至今都還沒從親眼目睹顧時摔下去的震驚和驚悚中出來,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又跑了回來,他只有一個念頭:救顧時。

“淩季還在,我不可能丢下他一個人!”顧時掙紮着,可簫聿像是知道他不情願,于是早早就壓住他身子,不許他掉落。

簫聿心裏煩躁,“等回來我陪你去找他,那個樹樁的那麽明顯一定能很快找到的,你相信我!”

顧時根本聽不進他的話,簫聿無奈,只好一個手刀劈在他的脖子上,讓顧時暫時老實了一點。

雪崩大概持續了十分鐘,北美灰狼感受不到危險後便停了下來。簫聿輕輕把顧時抱下來,他的身邊只有冬睿一個人。

簫聿看着即便昏倒可眉頭仍然緊皺的顧時,他伸手幫他撫平皺痕,沒有了阿卡納和淩季,是不是說明他終于可以一個人擁有顧時了?

他不是沒經過雪崩,也清楚的知道只要在黃金十五分鐘內找到被困的人就可以救下來,所以他并不擔心淩季會死。

他也确實有私心,他只想再抱一抱顧時,哪怕一分鐘都好。他微微低頭,鬼使神差地想要吻一吻顧時的嘴唇。

“聿哥。”就在他即将碰到的時候,冬睿突然喊了一聲,将簫聿從失魂中帶了出來。

他神色很平靜,好像沒看到一樣,“雪崩停了。”

簫聿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麽,他有些戀戀不舍,“知道了。”

“我來喚醒顧隊長。”他甚至不等簫聿回答,便拿起一個小瓶子放在顧時鼻間。

這是從狼的腺體裏提取出的液體,對治療暈厥有奇效。

緊閉雙眼的顧時突然眉頭皺了皺,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聞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臊味,胃裏翻江倒海,瞬間醒了過來。

“淩季!”他大喊一聲,可卻并沒有看到想見的那個人。

剛才發生的一切太過于突然,就像做過山車一般跌宕起伏,他的胸腔不斷起伏,仿佛還沉浸在那場驚魂未定的噩夢中。

望着眼前白茫茫的廢墟,腦海中又浮現着淩季最後昏厥的模樣,那一刻,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顧時掙紮着站起來奔向那片分別之地。

……淩季一定沒事,他絕不可能出事!

見顧時不顧一切沖出去,簫聿立刻攔住了他,“你瘋了!雪崩剛過去,你這麽貿然進入會死的!”

顧時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他只知道自己的哨兵、自己喜歡的人被埋下雪下,死生不明!他必須要去救他,哪怕豁出性命!

“顧時!”簫聿見顧時依然我行我素,他不得不動手反擒住這個不斷掙紮的向導,“你冷靜點!”

他從沒見過顧時這般失去理智,他也是第一次突然意識到,原來在他們分別後的那段時間裏,顧時和淩季的羁絆已經這麽深了,他們才是真的同生、共死。

顧時早已紅了眼,他咆哮着這個制止他的人,“你放開我!簫聿,你不會理解的,你不會的!為了淩季我可以豁出一切,他如果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從前與淩季的點點滴滴再次閃現,他們的相遇,他們的重逢,他們并肩作戰甚至那段深情的溫存……每一幀都刻在他的記憶力,一遍比一遍清晰,一次比一次真摯。

他永遠都不想再和淩季分開一次了,如果這次終究天人永隔,那他對這個世界也不再留戀了。

若到了天上,他也能和家人團圓了吧。

他奮力掙脫,而這次卻意外輕松逃脫,簫聿沒有再攔着他。

“我知道你會怪我,但如果讓我再次選擇,我還是會先救你。”簫聿吹着口哨,一旁正在休息的灰狼立刻走過來。

簫聿一個翻身落到灰狼的背上,他微微彎下腰,伸手邀請着顧時,“你不熟悉路,我帶你。”

灰狼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鐘就折回了樹樁旁。顧時憑着記憶開始挖,可任憑他挖了多深,始終都不見淩季的身影。

簫聿在附近也仔細尋找,但一無所獲。

猞猁仔細嗅着地面,憑着記憶尋找熊貓和淩季的氣味,不放棄一絲一毫可疑的味道。

他找遍了樹樁旁所有的地方,他徒手挖了一米多深,可連半個衣角都沒有看見。

“不可能,我記得他就是在這裏……”顧時的聲音微微發顫,他掩飾不了內心無盡的不安和恐懼。

他突然想到樹樁很深,恐怕雪流無法讓它移動。但是人不一樣,人類太輕了,淩季或許順着雪流往下滑落。

想到了這一點,他又繼續埋頭向下尋找。他小聲喊着淩季,期待着能有一瞬間聽到他的聲音。

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他再一次感受到精神連接在慢慢變得透明,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變得更加慌張,腦子裏開始不斷出現各種糟糕的情況。

而最大的情況,莫過于看到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會的,淩季這麽堅強,他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死了。

顧時一遍遍安慰自己,可失去淩季的恐懼感就像一團野火一樣在他心中無盡的蔓延、焚燒,尤其是當他已經找了十三分鐘後,卻依舊一無所獲時,他有些撐不住了。

最後兩分鐘,只剩下最後兩分鐘的黃金時間了。

顧時直接釋放了所有的精神觸梢,它們鑽進雪地裏,可以探到很深的地方。可這樣的過程無疑是在消耗他的精神力,僅過去了不到一分鐘,他便直接生生的吐出了一口血。

精神觸梢探到了很多人,它們分辨不出來哪個是淩季,于是便全都帶了出來。

每次顧時都充滿希望的去辨認,可每次都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這種反複的折磨,讓顧時終于崩潰了。

他的眼眸中透露着深深地疲憊,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限。

“顧時!”

他聽到了身後淩季的聲音,他确信是這個聲音,他絕不會認錯。顧時興奮地回頭看去,可面前卻空無一人,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他又幻聽了,這是第四次了。

他癱坐在地上,目光渙散,他像瘋了一樣的去嘶吼發洩情緒,他吶喊着去呼喚淩季的名字,卻發現自己除了張口,根本無力發出任何聲音。

“顧時,顧時!”聲音由遠及近,等顧時反應過來是簫聿已經沖到了面前,“我找到了,我找到淩季了。”

顧時失魂落魄望着他,他已經不敢再去相信了,他怕給了自己希望,然後又親手将它打碎,他承受不住了這份打擊了。

“是真的。”簫聿捧着他的臉,認認真真道,“我真的找到他了。”

那一瞬間,仿佛時間靜止了幾秒。顧時突然把他推開,跌跌撞撞地跑回去,這次他看清了長相,是淩季。

顧時身體無力地直接跪倒在雪地上,他的臉色蒼白,雙手不停的顫抖,甚至連大腦都瞬間停止了轉動。

他怔怔看着眼前毫無血色的熟悉臉龐,他試探地伸手去碰,卻在剛觸碰到的那一刻又猛地縮了回來。

“真是你嗎?淩季?”顧時死死掐着手心,他那耳畔嗡嗡作響,好像什麽聲音也聽不到。

熊貓也是虛弱地躺在淩季的身邊,是顧時的棕色熊貓,他親自給它取得名字,九仔。

從野外救回來的仔仔。

“淩季……你不會死的對嗎?”顧時用全部的精神觸梢包裹着兩人,形成一個巨大的像繭房一樣的東西,從外面看根本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他褪去了兩人的上衣,皮膚與皮膚緊緊貼合,他笨拙地學着淩季從前的樣子親吻着額頭、眼睛、鼻梁,再滑倒嘴唇、耳垂和鎖骨……精神力源源不地注入到淩季的體內,他用自己的體溫去融化這副冰冷的軀殼。

他似乎感覺不到冷的存在,他只知道要救活自己的愛人。

那是他失而複得的希望,他餘生所有的寄托……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時的體溫極速下降,指尖是最初失去感覺的地方,而很快,寒冷擴散開來。

他知道,如果淩季再不醒來,那就永遠不會蘇醒了。顧時再次輸送着更多的精神力,可他的身體也漸漸撐不住了,在第六次眼前閃過一片白光後,顧時終于耗盡了全部的精神力。

“淩季……”眼淚順着眼角緩緩流出,顧時虛弱地倚着他的肩膀,胸腔那團血不斷上湧,很快口腔遍布血腥味。

“不要離開我,求你……”顧時再也控制不住,放聲痛哭。

希望的火苗搖曳了幾下,逐漸走向熄滅……

“別、哭。”

聽到身邊熟悉的聲音,顧時的心髒仿佛漏了一拍,他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要麽就是來到了天堂。

“顧時,別哭。”

這一次,聲音格外清晰,顧時聽見自己的心髒越跳越快,他怔怔地看着對方,一滴淚順着臉頰無聲落下。

淩季勉強笑了笑,他的後背痛得厲害,稍微一個動作都扯得極深的傷口,但他還是忍着痛,顫抖着手擁着顧時貼近自己的心口,“都過去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顧時輕靠在他的胸膛,他感覺一切都不那麽真實,直到聽着那蒼勁有力的心跳聲,他才終于意識到:淩季,不會走了。

“嗯,還好我們都活着。”

這就是給彼此最好的承諾。

……

這場雪崩導致多人喪命,雪流沖下來時,正好覆蓋住了喻決和淩季決戰的地方,事後顧時派人組成搜救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喻決,頭磕在一塊岩石上,不省人事。

經過搶救,喻決醒了過來,然而他的精神又出了很大的問題,終日呆呆傻傻地擺弄着手指。顧時去看望過他,可只要一見人他便吓得躲在角落,畏畏縮縮不吭一聲。

醫生說,他傷到了中樞神經,恐怕這輩子就只能這樣過了。

顧時終是不忍心,他走過去輕輕撫着喻決腦袋上纏得層層繃帶,“也不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以喻決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在野外生活,思來想去,顧時還是決定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他忘記了所有的事,或許老天爺覺得他不該死,那我們也不應該放任他不管。從前嚴則不教他的良善,現在由我來教,他既獲得新生,也該試試不同的路。”顧時寬慰着悶悶不樂的淩季。

倒是阿卡納的屍體被帶回了總塔,顧時最終還是隐瞞了實驗室的事情,只說他和喻決密謀殺害孔達和嚴則,衆人唏噓不已。

有關于實驗室的秘密,也不會再有更多的人知道了,就像那場雪崩,将會徹底把全部的秘密永遠埋在地下。

顧時被推舉做了總指揮,最初他萬般拒絕,可奈何寡不敵衆,海達爾背着他把他的名字報了上去。

陳彥表面稱“誰做總指揮都和我無關,愛誰誰,反正我爹是陳肅……”但還是被北爾發現他偷偷去投票箱寫了顧時的名字。

而在公布人員的那天,當确定是顧時的名字後,他立刻站起來帶動氣氛鼓掌慶祝,還從庫房裏搜刮了幾個禮炮,可惜放的時候,啞炮了。

陳彥一臉尴尬,罵罵咧咧說要投訴制造商。

總指揮需要有就任儀式,顧時無奈去後面換了身正式的軍裝。剛換好,淩季進來了。

“我第一次見你穿軍裝。”淩季十分珍惜的撫摸着他胸前的勳章,“真好看。”

這是他剛回來時陳肅代表總塔全體高層感謝他追查出孔達嚴則案的兇手,但其實顧時心裏像明鏡一樣,這群人不可能不知道實驗室的事情,但既然他們願意拉下臉面求他,那就先不動他們了。

等總塔這邊穩定了,再着手處理也不遲。

顧時輕笑,“你喜歡啊?那就送你了。”

“我要它幹什麽?”淩季慢慢湊近他的臉龐,深情望着他道,“我有你就夠了。”

顧時臉上一紅,“不正經。”他小聲嗔道。

可話音剛落,淩季便摟住他的腰,雨點般密集的吻落在唇上,顧時一驚,下意識推了他一下,但也只是輕輕一下,下一秒他便主動回應了起來。

這個吻太過于忘情,他們甚至都忽略了敲門聲,三個人湧了進來。

顧時吓了一跳,連忙分開,“你們怎麽進來了?”

來的都是阮貝塗和北沃芙,還夾雜了一個玥希。阮貝塗尴尬地拿兔狲擋臉,小聲道,“隊長、啊不是,總指揮,外面催你上臺講話了。”

顧時故作鎮定,“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臨走前,北沃芙和玥希還竊竊私語着什麽,似乎是在數落阮貝塗怎麽開門了,不然還能再聽一會兒。

顧時臉上燒得很,他憤憤瞪了一眼淩季,埋怨道,“都怪你,被她們看到了。”

淩季淡定的很,“那既然看到了,就更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了。”說罷,他又一次吻上了顧時,比上一次更洶湧、更狠。

……

就任儀式上,顧時望着臺下烏泱泱的人,又看到旁邊盯着他看的淩季,顧時惡狠狠剜了他一眼。

離觀衆席這麽遠,大家應該看不到他紅腫的嘴唇吧?

顧時拍了拍話筒,對着稿子念着起來。他突然看見臺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他梗了一下,淩季輕咳一聲做提醒,顧時才回過神來,繼續念着稿子。

簫聿不願意回總塔,他說這幾年在外面自由慣了,嫌總塔束縛住他的手腳了,“而且,我這麽大一個京煞,總不能讓冬睿那個小屁孩管着吧,那可遲早要他給敗完了。”

冬睿默默聽着,他也不反駁,好像只要是簫聿說的,他都無條件同意。

顧時也沒有強留,他給簫聿留了一個休息室,就在他辦公室隔壁,“如果你累了,就回來歇一歇。”

簫聿擺擺手,算是默認,“你就職那天我可能會很忙,如果你看不到我,可別傷心啊,我可是很支持你當總指揮的。”

顧時輕笑,他又怎麽會不懂他的心思,也罷,既然今天來了,那就留下來吃頓飯吧。

他繼續念着演講稿,臺下的士兵聽的很認真,他們其中不防有剛覺醒的年輕士兵,也有在聖所待了幾年的士兵,可無論如何,他們聽了太多有關于顧時陳惡揚善的故事了,他們從心底敬服這位新總指揮。

顧時說完,臺下響起一片掌聲,他突然有些動容,曾幾何時,他坐在下面聽着孔達激情演講,他也無比佩服這個男人,可最後,他還是被利欲蒙蔽了初心。

從核洩漏發生後,冰川時代來臨,人類用盡了一切辦法活下來,可他們始終不願意反思自己,或者說……他們從不會認為自己做錯什麽。

他們依舊認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能夠掌控所有動物和底層人類的生死,所以他們肆無忌憚再次伸出魔爪,複活遠古兇獸、培養更強大的人類供他們霸.權。

“……總塔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湮滅,世界也永遠不會只有一個聲音,這是所有生物的地球,而不單單只屬于人類。”

——正文完。請別走開,作話最後有彩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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