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周在溪回家搜刮食材，一進門就被喬喬跑過來抱着，小姑娘仰着頭看着他，眼淚鼻涕糊一臉，抽泣着說：“阿溪，你到哪裏去了，那麽晚才回來。”

周在溪彎腰把她抱起來，擦掉她的眼淚：“怎麽哭了。”

“我爸爸送給我的烏龜不見了。”

周在溪耐心詢問：“怎麽不見了？不是一直放在家裏養着嗎？”

周雲筱從外婆的卧室裏出來，關上房門說：“她今天跟我去“溪苑”收拾，帶出去玩了。可能是在那邊和球球玩的時候，沒關緊給爬走了。”

“沒找到嗎？”周在溪問

“剛剛拿東西喂才發現少了一只，現在太晚。明天再去找就行了。”周雲筱轉而一臉嚴肅地警告喬喬，“你別哭了啊，太姥姥休息了，你要是吵到太姥姥我可揍你了啊。”

喬喬摟着周在溪的脖子，委屈巴巴地趴在他的懷裏。

周在溪安慰她：“別哭了啊，一會兒舅舅去幫你看看。”

周雲筱把電視關掉，問他：“你怎麽回來那麽快，小乙安排好了？”

周在溪說：“我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吃的。”

“你們不是不吃嘛。”

“怕半夜會餓。”周在溪抱着小姑娘往冰箱走去，“都沒有什麽東西了。”

周雲筱說：“有面條，和一些白菜，看你要不要。”

“要，你給我拿一點，我拿過去那邊煮。”楊乙葭剛來，一個人在那邊收拾，腳還受傷了，他不好離開太久。把東西拿去那邊的廚房煮，這樣他會放心一些，“對了，順便給我拿點花露水和蚊香。”

“這邊夜裏蚊子多。”

周雲筱朝他瞥了一眼，輕啧兩聲，“真是細心呢。”

“欸，給你姐我說說呗，這位美麗的小乙是何人呢。能讓你親自去接，還特意叮囑我重新打掃一遍房間，跑上跑下的，不一般呀。”

周在溪笑笑：“一個學妹。”

“大學的？”

“小學的。”周在溪說，“快給我拿吧，時間不早了。”

他不願意多說，周雲筱也不多問，難得看到周在溪還有別的朋友，她打從心底感到高興。她這個弟弟啊，自從那件事之後，就回到了村裏，仿佛要和外界斷了聯系了。她給他拿了兩個保鮮袋将食材裝好，然後所有東西遞給他，再對着他懷裏的喬喬說，“過來找媽媽，舅舅要去忙了。”

小姑娘搖搖頭，一百個不願意。

周在溪說：“她跟我過去吧。”

周雲筱也拿她沒轍，就随便了，只是從沙發椅上給小姑娘拿了件外套披上：“要是困了就打電話給我。”

後溪村是在山腳下的村莊，夜裏比較涼。周在溪家的位置和“溪苑”的距離很近，就前後的距離，他拿到食材就帶着小姑娘直奔過去了。

路上小姑娘問他：“阿溪你要去小院做什麽。”

周在溪說：“有個姐姐過來住，她的腳受傷了不太方便，我們過去看她需不需要幫忙。”

“我知道了，是住在今天我和媽媽收拾的那個房間嗎。”

“對的。”

兩人很快進了小院，院子裏亮堂堂的，出去玩的人有些回來了，有些還沒有。周在溪先把東西放在廚房，然後牽着小姑娘直奔楊乙葭的房間走去。

走到門口時便聽到了裏面傳來的說話聲。

“這邊蚊子比較多，你要備着點花露水的。”

“好。”

周在溪輕輕敲了敲門。

屋子裏的倆人齊齊轉頭看來，站在沙發椅邊的短發女人看到他有些意外，說：“周老師，你怎麽過來了。喬喬你還不睡覺啊。”

周在溪說：“過來看看。”

“蔣阿姨，球球睡覺了嗎？”喬喬說，“我想叫他和我一起找烏龜。”

蔣蔓說：“球球在房間裏跟他爸洗澡呢。找什麽烏龜呀？”

“我的龜小五不見了。”

楊乙葭拄着拐杖站了指向小圓桌：“你要找的，是那只烏龜嗎？”

衆人順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白色的小圓桌上上看到一只在努力翻身的小烏龜。

喬喬松開了周在溪的手，跑進了屋，小心翼翼地捧起烏龜：“龜小五，終于找到你了。”

周在溪問：“你在哪裏找到的？”

“我整理衣服的時候它就爬在我腳邊。”當時她還差點就踩到了，當然這話是說不得的，這小姑娘那麽寶貝這小烏龜，要被她知道的話，得要擔心壞了。

喬喬捧着龜小五，轉頭看向楊乙葭說：“謝謝姐姐。”

楊乙葭笑着說：“不客氣。”

隔壁屋傳來道喊媽媽的稚嫩童聲。蔣蔓也是個識趣的人，今天中午他們一家出門之前剛好遇到周雲筱和周在溪打電話，也就知道了要有新的住客。所以他們回來看到隔壁的屋子亮燈時并不覺得奇怪，她過來和楊乙葭打了聲招呼，看到她的腳受傷不方便，就幫她簡單的給收拾了一下。如今看來這個新住客和周在溪關系匪淺，她也不再打擾：“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就去隔壁找我哈，不用客氣的。都是鄰居，互幫互助嘛。”

楊乙葭笑着說：“謝謝姐。”

蔣蔓離開房間，離開時還摸了一下喬喬粉嫩圓潤的臉龐，“這回可得保護好你的龜小五了哦，球球洗澡出來了，你要不要過去和他一起玩。”

喬喬點頭：“要。”

“那周老師，我帶她過去了。”蔣蔓說。

周在溪：“好。”

蔣蔓牽着喬喬往隔壁屋去了，那邊很快傳來熱鬧的嬉笑聲。周在溪仍站在門口，他詢問道：“可以進來嗎？”

楊乙葭點點頭。

屋子裏充斥着一股花露水的味道，有些刺鼻，他一進門就打了個噴嚏。

楊乙葭說：“剛剛噴了點花露水。”

周在溪随即晃了晃自己帶過來的，然後将它們放在小圓桌上：“來的時候忘記告訴你了，這邊蚊子比較多。”

“是啊，非常多。我還在想，我是不是被你給騙了，這裏的蚊子半夜都可以把人給擡走了吧”楊乙葭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才一會兒就被叮了幾個包了。”

他一臉無辜：“那怎麽辦呢，騙都騙了。”

“嗯？”

“我是說，來都來了。這事呢确實是我不好，沒提醒到位，我的鍋。”他說，“拿藥擦了嗎？”

“蔣蔓姐給我拿青草膏擦了，也噴了花露水，現在好多了。”

“那就好。”

“收拾完了嗎？”他問。

她點頭。

“行，那我去煮面。”

“在這裏煮嗎？”她問。

他點頭。

“我跟你去。”她眨着眼睛，真誠的直視着他，似乎是生怕他将她丢下似的，着急補充道，“我可以幫你打下手。”

周在溪頓了下，笑說：“好。”

“不過，打下手就算了。你坐那陪我就行了。”

夜靜悄悄的，村莊中的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山林間樹影搖曳，頂上燈塔的燈光四處掃蕩，偶爾會有火車的鳴笛聲從遠處傳來，驚得林中鳥群振翅而飛。

這裏溫和又平靜，比她先前住着那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沒有不停的穿梭而過的摩托聲，沒有砸了一整夜的麻将聲，只有溫和的風，明亮的夜空。

楊乙葭坐在餐臺邊，周在溪在裏面那個狹小的空間中煮面。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就算是好長一段時間不說話都不會覺得尴尬。楊乙葭撐着下巴擡起頭便是漫天星辰，低下頭，是周在溪以及不知道何時轉移陣地跑到院子裏玩鬧的喬喬和球球，他們蹲在地上或是坐在秋千上，逗逗小烏龜或是玩做迷藏。

蔣蔓站在屋子的門邊，出聲提醒道：“你們都洗澡了啊，別在地上滾弄髒了。喬喬，你注意看着你的小烏龜呀，不然一會兒又不見了。”

二樓的露臺上亮着燈，剛剛回來和她打招呼并送了她橘子的兩個小姑娘在上面喝茶聊天。

楊乙葭忽然想到一個詞——歲月靜好。

以前她都無法理解的畫面，此刻它好像生動的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和這些人都沒有什麽特別的關系，基本都是剛認識的，卻讓她覺得，他們好像認識了好久好久。

“周在溪。”楊乙葭喊他。

“嗯。”

“謝謝你。”

周在溪以為她是說面條的事，只是聳肩笑了笑。

楊乙葭也不解釋，只說：“面條還沒煮好嗎？”

“沒。”周在溪轉頭問她，“餓了嗎？”

楊乙葭搖搖頭。

忽然有兩道身影從院子中跑了過來，小姑娘拍了拍她。

楊乙葭低頭看她，輕聲問道：“怎麽了？”

喬喬說：“姐姐你能不能幫我看着龜小五，我們要玩捉迷藏。怕它會跑走。”

“當然可以呀。”她接過龜小五，将它放到桌子上，對着他倆說，“你們去玩吧，我幫你們看着，不會讓它跑了的。”

喬喬說：“謝謝姐姐。”

小男孩球球說：“謝謝姐姐。”

說完他們便跑走了，歡笑聲響徹整個院子，卻不讓人覺得聒噪吵鬧，反而會讓人覺得安心。還能聽到這樣童真的歡笑聲而感到安心。

孩童的世界總是那麽的美好，明明前一秒小姑娘還紅着鼻子眼睛找小烏龜，這會兒卻将這事全然抛掉，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小烏龜就這樣被寄放在她這裏。

楊乙葭十分的信守承諾，龜小五同志始終都在她的視線裏，只要跑遠了，就會被她抓回來。

它翻身四腳朝天，不管怎麽努力都沒法恢複原樣，龜殼在桌面上摩擦着。楊乙葭輕輕用手指一挑，它才翻回了身。

周在溪見她和小烏龜玩得不亦樂乎，盛面的同時笑着看她，之後才将面條放到她的面前。

楊乙葭收回手指，将視線投到面前的碗上，随即愣住。

清湯面的上面用紅蘿蔔刻了‘歡迎’二字。

她擡起頭，不料正對上了周在溪盯着她的眼睛，那裏柔和明亮，有她的身影，她怔了一下，笑着說：“你剛剛一直背對着我，就是刻這個？”

周在溪的耳根泛紅，他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子說：“賠禮。”

“沒有提前告知你這裏蚊子多，害得你被咬。”

楊乙葭輕挑了下眉，笑道：“那不應該是刻對不起嘛，怎麽刻的歡迎。”

“當然，也是真心歡迎你的到來，希望你在這裏能玩得開心。還有，”他頓了下，擡眸看向她，認真道，“謝謝你相信我。”

相信我，願意跟我來這裏。

對上他的視線，楊乙葭覺得世界好像是停了，但是她的心髒卻還在跳着。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