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貓貓精

貓貓精

山君要跟着他回去這件事封刃是早有心理準備的，他甚至已經在構思要怎麽跟家裏人解釋山君的存在，或者說幹脆這個假期就不回家了住在自己租的房子裏——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山君會以這個模樣跟他回家。

“你好小哥哥，可以拍個照嗎？”

“啊，嗯，好的。”

封刃佝偻着一點腰，麻木地感受着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一只漂亮的大白貓懶洋洋地坐在他的肩頭，姿态優雅，壓得他擡不起頭，吸引着來往男女老少幾乎每一個行人的目光。

短短兩百米的路程，他走了十幾分鐘，被人攔下來請求拍照不下十次，不僅要忍氣吞聲地當貓貓（山君版）的坐騎，還要在大膽的人類伸出爪子試圖撸一把時慌忙阻止——不管怎麽說也是個神，總不該喜歡被人類當寵物蹂躏吧？

“我能問問您是怎麽想的嗎山君？”眼見着兩個大學女生笑得很開心地收起手機對他道謝離開，封刃壓低了聲音問肩膀上的白貓，“您本體如此威風凜凜，結果變成一只小貓咪——是從哪裏得到的靈感？”

山君的聲音悠悠地傳來：“吾自有考量。”

封刃有一種祂的考量就是為了折騰自己的錯覺，但是封刃沒有證據。

他本來是打算帶山君回自己大學期間住的出租屋了，但是山君表示希望見一見他的家人。借着這個機會封刃不動聲色地試探了一下自己對祂到底有什麽特別性，居然沒事還要關心下他家人——然後被對方四平八穩地攔了回來。

山君表示，吾以前确實認識你……的前世，現在想看看你生活得怎麽樣不是很正常嗎？至于你前世和吾是什麽關系？那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用着一具多麽可愛的小貓咪的身體，說出了如此冰涼的文字。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鬧……

這邊封刃痛心疾首，那頭山君的确是把他當坐騎窩得惬意。下飛機後這一路封刃接受了無數注目禮，歷經千拍萬照終于艱難地到達家裏的別墅——家！家是溫暖的港灣！家是……

“喲，誰家野人回來啦。”看上去頂多三十出頭的茶色卷發美女倚在玄關笑眯眯地看他，“咱家已經用餐結束，沒你的份喽。”

其實封刃在飛機上吃了東西的，但是耐不住他親媽這麽一說他有種條件反射一般的饑餓感湧了上來……從小愛在外面野還特別愛幹飯的孩子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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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真的沒有一點殘羹剩飯留給我嗎……”封刃有氣無力地抛出一個可憐的眼神，“我就不指望你了，杜阿姨呢？杜阿姨救一下啊，救救孩子……”

“瞧給你能的，杜阿姨告假回家了，這幾天你自求多福吧。”容晨玉已經收回pose往屋內走去，“你爹忙得要死，我等會兒也還有個會，記得陪你妹妹玩——要養貓的話，自己把東西都買好，自己喂。就算它不鳥你，那也得你負責。”

短短兩句話，道出多少封刃養寵的辛酸史。

山君懶洋洋地坐在人類肩頭，打量着眼前的室內景象。毫無疑問的寬敞，裝飾并非富麗堂皇，整體算得上簡潔，牆上的古畫和細節處的雲紋等裝飾都讓人在第一眼觀感中感受典雅的韻味。但還有一些現代風格的兒童玩具不那麽整潔地散落在視線中，沙發上放得很随意的枕頭和玩偶，為這畫面添上了一分溫馨。

剛才還在和刃對話的母親此刻已經拿起手機，皺着眉頭似乎在說些什麽，聲音也冷得很。刃把行李放好後走過去，她也正好放下手機，嘴角自然而然地揚起：“這群吃幹飯的……說起來，這貓居然不撓你，這麽多年第一次見。”

封刃站在她背後，熟練地給她揉了揉太陽穴，笑着開口：“不氣不氣，氣出病來沒人替——這位是貓主子，我供着祂，不讓碰的。”

“是你不讓碰，還是它不讓碰？”容晨玉笑說，手伸出來，還沒碰到那姿态優雅的白貓，貓便輕盈地一躍，跳下地去了。

“貓貓！”稚嫩的童聲傳來。

一身毛茸茸玩偶服的小女孩站在二樓，一臉的驚喜，看起來七八歲的模樣。山君停下腳步，擡頭注視着她，然而封刃已經忙不疊地沖過去了。

“小祖宗诶……下樓梯慢點兒！”

最後一刻險險地把差點一腳踩空的女孩兒撈住，那小妹妹顯然是習慣了自家哥哥的好身手，一點後怕都沒有的，特別響亮地在封刃臉頰上親了一口，随後就笑呵呵地沖着山君跑去了。

“好漂亮的貓貓！哥哥我好喜歡它！”

容晨玉在一旁看熱鬧。全場只有知道這只優雅白貓真實身份的封刃捏了一大把冷汗。但你要說特別怕吧…倒也沒有，畢竟他知道山君估計不是那種會因為一點小事發怒的“神明”，只是說，有點莫名的尴尬……

以及一種掏出手機錄像的沖動？

有點怪，但好像有點合理——誰懂，山海異獸打個照面就瑟瑟發抖的峣山神山君在他家扮演被小妹妹愛不釋手的小貓咪？

封刃眼見着他家小妹容千曉從大客廳的這頭撲到那頭，依舊沒有碰到貓咪（山君大人版）的一根毛，最終還是默默掏出了手機。

美好原相機，記錄生活每一天。

……

波瀾不驚的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容晨玉早就去公司處理手下那群飯桶惹出的爛攤子了。容千曉在封刃的催促下把今天的暑假作業和練琴都完成後，又眼巴巴地追着山君跑了好幾圈——從小到大向來都是貓狗黏她，對她哥哥不是亮爪子就是壓低身子警告，小千曉還是第一次見着只允許她哥哥碰不讓她碰的貓。

跑了幾圈後小千曉累得氣喘籲籲，終于放棄了，爬到看好戲的封刃腿上坐着，使勁戳他的臉：“你就看我笑話是吧！壞！”

“好好好壞哥哥，哥哥壞。”封刃把她跑亂了的頭發解開，拿過梳子一點點給她重新梳理，語氣裏卻是難掩嘚瑟，“早說了我遲早找到能夠欣賞我的小毛團，你們還不信……”

山·能夠欣賞封刃的小毛團·君端坐在沙發靠背上，靜靜地看着這對兄妹互動。容千曉無意中擡頭，和那雙琥珀色的貓眼對上了。有那麽一瞬她似乎從那雙本來屬于動物的眼睛裏看出了太過人性化也太過複雜的情緒，但一個小孩又怎麽會辨別得了那麽多呢？

“哥哥，這個貓貓是不是貓貓精啊？”小千曉趴在封刃身上，捏着他的耳朵悄悄問，“它看起來好聰明哦。”

封刃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小千曉又突然“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語氣：“哥哥，我知道為什麽其他毛茸茸不喜歡你了！”

“為什麽呀？”封刃捏了捏她的臉蛋，笑着問她。

“是貓貓精！”小千曉煞有介事地用拳頭錘了一下掌心，“貓貓精選擇了你，不允許其他的毛茸茸靠近你，所以在你遇到它之前，別的毛茸茸都不敢碰你，因為會被貓貓精揍！”

“貓貓精想成為你唯一的貓貓！”

封刃愣了一下。

如果身邊這只貓當真只是一只特立獨行的貓，他可能也就一笑了之。但問題是……雖然不是什麽貓貓精，但這只貓比貓貓精還不得了——那是個神啊！

而且還真疑似跟他有什麽前塵往事的那種。

這種事情祂也确實辦得到吧……

也不是他想懷疑什麽，主要是他從小到大被那種毛茸茸的動物讨厭的程度，真的是有點邪門，和他的運氣比都不遑多讓，從小死黨們都戲稱他是“天選主角”的程度。

想到這裏，封刃下意識地扭頭，一下子對上了一雙冰涼的貓眼。

山君蹲坐在他身後的沙發靠背上，毫無波瀾地看着他，尾巴輕輕地晃了一下。

低沉的人類嗓音幽幽地在他腦海裏響起：“汝竟真以為此乃吾所為？”

封刃一個激靈：“不敢，不敢，怎麽會呢，哈哈。”

他幹笑：“山君如此深明大義的仙人怎麽可能憑一己私欲幹出這樣的事呢，哈哈。”

山君版優雅白貓依舊優雅地點了點頭。

然後平靜地在封刃腦子裏抛出一句：“實乃吾所為。”

“哈哈我就知道山君不會……啥？？？”

封刃差點破音。

踏馬的，你原來真的是個會為了一己私欲幹這種壞蛋事情的缺德神仙啊摔！！！

而在他懷裏，小千曉吃驚地看了看對着貓貓說話的哥哥，又轉頭看看一臉平靜的貓貓，納悶地皺起眉頭。

哥哥好傻啊，還假裝和貓貓說話。

她小學一年級就知道世界上根本沒有貓貓精了！

大學生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