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心機

心機

莊奶奶難得從莊函身上捕捉到一絲窘迫，樂不可支：“好了好了，我不問了，再問你們以後就不敢回來吃飯了！你們倆看會兒電視，我去冬雪房間看看他們準備得怎麽樣。”

“我陪您吧。”

“你坐着，跟莊函聊聊天。”

莊奶奶還特意讓德叔他們都出去，給他們小情侶留點空間。

冬雪來之前，只是打算像在莊氏的晚宴上一樣，走個“見人——受嘲諷——裝柔弱——滾蛋”的流程完事兒。

有前車之鑒在，她就差沒直接穿身睡衣出門了，身上這件裙子還是莊函實在嫌她邋遢，半路拐彎帶她去買的。

現在被打趣地臉皮發燙，冬雪心裏默念：我不害臊我不害臊……

莊函坐到她身邊，耳尖的紅還沒有消下去，手中又剝了一個橙子。

“奶奶随便說的，你別往心裏去。”他全神貫注地跟手裏的橙子皮較勁，狀似随意地說道。

冬雪微擡下颚，移向莊函身邊，“看來，有人往心裏去了啊？”

“也對，身邊坐着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你把持不住，我理解，”她一本正經地建議莊函，“要是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呢，就把心髒掏出來掐死，也是個好辦法。”

看見莊函不自在，冬雪就自在了。

趁着身側的手機響了，他毫無感情地把剝得坑坑窪窪的橙子塞進嘴裏，拿起手機就往外走，動作行雲流水，頗有幾分逃避的嫌疑。

老爺子在角落裏坐了快兩個小時，聽他們在那兒聊得不亦樂乎，坐得屁股都疼了，還是沒人過來搭理他。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慢吞吞走到了沙發邊上，結果這小丫頭低着頭不知道在發什麽呆，居然當他一個長輩不存在。

看在她目前為止還算老實的份上，老爺子纡尊降貴地主動開口：“本來今天是不應該留你吃飯的，免得你有什麽非分之想，但是只要你老老實實的，我也不會虧待你。當然，和莊函在一起就不用想了，你們沒有匹配之說……”

老爺子自認為他已經夠給一個小輩顏面了，沒想到冬雪根本不領情，跟只炸毛的貓一樣，頭發都呲起來了。

“誰想和莊函在一起了！你們不要太自戀！要不是為了錢，你以為我願意跟他過來啊！”

冬雪瞪着黝黑發亮的眼珠，漂亮的臉蛋無形中豎起防護的尖刺，清純恬靜的氣質頓時沒影兒。

“什麽匹不匹配，什麽年代了還給我纏裹腳布，這種家教，怪不得他到現在都沒人要！”

“我跟他在一起，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要不是看他還剩一個有錢的好處，他這種不懂戀愛的蠢蛋，白給我也不要！”

冬雪噼裏啪啦一頓輸出，看老爺子的眼神氣鼓鼓牛哄哄的。

老爺子似是被她罵懵了，半晌之後，伸出手指顫巍巍指着她：“你……你敢這麽跟我說話！”

冬雪把頭扭向一邊，一副懶得搭理的态度。

老爺子尚未爆發的怒火更上一層，氣極了又比不過她的伶牙俐齒，這麽多年沒有人敢頂撞他，除了原地轉圈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好啊，好啊！”老爺子自嘲，“我就知道，能讓莊函鬼迷心竅的能是什麽簡單女孩兒！你小小年紀，演技倒是爐火純青，險些把我這個老家夥都給騙過去！”

冬雪可不吃他這一套，略微鄙視：“要不是我自己懶得裝了，您能發現嗎？”

老爺子臉色鐵青，鷹眼銳利而威嚴，說：“你既然在我面前不裝了，就直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我當然是想要莊函啊，我那麽愛他。”

想到她剛才把自己孫子貶得一文不值，老爺子只覺得諷刺，“給你五百萬，趕緊滾出我的視線！否則，你一分錢都得不到！”

老爺子語氣凝重，希望這個小丫頭認清現實，別學了幾招糊弄人的三腳貓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他們這種階級的差距，真想碾死她她連個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冬雪沒想到，第一個拿錢砸她的，不是缪家，居然是莊家這位泰山。

“五百萬？老爺子，您也太摳了，您的寶貝孫子，他能只值五百萬？您當我傻啊？”

“他要是執迷不悟，和你這種人厮混在一起，這個孫子就算廢了，你別妄想能榨到什麽價值。”

“就因為我這種人，廢了自己親孫子的前途，您真的會嗎？”冬雪像掐準了老爺子七寸一樣，有恃無恐，“培養一個莊函不容易，您要是舍得就舍呗，反正我又不在乎他怎麽樣。”

“還有啊，您對我下手之前也想清楚，我要是出了什麽事，莊函會不會和您反目成仇。”

老爺子太陽穴狠狠一跳，真想不顧體面地給她來一句“放屁”！

莊函要是會幹這種蠢事，他這個總裁現在就不用幹了，直接給他滾去太平洋裏洗洗腦子！

“小雪，你晚上睡覺認床嗎？”莊奶奶從另一邊的房間裏出來問她。

冬雪就在老爺子眼皮底下來了出川劇變臉，笑得極其甜美，回道：“謝謝奶奶，我都行，您快回來坐着，別辛苦了。”

莊奶奶樂呵呵的，但又無比嫌棄地說老爺子：“你不在犄角旮旯裏下你的象棋，過來做什麽？”

老爺子氣得“哈！”“哈！”兩聲，指着冬雪：“你們這群瞎了眼的，連好人歹人都分不清，就往家裏領！蠢！”

又對冬雪說：“你有膽子，就把剛才說的那些話再重複一遍。”

冬雪純然無辜地搖搖頭，小聲道：“爺爺，我是真心愛莊函的，我不和他分手。”

莊奶奶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知道不知道？半截身子都埋進黃土的人了，非要這麽招孩子煩，以後躺在病床上小函要是拔你的氧氣管我可不管。”

然後拉着冬雪去看房間，“走！別理他！”

冬雪柔柔怯怯地跟着莊奶奶走時，還回頭給了老爺子一個小人得志的笑。

老爺子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混賬，混賬……”

老爺子正原地轉圈的時候，莊函打完電話回來了。

“爺爺，您還不去休息？”

“你過來！我跟你說，”老爺子語氣十分鄭重，“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分手！必須分！現在就分！”

莊函無奈道：“爺爺……”

老爺子現在後悔不已，為什麽不早點給莊函安排相親，以前他對莊函潔身自好這點十分滿意，可現在他寧願他風流成性，也好過吊死在那棵歪脖子樹上！

“你想想，你真的了解她是什麽樣的人嗎？她一個孤兒，敢和我叫板！缪家的盼兮那個小丫頭，在我面前都不敢多說話。”

“這說明冬雪聰明大方啊。爺爺，她真的是個很善良真誠的女孩，您再多相處幾天，一定會喜歡上她的。”莊函伸手想攙扶老爺子一把。

老爺子痛苦地閉上眼，不想看他那副蠢樣子。

晚上睡覺的時候，老爺子還在扒拉莊奶奶，“你信我的，她真不是什麽好人……”

莊奶奶捂着耳朵不聽他講。

第二天冬雪要走了，莊奶奶又給冬雪添了好多價值不菲的禮物，塞了滿滿一後備箱。

老爺子冷冷旁觀，冬雪左右瞧瞧沒有人注意，走過來低聲對他說：“爺爺，您讓我順利嫁給莊函，我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您要是非給我添堵的話，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老爺子扯了下嘴角，為她愚蠢的自信感到可悲，不屑于跟她争辯。

冬雪笑眯眯地等莊函過來，然後挽上他的胳膊，用老爺子剛好能聽到的聲音說：“爺爺為什麽對我有那麽大意見？他老人家對子煥的未婚妻也是這樣嗎？還是說，爺爺更喜歡你弟弟他們啊……”

老爺子蹭得就站起來了，當着他的面，就敢挑撥離間？

莊函來這一趟把老頭兒氣了一頓，心情舒暢，拍拍她的手：“沒事，長者賜，不敢辭。身為晚輩，挨打挨罵都是應該的。”

老子什麽時候打過你罵過你了！老爺子背着手，氣得原地踱步。

“小雪，有空的時候再跟小函來家裏玩。”莊奶奶說。

“好！”冬雪上車以後跟他們揮手，“奶奶再見！德叔再見！”

“路上慢點！”德叔叮囑。

老爺子急得抓心撓肝，等莊函車一開走，對莊奶奶說：“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不要太信人家了。”

莊奶奶只覺得他沒事找事，當初嫌冬雪來歷不明，擔心是什麽下九流的人，現在見了面，明明就是個長的好性格好的好姑娘，還挑三揀四。

“你就是看中缪家那個孩子了是吧？你喜歡缪家的孩子也不能一味踩人家冬雪啊，反正小函的眼光随我，不随你！”

老爺子跟她說不通，又看向德叔，迫切地想找到共鳴。

可是德叔他們衆口一致，看老爺子的眼神都帶着……無理取鬧。

“莊老您是不是覺得冬雪的家世配不上大少爺……”

老爺子抱着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憤懑，“荒唐！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