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這場賞梅樂事,以你從那最好看的,開的最繁盛的梅樹下親手折了一枝梅花作為結束。
看到後頭,你醉意浮現上來,嬌慣的不願意走回去。
你非要他背你,像是兒時父親陪你玩鬧時,逗你開心一樣。他起初好笑,後轉而順從的俯下身來,說:“你倒還是孩童心性。”
“幸虧這裏沒有其他臣子,你爹也不在,不然他還不得捉你的不是,關你的禁閉。到時候,我們的小可憐就沒法出門玩了。”
皇帝有些逗趣說。
你得意地伸出手,環抱着他的脖頸,像是最親近的人,抿唇笑着說:“我才不管爹爹。舅舅疼我嘛。”
你倚靠在他背上,腳略過腰腹,穩當當的被他背了起來。
回去路上,你意外地很快便有些困倦,眼睛微阖,有些含糊地問:“舅舅,你會害怕嗎?就像這雪一樣,把所有的一切都埋住了。”
“我聽婢女說,每年下大雪都會凍死很多人呢?”
皇帝微怒,脫口而出:“哪個婢女和你說這些沒名堂的東西。”
這人世間的殘酷就這樣顯而易見的,直接披露在他一慣認為,需要保護,需要憐愛,最好永遠處在溫暖的籠室裏的人身邊。
他怎能不怒,而細究這背後,倒也有些不由自主被蜇到了心。
“哦,忘了,我不知道。”你困倦地應了聲,低低的,後接着說,“舅舅不要怪她,是我讓她說的。”
“想來這天下的人,不是誰都能活得好,過得好。”
他沉默,許久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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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差不多走到回廊處,他突然說了句,“舅舅也是會害怕的。和尋常人沒有區別,同樣會死。”
你埋在他肩部,早已睡熟。
皇帝沒有在意一旁侍從的示意,一直背着孩子進了提前布置,收拾妥當的屋內。溫熱的風從地底透出來,溫度很适宜。
他小心把背上的孩子放在床上,便坐在一旁緩了口氣。他握住那雙略有些通紅,冰涼的手,以自己體溫捂熱。
皇帝有些自嘲,無可奈何看着,聽着那漸漸平穩的呼吸聲。
他起身,回望了一眼。
随即走到殿外,望着那漸漸下的深厚的雪,神色漸深,一旁的侍從只眼觀耳聽,不敢有絲毫舉措。
皇帝似是記起些事情,囑咐說:“讓下面備着些驅寒的湯,等瑛兒醒了再喝。不必要拿什麽混了姜片的,甜口的最好。”
随侍的回喜恭敬地應了聲。
他似是不經意地提醒了句,“陛下,那位……”
皇帝略顯凝重的面容撫平了些,想要譏笑,卻又按壓下來平靜說:“讓他回去吧。”
回喜公公躬身,暗自揣測這帝心依舊難測啊。想來他這麽靈活,諸事拿捏妥當的人也是不由得戰戰兢兢。
不過,走到別殿時,他卻是囑咐身邊的一個親近人,說:“你暫且讓那位候着,好好梳理打扮一下。”
“可是陛下說……”
“咋家伺候陛下不說具體時候,仔細算來也有七八年了。是你這個小子會揣摩上意,還是在下?”
回喜敲了對方一個栗子。
很有幾分難得可心人,好好教養一般的嘆惋。
你睡了一小半時辰,醒來後将近太陽落山。這冬日裏的陽光甚是短暫,不易求得。這天倒是個不錯的好時候。
你在你那舅舅的督促下吃了些東西,喝了好幾口湯。這才吵着,鬧着要回家。
他自是對你的性格有所準備,只輕輕笑着說:“我就知道你這個小家夥會反悔,說什麽陪舅舅玩一天。”
“看來舅舅是想不到這個做父母的福氣了。”
你苦着一張臉,仔細想了許久,才找到了個合适的理由,便說:“可是舅舅是皇帝啊,是天下人的父母呢!”
“娘和爹爹只是我一個人的父母。”
“天下人的……那這天下人可不就包括你這個小家夥。”皇帝微沉聲,很是正經的說:“嗯,今日我這個做父母的,得好好管教你。”
你跑的飛快,搖頭燦爛一笑:“才不要。你是我舅舅,不準你管我。”
皇帝留在原地,好笑道:“這又是什麽道理。難不成同是做長輩的,舅舅單伶出來,就不一樣了。”
話是玩鬧,實則馬車,侍衛,婢女,就連帶回去的禮物都是備好了。
你離去時,走到莊外,忽而記起你折斷那截梅枝。
便讓你那新來的暗衛去替你拿回來,你之前讓他撿回來的珍珠倒是被他收拾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用着盒子收起來了。
暗衛來到屋內,向近侍詢問那截梅枝,說是你要帶回家。那近侍這才上心起來,進屋內問了後,這才得到了回應。
“那截梅枝已被陛下親手插了起來,倒是不好帶走。小公子要喜歡,你到不如去園內采些新鮮的。”
暗衛明白,此事會是不了了而知。
也不糾結太多,便去了那隔壁盛開的梅園,親手折了好幾枝開的最盛的梅花,匆匆往莊外而去。
怕是有些時候了。
那孩子也不知道又會弄些出什麽名堂。
你那時正在馬車上,拉着婢女玩翻繩,正開心着。
他俯身低沉着聲告知一切,你怒氣沖沖:“ 他不給你,你就不知道偷偷拿回來。榆木腦袋,有武功都不知道用。”
他垂眉不語,你生了片刻氣後,也平靜下來,不在意的說:“算了,和你這癡傻的下人生什麽氣。”
你讓婢女退下,坐後列的馬車。
“過來。”你從車內夾層抽出一本書來,懶洋洋出聲說,“念吧,消磨時間。”
他小心接過,翻開第一頁後,卻突然臉色微紅。
你見了,只覺好玩,遂細細觀察一段時間,催促道:“念啊。”
暗衛皺眉,心下無奈,到底是誰替這孩子買來的這些閑書。
他幼年時的确很分裂,待大了些,随同師父游歷諸地後,心下的不平,扭曲也都在人世間各類各樣的苦中消磨,撫平。
這天下,誰人不苦,不公之事何其之多。
暗衛開口念了一句。那書其實是個妖道禍亂人世,害的一聲名不錯的書生流落江湖,于紅塵中修行的話本。
只不過,開篇有些香豔。寫的是那書生于廟中遇見個白狐妖化作的美人,被其美色所惑,心神驟亂。
你在這淺淡,平穩的念書聲中漸漸阖上雙眼。
行到一半,你突然睜開眼,探向窗外,那陰暗暗的路旁,白雪覆地,唯獨一株梅樹獨立,俏麗妩媚。
你頓時吩咐道:“我要下車。”
婢女給你備好披風,手爐,理好衣襟,你這才在簇擁下,走近那株梅樹,讓暗衛抱起你到高處,親手折了一枝梅花。
路上,親近的婢女問:“公子何必親自去摘那株野梅。”
你搖搖頭,也不懊惱,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說:“不親手去摘,怎有誠意。若不是,送出去的時候,怕是有的人要氣急了。”
随後,你接着囑咐道:“把那榆木腦袋摘得梅花放好,想來布置在書房內也是極好的。”
待了回了家,你把禮物收拾好,一一送去了父親,母親,哥哥那裏。偶有剩下的,便打賞給了身邊的侍從。
最後,便讓一小婢攜着那枝梅送去了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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