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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沈春至走後，許冬回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

導演笑了笑：“你以為她是什麽樣的？”

許冬回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她退出娛樂圈的時候我還在上高中，那時候的她，是天之驕子、全民偶像，無論在哪裏都會看到她的照片，大家私下傳閱她的畫冊，有她照片的人就是老大。她的電影一部接一部的上映，我每次都會去看，我從來沒有在大銀幕上見過那麽美麗、耀眼的人，我現在還能記得那種感覺，仿佛就是天上的太陽。

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名字就總是和負面的詞語綁在一起，大家都說她堕落了，就像所的童星。可是我卻覺得，那時候的她其實很痛苦，她整個人都要碎掉了，堕落只是一種她讓自己活下去的方式。導演，不瞞你說，我昨天聽你說今天她會來試鏡，我還失眠了。我一直在想，她現在會是什麽樣子，我想了很多種。”

導演轉過頭看他，問：“那你今天看到她，覺得是在你的意料之內嗎？”

許冬回搖搖頭，茫然的看向窗外：“不，我其實并沒有認出她。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我沒有辦法把這個女孩和以前的她聯系在一起。”

導演忽然也笑了起來，許冬回也笑了起來。沒人能想到，現在的沈春至，竟然是這樣的。她不像以前那樣耀眼，也不像以前那樣痛苦，她仿佛變成另一個人。

***

沈春至下了飛機，回到了自己的家裏。現在她又回到了愛爾蘭，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着手處理辭職，以及搬家退房。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将窗簾拉開，任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

直到要離開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多麽舍不得都柏林。這個城市拯救了她，她從國內逃離到這裏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徹底崩潰了。

直到在這裏過了幾年所有人都不認識她的生活，她的情況才慢慢的好轉。她剛來愛爾蘭的時候，每天都恨不得去死。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起床、穿衣都要用了她所有的力氣，而現在她已經活下去了。

“你真的要離職嗎？”領導問她，那是一個漂亮的中年白種人女性，她說：“我舍不得你，克拉維。雖然我不了解你——因為你總是很安靜，而且獨來獨往，你不喜歡說話，只喜歡一個人待着，但是我仍然要說，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員工之一，你總是能完美的完成你的工作。非常完美。”

沈春至微微笑了笑，說：“謝謝你。”

“哦，你笑了。”領導有些驚訝，“我很少看你笑過，你其實應該多笑，你笑起來很好看——哦，這好像電影的臺詞。可以告訴我，克拉維，你為什麽要回去嗎？為什麽要離開愛爾蘭？愛爾蘭多好。”

沈春至沒有馬上回答她，領導看着她，她的嘴唇抿起來，又是那種抗拒的神情了。她知道沈春至也許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正要說話，沈春至卻忽然說道：“我要回去演戲。”

“演戲？這真是我沒想到的回答，你真厲害，克拉維，你竟然去做演員了演員。”領導驚訝的望着她。“克拉維，你以前演過戲嗎？”

我當然是個演員。而且我演過很多很精彩的電影。沈春至心想。但是她沒有勇氣說出來，她只是笑了笑，然後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接下來，她就在網上開始賣自己的東西，很多家具她都無法帶回去，還有她的各種各樣的盆栽（這些植物她選擇免費送）。一個在這留學的中國女孩也聯系上她，說下午就想要來拿。

沈春至等她到下午三點，她過來的時候沈春至沒帶口罩，她盯着沈春至的臉看的時候，沈春至的心髒吓得都要停跳動，渾身上下緊繃着。這時候女孩笑着說：“姐姐，你也是中國人嗎？你真的好漂亮。”

她喋喋不休的說：“可惜你馬上就要回國了，如果早點認識你就好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沈春至的心驟然放松下來。她看她片刻，笑了。

***

處理完愛爾蘭的事情之後，她又回國了，這已經是兩個星期之後，她去了北京，他們第一個拍攝場景所在地。

這部電視劇将在世界五大洲進行拍攝，主線劇情是女主委托男主護理她、陪她去環游世界，等她看遍世界之後就實施了自殺計劃。

她試鏡時表演的自殺場景是電視劇瀕臨結尾的部分，之後也迎來整個劇情的高光。

然而這部電視劇，編劇給了兩個結局，一個是女主自殺，一個是女主選擇活下來。她不知道哪個結局更加合理，所以她都留了下來，到時候再進行選擇。

她在北京租了個酒店。導演把她拉近了主創群裏，告訴大家她回來了，接下來的事情也都可以邀請她來參加。

“@設計師小宋，給我們女主角搭配漂亮的衣服。”

“@化妝師小林，給我們女主角設計合适的妝容。”

“哦對@男主角小許@編劇小丁，有關于劇情的讨論也都叫上我們女主角一起。”

“收到。”

“收到。”

“收到。”

“收到。”

她猶豫片刻，手指也打下“收到。”

然後她又打下來，「大家好，我是沈春至。」

本來她在想，要不要把沈春至三個字删掉，換成她以前的名字。但是她已經發送了。

之後，群裏就出現了很多歡迎表情包。

「小許說了好幾次，是個非常溫柔又漂亮的女孩子呢。」

「面試的時候不讓我們去，還沒有機會見到女主角，好期待下次有機會見面。」

「好期待好期待。最喜歡漂亮的女孩子了！」

大家這麽說着，群裏的氣氛顯得極其活躍，這讓沈春至有些納悶，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她明白了，一定是因為改名的緣故，她們很多人把自己認成了另一個人。

她本來想解釋，但是最後并沒有解釋，她惴惴不安的心想，等到大家充滿希望的見到她，結果發現自己竟然是那個人，一定會失望透頂吧。

她的心情好像又變的糟糕了。她抱着自己膝蓋發呆的時候，收到了一條私信消息。

是“冬冬冬冬”發來的，冬冬冬冬是什麽？她想了很久，終于想起來，這是許冬回的昵稱。

他們在試鏡結束那天，在導演的要求下，互相加了對方的聯系方式。

他發來的第一個消息，是一個兔子跳起來的表情包。

第二個消息是，「你回北京了呀。安頓好了嗎？我可以幫你一起收拾嗎？」

為什麽他要幫自己收拾。沈春至咬着手指看着這條消息，她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她正思考着他到底是想幹什麽的時候。下一條消息又發來了。

「晚上沒吃飯的話，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這個消息沈春至更加疑惑了，他為什麽要請自己吃飯。

她沒有回複，只是皺着眉頭看着這條消息。她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見她沒有回複，過了一會兒，對方又發來了新的消息。一條語音，她點開。

「你不要擔心，我只是想認識你。那天試鏡的時候和你見了一面，但是沒有機會多聊一會兒。我希望我能多了解你一點，也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一些，我想，這對于我們之間培養表演的默契也是很重要的。」

他的聲音很溫柔，沈春至的心一下子有了着落。他說的沒錯。他們的确應該多了解彼此。

她想了想回複道：「好的，沒問題。我們什麽時候、在哪裏見？」

對方問：「我這幾天都有時間，你看你什麽時候合适呢？」

沈春至猶豫了一下：「我今天就可以。」

「好，那你想今天什麽時候？」

沈春至：「晚上吧，不太想白天出門。」

許冬回：「好。那就六點鐘。另外，想問一下你喜歡吃什麽好吃的？火鍋、粵菜、魯菜還是？」

沈春至：「清湯打邊爐吧，快要進組了，吃的清淡點。」

許冬回：「沒問題。我今晚六點去接你，這個時間可以嗎？」

沈春至：「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打車吧，你把地方發給我。」

沈春至：「另外，可以盡量選隐蔽一點的地方嗎，我不希望被人拍到。」

許冬回：「我明白你的顧慮，我會選一個不可能被拍到的地方，你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