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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等沈春至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客廳裏十分昏暗，就像老電影那種昏黃的色調一樣。

沈春至想起來，她剛剛在夢裏見到了一個長着粉色鼻子的神奇大象，她覺得特別新奇，十分想分享給別人，但卻不知道應該分享給誰，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許冬回，想起自己剛剛在許冬回家一起吃飯。

然後她就發現了自己正在做夢，然後她就直接醒了過來。

她坐起來，看到自己身上蓋了一個溫暖的毛毯。毛毯上繡着貓咪頭的圖案。她睡着之前是坐在這裏的嗎？沈春至有些迷糊了。

這時候耳邊傳來了微弱的鼾聲，她轉過頭去，看到許冬回正躺在一邊的沙發上酣然入睡，他的嘴角微微翹起，應也是做了個很好的夢。沈春至沒有想要叫醒他，她不是會打擾別人的人，她蹑手蹑腳的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想去衛生間。

哪知道她這麽一動，許冬回還是馬上醒來了，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向四周。然而他的眼睛可不是什麽警惕的神色，這時候的他由于還沒睡醒，整個人顯得迷迷糊糊的，跟一團漿糊似的，他一只手揉着眼睛懵懵的看向沈春至，他的神情懵懂茫然的如同一只小貓：“你醒啦。”他懵懵的說，這個小孩一樣的沈春至和平時一本正經的許冬回好不一樣。

沈春至覺得有些新奇，好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但她還是禮貌的道歉：“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

“哦。沒事。”許冬回還是繼續在揉自己的眼睛，眼睛還是迷迷糊糊地。他腦袋中心的頭發由于睡覺壓住了而翹了起來，他拿了手機看了下時間：“快到六點了，确實應該醒了。”他逐漸清醒，下意識站了起來，但是站起來之後也沒有想到自己要幹什麽，然後他想問道：“你是不是要去衛生間啊，快去吧。”

沈春至點了點頭。她從衛生間出來之後，看到許冬回已經把被子疊了起來，他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兩條大長腿慵懶的伸直。他這時候清醒了許多，眼神也顯得很清明，他看到沈春至回來，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吃晚飯了？”

沈春至說：“不用麻煩你了，我應該回去了，到時候我在樓下吃點就行。”她感覺自己在許冬回家打擾時間夠長了，她應該回去了。

許冬回發了一會呆，然後說：“沒事。”他擡起頭看她，笑着說：“想不想出去吃點好吃的？我知道北京有幾家私家菜相當不錯。”

沈春至猶豫一下說：“算了。中午吃多了，晚上想吃的簡單一點，不然會胖。不想出去吃了。”

許冬回說：“那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沈春至想了想說：“你真的要問我嗎？”

許冬回說：“當然。”他看沈春至的樣子，就知道沈春至心裏肯定有想吃的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沈春至說道：“那我想吃韭菜雞蛋粉條餡兒的大包子和大米粥。然後中午煲的湯再加熱喝一碗就行。”

許冬回失笑道：“春至，你真是一個很好養活的女孩。你想吃的東西都很簡單。”

沈春至說道：“也不能這麽說，我又不是想吃那種皮厚餡兒特別少的包子，我想吃的是包子皮蓬松渲染、餡兒豐滿紮實、一口咬下去都是汁水的大包子。所以還是有些追求，不是那麽好養活的。”

許冬回笑着說：“那好。很有追求的春至小姐，你想吃飯店裏蒸的大包子，還是我蒸的大包子？”

沈春至驚訝的說：“你還會蒸大包子呢？是買回來包子你自己蒸嗎？”

許冬回：“不不不，買回來自己蒸那是速凍包子，速凍包子又不好吃。”

沈春至：“不不不，我說的是那種從飯店裏買回來人家剛包好的大包子，然後上鍋蒸那種。好多店都賣這個。”

許冬回疑惑：“那有什麽區別，不就相當于直接在飯店裏吃了嗎？”

沈春至說：“可能因為便宜吧。飯店裏賣的蒸好的會比生包子貴幾塊錢。”

許冬回失笑：“不是，我自己會發酵母面，自己擀面皮，自己調餡兒，做出比飯店裏還好吃的大包子。”

沈春至點贊：“你真的很有自信呢。大蒸包可比別的飯難做多了，這東西看着簡單實際上要做好很難，是基本功。”

許冬回問她：“今天中午吃了我炖的鲫魚雞湯，還不相信我的廚藝嗎？看來，我的功夫還沒到家呢。”

沈春至：“不，我相信極了。所以，”她舉起來手來，“許老師，我想吃你親手做的大包子。”

許冬回：“好，你想吃，我就做。”他站起來，“今天你是客人，客人想吃什麽主人都會滿足。但是你與其吃我做的，不如和我一起出去吃頓超級大餐。不管你想吃什麽，今天主人都會請客埋單。不想趁機狠狠地宰我一頓嗎。宰人很有意思的。”

然而，沈春至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再好吃的大餐，也沒有朋友親手做的飯好吃。我想吃朋友親手做的飯，勝過一千零一頓豪華的米其林晚宴。”

她雙手合十：“辛苦許老師下廚了。再一次，我毛遂自薦幫許老師打下手，請許老師同意且批準。”

許冬回笑眯眯的說：“再一次，我并不同意。還是那句話，你自己坐客廳裏休息。電視也給你，游戲也給你，你自己消磨一下時間。”

他站起來走到廚房，開始準備大包子皮，包子皮需要發酵，他弄好後翻了一下櫃子，拿出紅薯粉條泡在水裏，這紅薯粉也是媽媽從鄉下老家專門買來的，是七大姑八大姨自己親手做的。他看了一下冰箱，發現沒有新鮮的韭菜了，于是下樓買韭菜。

他走到卧室拿了個帽子和圍巾，又戴上口罩，之後走到客廳拿上鑰匙。

他對沈春至說：“春至小姐，我要下樓一下，請你在家裏等我一會兒，稍安勿躁哦。”

沈春至驚訝：“你要出去嗎？”

許冬回說：“我下樓去旁邊的菜市場買點韭菜。然後買點十三香。怎麽，你該不會是害怕一個人在家吧？這裏沒有大灰狼哦。”

沈春至猶豫一下說：“要不我去吧。我一下午什麽也沒幹，都是你在幹活呢。你在這裏等着，我下去買菜。”

許冬回笑着說：“你知道菜市場怎麽走嗎？”

沈春至搖頭但是自信：“不知道，但是應該可以地圖導航吧。”

許冬回說：“這是老小區，哪有什麽導航，你啊在這裏等着，我一會兒就上來，我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會主動找你的。”

沈春至哦了一聲，悶悶的坐下來。許冬回正要推門出去的時候，沈春至又叫住他，期期艾艾的說到：“要不，我和你一塊下去？我也想下去走幾步。”

許冬回停下來，轉頭訝異的看着她：“怎麽，你不怕和我一起被拍到了？”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裏帶着笑意。

沈春至果然馬上就猶豫了：“應該不會這麽巧吧。那、那算了，我在家裏等你吧。”

許冬回笑了笑，然後他轉身過去，準備出門，他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麽，回過頭來問她：“對了，我家樓下有家奶茶店，你想喝什麽奶茶嗎？”他對女生有一點點刻板印象，他覺得女生應該會都喜歡喝奶茶的。

沈春至說：“不用啦，我今天不太想喝奶茶，謝謝你哦。”

許冬回點了點頭，他正要開門出去，“等一下！”沈春至忽的又叫住了他，他轉過頭來，想問沈春至還有什麽事情，只見沈春至雙手握拳，眼睛中有種視死如歸的氣勢，她确實是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那勇氣稍微針紮一下可能就洩氣了。

她說:“要、要不，我、我跟你一起下去吧，應該不會這麽巧被人看到。睡了一下午感覺暈暈的，想下去透透氣。”哪有那麽巧就被人認出來然後拍照放到網上呢。哪有那麽巧！

許冬回笑着說：“好啊。但是萬一要是真的被拍到的話怎麽辦呢。”他逗逗她。

沈春至反駁：“不、不會吧，哪有那麽容易被拍到。你看我們昨天出去吃飯，也沒有被拍到。圍上圍巾、帶着帽子就好了。”

許冬回：“好。”

沈春至：“帽子和圍巾——”她沒有帶來。

許冬回：“我給你拿一個。”

他回到卧室，從抽屜裏拿出來一個藍色的圍巾，然後又從衣櫃裏取出來一個黑色的棒球帽，這都是他的。他走到沈春至面前，把棒球帽扣在她的頭上，然後又把圍巾圍在她的脖子上，蓋住了她的臉，他端詳了她片刻，說道：“我們走吧。”

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沈春至又說了一聲：“等一下。”這次她聲音小了許多。

許冬回轉頭看她，沈春至低着頭，雙手不自覺的鑽成全頭，聲音好像有點發抖，她輕輕地說道：“對、對不起，我覺得，我還是不能這麽下去，萬一被拍到了，要連累你一起。你的帽子和圍巾我現在還給你，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這是居民區，人多的地方，不像淡季的旅游景點。她真的會擔心。

許冬回凝視着他，她低着頭，嘴巴撅着，感覺下一秒就要哭了。許冬回輕輕嘆一聲，伸手放在沈春至的肩膀上，把她轉了一下面對着自己，他的雙膝彎曲，平視着沈春至的眼睛，他溫柔的說道：

“春至，不要道歉好嗎？你想留在樓上，或者下去散步，都沒有什麽關系，這些都不重要。你的擔心是完全合理的，雖說這是老年社區，但萬一也有年輕人呢？是我粗枝大意了。好啦，不要自責。你這樣，我可要自責了。”

“你自責什麽。”沈春至說。“你沒有問題。”

“你不開心，我就有問題。”許冬回說。

他推着沈春至回到客廳，讓她坐在沙發上，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之前囤的大白兔奶糖，剝好放在沈春至的手心。

“吃一顆糖開心開心，我現在下去買韭菜，很快就上來。上來的時候，我希望能看到一個和剛才一樣開心的沈春至，而不是傷心自責垂頭喪氣的沈春至。不然我會覺得自己是個很糟糕的主人家，都不能讓客人開心呢。”

“好嗎？”許冬回說。

“嗯。”沈春至點了下頭。

許冬回笑起來，滿意的說：“這才是我認識的沈春至，那麽我先下去，我們一會兒見。”

他推門走出去，門關上。沈春至的手握起來，那顆奶糖被她牢牢地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