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倒黴還好幸運

倒黴還好幸運

“潘先生，來喝粥。”

一個穿着長袍的中年人端着一碗粥進來，滿是皺紋的臉上眯着眼睛，全身偏瘦以至于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顯得極不合身。

潘海洋不得不把眼光往他的頭頂放，這個中年人頭發幹枯，像是稻草随便挽了幾下頂在頭上………發質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跟道士似的頂着發髻……分明是古代人的打扮。

潘海洋倒是想趕快站起來，把這碗粥接過來，偏偏自己發了燒，渾身軟弱無力。看着中年人把碗遞到自己手裏只好說“謝謝老先生”。

“謝什麽呢，是你救了我們這班子人的命，要是沒有你，我們還不知道往後該怎麽辦呢。”

“您客氣了。”

中年人苦笑着坐了下來，“您不知道像我們這種人，也只能四處讨生活，不像你們這種公子哥……榮華富貴像是長在身上一樣，動動腦子動動手就能來自個身邊。所以您對我們是有大恩的，這兩天您先歇着，等養好了身子……”

“不用，我現在好一點兒了，只管把紙筆送來，我這就開始寫了。”

中年人臉上混着驚奇驚喜以及擔心，猶豫了一下，喜悅重新爬回臉上，“那您等着哈，我這就讓人把東西送過來。”

等到眼前沒人了，潘海洋把這碗粥端起來，摸着還有點燙。只好把眼光放到屋子裏面四處打量起來。

這是一處神廟，也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一位神仙，反正看着神像兇神惡煞。只不過如今沒了香火，四處都結滿了蜘蛛網，落得到處都是灰塵。

來到這裏已經兩天了，這個狀态極像穿越，至于來到這裏的原因潘海洋百思不得其解。

他昨天晚上睡不着的時候也在想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了自己現在這種處境，想來想去覺得最靠譜的想法應該是自己的身世造成的。

潘海洋小的時候被現在的爸爸媽媽領養，聽人家說他小時候是被人扔到福利院外邊兒的。

潘海洋低頭喝了一碗粥，心裏面想着，沒準我還有什麽天外來客的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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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海洋跟碗裏的這些粥在搏鬥，這些粥都是些粗糧，沒有經過細磨，現在吃起來覺得分外刺嗓子。剛才的中年人去而複返，用一個托盤端着一疊紙和一個硯臺走了進來。

“潘先生先委屈着您了，等咱們到了揚州城裏面日子就好過了。這荒山野嶺的，就是想孝敬您也沒地方買東西去。”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更何況以眼前這位是一個走江湖的老人了。哪怕這個時候囊中羞澀也要把話說的面面俱到。

潘海洋趕快把粥喝了下去，擡頭一看這位老先生拿來的東西，對于硯臺邊上放着的這一只毛筆有些怯。小的時候倒是上過幾節書法課，現在已經把學到的知識全部還給老師了。

“胡班主，麻煩您去找一根樹枝吧，要寫的比較多，用毛筆就有些廢紙，咱們現在能省一點兒就是一點兒。”

眼前的中年人也就是戲班子的班主頓時喜上眉梢。“要不說潘先生您這個人讓人又敬又愛呢，能替咱們着想，也沒有看不起咱們……這樣潘先生，咱們到了揚州城裏面我們絕對不會說咱們認識。要不然到時候您是有臉面的人，和我們這些戲子相交對您名聲不好。”

戲子的地位非常低下，他們這個戲班子又不是什麽名家大班，說難聽點也是一些在鄉村裏面流竄的草臺班子。要不是因為前一段時間在一個鎮上唱戲，那家鎮上的財主見了唱花旦的姑娘起了色心自己去攔了一下，也不會拿不到賞錢，還讓人家追的逃命一般逃出了二三百裏。

這樣的事比較多，胡班主也不是沒遇到過其他同行。不少人都勸他，以後這種事兒別攔着。那些唱戲的小子姑娘們大部分都是買來的，或者是某些人家實在養不下去，拿了孩子換了糧食。說好了往後是打是罵是生是死全在班主的一念之間。還有人給他出主意，再碰見這樣的人家只管把價錢提起來，不管人家是要唱花旦的姑娘還是唱武生的小子，只要給錢，就把人給人家。

這位胡班主沒法做這種事兒，覺得做了這種事兒良心就壞了。

他在外邊折了一根樹枝，拿來雙手捧着給了潘海洋。

潘海洋也喝完了粥，接過樹枝就開始在紙上寫劇本兒。

就在幾天前還沒穿越的時候，潘海洋是一個認認真真上班的白領。養父母在省城大學裏面做教授，還有一位叔祖父潘老頭是一位棉紡廠的退休老工人。潘老頭的愛好就是聽戲，輪到組織老工人退休活動的時候，潘老頭都喜歡上去唱老生，在這種耳…濡目染之下，潘海洋對幾出有名的戲曲能做到耳熟能詳。

前幾天和這個戲班子相遇的時候，潘海洋的這具身體因為發燒倒在路邊，被這個戲班子救了。也算是為了報答他們，潘海洋前幾天答應給他們寫戲本子，說出了這話之後，胡班主是一天三遍兒來問候……潘海洋想着早點兒寫出來，讓她們早點排練上，也省得自己整天耳根不清淨。

寫了劇本之後還要給他們講一講聲腔板式。大名鼎鼎的西皮流水就是聲腔板式之一。等這些人熟悉了聲腔板式背了唱詞，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

這個戲班子也在這座寺廟裏徘徊了半個月，中間經歷了一場大雨，斷糧了兩天。等到戲班子裏面的人通了一遍戲曲之後，胡班主就迫不及待的想拉着人馬去城裏面唱戲。

雖然每次見面人家嘴上說着去揚州城，但是因為以前一直在鄉裏面兒給人家唱戲，從來沒有伺候過城裏面的貴人，到底有幾分沒底氣。

就在他們排練的時候，潘海洋又找紙把自己記得牢的幾出戲寫了下來。他也看出來了，班主未必有膽量去揚州，想着自己的身體也算好了，早日和他們分道揚镳自己也能找一個地方謀生。跟着戲班子也是一個選擇，只不過潘海洋自己不是一個喜歡流浪的人。這種颠沛流離的生活是他沒辦法接受的。

懷裏面揣着紙，想着明天醒過來一大早就跟他們分別，分別的時候，把這一些戲曲奉上。算是兩不相欠，打算得好好的，潘海洋放心地進入夢鄉。

進入夢鄉之後，就仿佛是回到了自己家，外邊有媽媽的敲門聲。

潘海洋想要站起來開門給媽媽一個擁抱，這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無論自己怎麽努力掙紮，眼皮子特別重，四肢酸軟無力。

門開了之後，潘媽媽走了進來。

潘海洋只覺得這個夢境如此好笑，難不成自己的小腦思維比較活躍：我不去給媽媽開門，媽媽可以自己開門……

“洋洋，你怎麽了？”夢裏面聽見潘媽媽着急的問。

“媽，以後我不能照顧你跟爸爸了……”潘海洋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在夢中和媽媽告別，畢竟人活着要向前看……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老人能不能經受得住。

“這孩子燒糊塗了，說什麽話呢，老潘，兒子發燒了，你背着他，我拿傘，咱們到地下室開車把他送醫院去。”

夢裏的感覺特別真實，能聽到耳朵邊嘩啦啦的下雨聲，也能聽見媽媽焦急的催促和爸爸的勸聲。這個夢到此時戛然而止……潘海洋整個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就在社區醫院的病房，旁邊給自己拔針的護士是新來的，因為長得漂亮，潘海洋的那些發小們都議論過她。

“你醒了，叔叔和阿姨在外邊等着呢，稍等一下，我叫他們進來。”護士說完之後，端着東西出去了，沒過一分鐘，潘爸爸和潘媽媽一塊兒進來，兩個人着急地問潘海洋。

“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你這孩子怎麽弄的？發燒了自己都不知道嗎。幸虧我們在家，要是不在家看誰管你。”

“你少說幾句，兒子啊，你有什麽想吃的沒有，這個時候惡不惡心，要是沒什麽感覺，咱就回去吧。醫生剛才囑咐我了，說你最近幾天要吃的清淡一些。”

潘海洋坐起來看了看父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趕快摟着兩個人。委屈的跟個孩子似的哭了出來。

“你是怎麽啦？這麽大人了，快別哭了，你看你隔壁的那個小朋友在笑話你。”

潘海洋趕快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朝旁邊看了一下，病房另一邊坐了一個小女孩，伸出小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臉，意思就是不知羞。

潘海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咱們趕快回去吧，我迫不及待想吃媽媽做的飯。”

這麽一說，一家三口高高興興的下了樓梯，到停車場取車的時候，潘海洋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裏面是一個咄咄逼人的女聲，“潘先生，還記不記得你今天把我推到河裏？我告訴你，你要不向我賠禮道歉，賠償我的精神損失我就把你挂在網上，我聽說你父母都是高知，教出你這樣的孩子對他們肯定影響不好…”

潘海洋覺得莫名其妙，“別在一邊造謠了，我今天推過誰？我今天明明救了一個女孩……你就是我今天從河裏救上來的那個是不是？你怎麽這麽不講理，你當時不說謝謝也就算了，為了救你，我現在還在醫院裏面輸了兩瓶水，這個時候你反而倒打一耙，你這人有良心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