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別犯賤
跟我走,我會幫你解決掉所有麻煩的。這句話周揚險些說出口,卻在看到時雲安驚恐的神色時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咬破了舌頭,痛的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惴惴不安的看着時雲安,又是緊張又是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你……”時雲安的聲音已經是無法隐藏的不安,幾乎是倉惶的躲避着周揚熱烈的眼神,嗤笑道:“走?我能走去哪兒。”
“去s市。”周揚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幾乎是在說着自己幻想中的場景,喋喋不休:“你可以轉學,正常考大學,如果你願意,我甚至可以讓你家的人永遠找不到你。”
一瞬間,時雲安仿佛聽到了自己心髒外面裹着的那層厚實的外殼裂開了一絲縫隙,而周揚的聲音就像一抹陽光無法阻擋的鑽了進來。只是在他黑暗處呆慣了的人,想要陽光只能自己去掙,憑什麽接受別人‘大公無私’的幫忙呢?憑周揚或許喜歡他麽?時雲安真覺得有點可笑,他真的不敢接受,不敢接受這種天上掉餡餅一樣的事情,所以在周揚那種沒法掩藏的期待目光下,時雲安只能深吸一口氣,用一種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為什麽要背井離鄉的跟你走?”
周揚一愣,但仍舊勉強笑着:“我當然知道,這…這還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
“周揚,這裏有什麽留戀的決定權在我,不在你。”時雲安的字字句句就如同冰錐一樣,故意狠紮着周揚一個本該是桀骜不馴潇灑自在卻莫名被牽絆住了腳步,變的內心敏感的心髒:“我用不着你的幫忙,你的好意,明白麽?假如你不出現,我爹他聯系不找你,也不會借到錢,事情根本不會這麽複雜。”
然後他攥緊了拳頭,不顧指甲陷入手心的疼痛,在周揚錯愕受傷的眼神裏絕情的補上最後一句:“算我求你,你趕緊走吧。”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假如周揚再繼續倒貼着說什麽我想幫你,想帶你走,想留下來的蠢話那就是活脫脫的犯賤了。周揚天生不是那種犯賤的人,他都氣笑了,英俊的臉微微有些扭曲,但一肚子的髒話面對冷淡的時雲安依舊是說不出來,最後只能聲音顫抖的連說了兩個字:“好、好。”
他說完就洩憤似的用拳頭狠狠的砸了一下旁邊的樹幹,動靜大的連上面的樹葉子都顫下來幾片,血流瞬間順着骨節流到指縫。時雲安瞳孔緊縮了一下,手指微微一動,卻強自按捺下來沒有幫他處理傷口。而周揚也根本沒看到他細小的動作,他似乎受傷了之後還挺舒服,冷冷的扯了下嘴角,終于熄滅了眼底最後一絲期待的光,毫無留戀的揚長而去。
等周揚走了之後,時雲安沒有立刻回到那個逼仄狹隘讓人喘不過氣的‘家’裏,而是背靠着剛剛周揚打過的大樹緩緩坐了下來,腦子裏一瞬間湧上了一大堆事情。
他跟着周揚出來了沒借到錢,回家怎麽面對時老爹?
真的湊不到錢他大哥怎麽辦?
難道真的要把房子和地抵押出去,全家喝西北風?
這些才是他本來應該思考的問題,可為什麽現在一閉上眼睛竟然全都是周揚受傷的眼神?或許……他是把這個人坑了。時雲安暗暗嘆了口氣,可他寧願現在坑了周揚,周揚恨自己,也不能利用周揚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會嚴重違反他做人的原則。假如,他是說假如,昨天晚上周揚那個舉動真的存了一絲暧昧的話,那最好就連根斬斷在此處,千萬不要留下一絲餘地。
時雲安堅定了眼神,重新站了起來,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天都已經微微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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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老四?”正當他要回家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時雲康的聲音,估計是見他久未回去,出來尋的。
“在這!”時雲安連忙快走了兩步,迎了上去。
時雲康見到他長出了一口氣,随即忍不住皺眉:“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去?爹…爹還在等着呢?”
時雲安微微一愣:“幾點了?”
“七點多了。”
他聽了這個回答,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時老爹老了,現如今睡的特別早,往往六點多就上炕了。現在七點多了還在等他……顯然是想等到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時雲安苦笑:“等我幹嘛呢?我已經說了,不會朝周揚借錢的。”
時雲康一愣,半晌後嗫嚅的開口:“不是,老四,我覺着吧周揚跟你關系挺好的,二十萬對他也只是舉手之勞,你怎麽就不能……”
“哥,我們不是乞丐。”時雲安打斷了他,态度堅定:“救急不救窮,周揚就算有錢,又有什麽義務肉包子打狗?”
“你、你怎麽說話呢?”時雲康急了,跺腳怒道:“難道你真要看着爸把家裏所有東西都賣了?喂,我說你咋不考慮考慮你三哥,考慮我一下,我他媽才結婚啊咱家就出了這樣的事兒,孫靜都想跟我離婚了!媽的。”
聽着時雲康罵罵咧咧的念叨,時雲安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只是稍微動了動嘴唇,也沒有說出那句心裏話。他知道無論是他爸還是王繼鳳,或者是身強力壯的時雲康,都理解不了生活尊嚴是靠自己努力拼搏的,而不是靠別人施舍的這個道理。
所以說人要多讀書,時雲安無奈的晃了晃頭,沒在理時雲康。因為這一頓不大不小的吵嚷,兩個人誰都沒看到不遠處的高坡上停着的一輛車,周揚正靠在車邊抽着煙,一身黑衣幾乎淹沒在夜色裏,只有指尖夾着的火星一閃一閃。他饒有興致的看着時雲康氣的跳腳,近乎自虐的發現一個事實,時雲安不是對自己殘忍,他對誰都殘忍。
到底什麽樣的人才能走近他那顆冰封一般的心呢?
周揚好奇極了,他同時也發現了另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可真夠賤的,就算被罵走幾乎是暴走着回到了車邊,心中不斷提醒着自己別犯賤,別去管那個不知好歹的時雲安,管他你就是不要臉就是個傻逼!……但他依然忍不住,還是在瘋狗似的咆哮讓司機開車走了不到幾分鐘後,又悶聲讓他原路返回。
就當是自己犯賤吧,他還是放心不下時雲安,他總覺得如果時雲安要是再被他那個傻逼老子打的半死,他那些傻逼哥哥,嫂子的有誰會管他?他沒有吃過苦,就總是會把時雲安幻想的特別慘,覺得總得有個人管管他,周揚心想着。起碼一個顏值可以去當明星的人不該這麽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殒’了,于是周揚叫司機停在村子口,自己又飛速跑回了時家的院子裏,卻發現時雲安根本沒回來。
這滿村子的他能去哪兒?周揚氣的差點把剛剛司機給他笨拙粗略包紮過的手又給掙開,發揮了他百米賽跑的潛能,又迅速跑回剛才他和時雲安争吵的地方。
果然時雲安還在那裏,周揚站在高處稻草邊的路上,靠在車旁邊看着他,時雲安在這裏坐了多久,周揚就在不遠處看了他多久。
哪怕只是看他的一個後腦勺,也比他對着自己冷言冷語的強。周揚憤憤的想着,随着天氣漸漸出現一絲微風,心裏本來滿腔的怒火也不自覺的被吹散了。
老子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周揚在無邊無盡的靜寂中,腦子裏忽然閃過這個念頭。可是……喜歡他什麽呢,他那麽不解風情。
而自己也根本不是個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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