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條件

之後的好幾天，時雲安沒在見到周揚，反倒是他那天晚上回到家時老爹已經睡了。他第二天和時老爹坦白不可能借到錢之後，已經準備好了要承受時老爹的怒火，後者卻神情有些古怪的嘀咕着：“那拉倒吧，人家瞧不起咱們就算了。”

竟然好說話的出人意料，時雲安微微挑了挑眉，眼裏掠過了一絲詫異。然後時老爹就讓時雲康就帶着家裏的房契地契進城了，而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孫靜也并未阻攔，甚至沒有一絲不悅的樣子……更詭異了。時雲安盯了他們半晌，見他們心不在焉的低頭做事，微微抿了抿唇，眼看上學的時間要到了才轉身離開。

無論心裏懷疑什麽，一在課堂上時雲安就可以做到心無旁骛，把其他雜亂的心緒全都撇幹淨，等放學的時候就已經把時老爹和孫靜早上的怪異都忘了。結果時雲安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本該去市裏停留幾天辦貸款的時雲康就回來了，家裏一片熱乎乎的喜氣洋洋，王繼鳳做了四個菜，還殺了只雞，每個人臉上洋溢着一種發自內心的開心。

……發生了什麽？時雲安忽然有些懵，背對着他的時雲康聽到了開門聲立刻回頭，看到了時雲安臉上一瞬間閃過一絲內疚，随後就若無其事的笑着招呼他：“咋才回來，趕緊過來吃飯吧。”

時雲安洗了洗手，狐疑的走過去坐下，剛剛還歡聲笑語的桌子漸漸就沉寂下來了。時雲安夾了塊白菜咬着，糾結片刻後還是試探着問：“三哥，你去城裏辦貸款還順利麽？”

“呵，順利。”時雲康幹笑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金燦燦的卡片：“這是銀行卡，裏面就有20萬，俺這次去忘記朝你要那賤女人的聯系方式了，還得再去一趟把這卡給他，然後大哥就能回來了。”

他的聲音迅速，叽裏咕嚕的說完，臉色卻很是古怪，好像……躲躲閃閃的不敢看自己一樣。時雲安不禁微微皺眉，有些懷疑的開口：“咱家這房子和地……真能抵的了這麽多錢？”

結果他這話一問出口，時雲康神色頓時變的有些慌亂，張了張嘴竟然回答不上來了。時雲安看他這副模樣，不知為何心下泛起一絲不安，直接抓住時雲康的手腕：“三哥，你該不會、不會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了吧？”

要不然他怎麽看着自己的樣子這麽心虛呢？也不對，要是真做了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現在怎麽有心情殺雞吃飯呢？

“哎呀，咋可能呢？”時雲康的手腕子被他攥的那個疼，故意借着這個由頭別開臉皺眉道：“就是……就是……”

“行了。”

正當他吞吞吐吐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屁的時候，時老爹冷靜沉着的聲音忽然插入兩個人之間焦躁的氛圍，兄弟二人一愣，皆是轉頭齊齊看向時老爹。只不過一張桌子上，其餘三個人都是有些緊張的樣子，唯有時雲安臉上是單純的迷茫和不安。

“老三說話費勁，不過我尋思着，你早晚也得知道。”時老爹嘴裏叼着大煙袋，神色滄桑的一口口吐着煙，時雲安見他眼神深邃的盯着自己，本來發慌的心慢慢下沉，他忽然有一種更差的預感。

時老爹嗓子有些啞：“你得知道，咱倆一大家子人，不能沒地方住，也不能沒收入來源……”

“錢是怎麽來的？”時雲安打斷他一大堆啰啰嗦嗦沒用的廢話，根本不想聽那些煽情的言論，直截了當的問，聲音冷冷的。随後他在一家人的沉默裏輕微的笑了一下，嘲諷的問：“該不會，你們去找周揚了？”

說到周揚這兩個字時，時雲安聲線有一絲細微的顫抖，他幾乎是害怕對面的時老爹給他肯定的答案，他丢不起這個臉。只可惜時老爹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臉上有一絲愠怒，聲音冷硬：“怎麽？你害怕丢臉，不願意幫你大哥出一份力，還不讓其他人去幫你大哥一把了？得虧你三哥有心，知道去求周揚……”

“夠了。”時雲安聽到他肯定的回答是腦子就不由自主的嗡嗡作響，終于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氣的白皙的臉頰到脖頸都微微泛紅：“你們怎麽這麽無恥？”

無恥？時老爹瞳孔一縮，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掀翻了整張飯桌，吓的王繼鳳和孫靜尖叫着躲到一邊，桌子上就三個男人站着，時老爹指着時雲安的鼻子瘋狗似的咆哮着：“時雲安？！你就是這麽跟你老子說話的？”

“老四！”時雲康也連忙拉着他，不解的低聲勸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嫌丢人不去跟周揚開口，我去還不行麽？現在事兒不是解決的挺好的麽！”

似乎一家人都不知道也不理解他在憤怒什麽，甚至時老爹還在怒氣沖冠的責問他，牛眼瞪的幾乎瞠目欲裂：“你是不是根本不想你大哥出來？！成天推三阻四給一家人添堵，從小就不愛吱聲可有主意了，老子看到你就煩得要死！滾！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時雲安咬牙，強忍着心底裏的酸意沖到眼眶之前，就跌跌撞撞的要跑出門。

“站着！”結果時老爹這個剛剛還大吼着讓他滾的人，又一下子把他叫住了：“我話還沒說完！”

時雲安僵硬的站在門邊上，手指死死的扣在門框邊上，沒有回頭。他也沒有看到時雲康在瞧了一眼他氣的直顫的背影後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時老爹，小聲嗫嚅着說：“爹，要不然今天就別……”

“閉嘴！”時老爹呵止住他，罵道：“沒出息的家夥，別多嘴。”

時雲康讪讪的閉了嘴，不敢多言，而時老爹的聲音就跟冰窖裏面最深的冰塊一樣，讓人聽着從心底裏發寒：“借人家東西還得留個欠條呢，甭說錢了。可人家周少爺人好，沒要咱老時家寫欠條，這種大恩大德，咱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時雲安僵硬的轉過頭：“你什麽意思？”

時老爹沉默半晌，才冷冷的繼續說：“等明天，你拿着卡去謝謝周揚，順便請他吃頓便飯。另外……你也快高考填志願了吧，我瞧着s大不錯。”

聽到這種含着軟釘子的威脅，一瞬間時雲安甚至已經想到了前因後果，無非是時雲康去找周揚借錢的時候，後者提出了曾經就和他提出的s大這種條件，或是直接強硬的直接把這當成交換條件，也或許讓他們說服自己。只不過……時雲安垂下眼睛，他昨天都那麽說了，周揚竟然還提出這樣的條件？

而且……自己才是時老爹和時雲康的家人啊，他們是怎麽在周揚明顯有着目的性的條件下，還能管他去借這20萬并且真的來說服自己的呢？金錢真能把一家人逼迫到如此地步，連血肉至親都如此威脅的地步麽？

“爹。”時雲安深吸一口氣，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的問：“如果我不接受這個條件呢？”

“那你就別繼續上學了。”時老爹聽時雲安這麽問，就已經知道他猜出前因後果了，不過時老爹依舊毫無愧疚的冷笑着，看着他的眼神就還不如看着豬圈裏的豬：“現在就跟家裏人像兩旁世人一樣，我看書都讀到狗肚子裏面去了，有啥用？要我說，周少爺賞識你，覺得你這朋友可交，就是你走大運了，日後跟人家攀好關系……”

“別說了！”時雲安忍無可忍的打斷了他，心中那頭鎖了多年的野獸似乎被放出來了，露出他本來尖嘴獠牙的面目，冷笑着嘲諷刺激着把他當成一件商品對待的‘父親’：“真可惜，我不答應，你就等着竹籃打水一場空，大哥去坐牢吧！”

他幾乎是報複性的對着時老爹說着，臉上閃過一絲狠厲的痛快，然後趁着衆人都愣住之時，一把搶過桌子上的銀行卡就沖了出去